第六章

阿姨将饭菜和餐具摆好，就解下围裙，拎着厨房垃圾离开了。

看阿姨对邢浪家户型的驾轻就熟，就知道这阿姨必是惯常来他家做饭。

番茄牛肉煲丶粉蒸肉丶蒸大虾丶几个炒菜丶一个果盘，还有一份鸡胸肉沙拉。很普通的家常菜，不过在灯光下色泽鲜亮，红红绿绿，看起来可口诱人。

“谢谢，”赫初阳接过邢浪推过来的酒杯，“您也坐吧，我自己来。”

邢浪倒完酒之后就在赫初阳旁边坐下了。

赫初阳有点吃惊。

这张经典款大理石折叠腿长餐桌，是意大利品牌molteni&c的。赫初阳也曾经给刘波的客户用过。尺寸大，间隙宽，坐八个人，错错有馀。

可邢浪没有坐到他对面，反而紧挨着他，两人就着一个转角坐下。

“来，赫老师，”没等赫初阳诧异完，邢浪就举起了酒杯。

“砰，”高脚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回荡声，赫初阳双手握着，杯口放低，完全一副伺候甲方的姿态。

邢浪眼眸带笑，仰头，轻抿了一口，“赫老师，还真把我当甲方了？”

赫初阳也快速仰头酌了一口，“哈哈，职业病，习惯了。不过论资历，您确实是前辈。我还在学校赶毕业设计的时候，您在国内就已经有代表作了，”

“那赫老师岂不是很早就知道我了。“

“嗯，”两人边吃着边聊。赫初阳夹了几口菜，“‘流动的房子’，当年还被我们系主任拿来当案例，给我们上过课，”他偏头思考，“我记得，这个作品还荣获了当年的星班奖，是不是？”

“‘流动的房子’，”邢浪轻念，回应着赫初阳点头，“六年了，这样看，你认识我可比我认识你早多了。”

“那当然，您可是行业标杆，我们系主任说了，您是我们这一辈的楷模，”赫初样说着，举杯和邢浪碰了一下，“敬您。”

赫初阳守着分寸，轻轻小酌，你一句我一句地和邢浪官方互捧。

酒过三巡，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赫初阳瞧了瞧邢浪泛红的面庞，觉得这人酒量，确实不行。

差不多了，赫初阳想，把这天之骄子扶去休息，自己也好早点脱身。

看邢浪侧撑着脑袋，眼皮轻垂，星眸半闭，赫初阳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邢老师，我扶您去屋里睡吧，”邢浪没有反应，一双黑眸，晕着水汽，如深潭般深不见底。赫初阳又继续晃了下手，“邢老师？邢老师？”

见邢浪好像真的醉了，赫初阳起身去扶他，嘴里喃喃，“这酒量堪忧啊......，”他把邢浪的一只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扶着他的腰站起来。邢浪喷薄着热气，朝他这边倒了过来，赫初阳险些没站稳。

“好好，您保持，别动呀，”邢浪的鼻息吐在他脖子上，赫初阳忍着脖子上的痒痒，吃力地扶着邢浪往他的卧室走去。

走到床边的时候，邢浪突然脚不受力，一个趔趄砸到赫初阳身上。泰山倾倒，赫初阳毫无防备，被邢浪严严实实地压在了床上。

“哎哟，”赫初阳叫了一声，好在邢浪最后拿手撑了下，没有直接砸到他身上。

邢浪好似清醒了些，两颊微红，星眸含水，他支起一点身子看赫初阳，好像很疑惑，“赫老师，我们......怎么躺在床上？”说完，又垂着脑袋，把重量重新压到了赫初阳身上。

“诶，邢老师？邢老师？别睡呀......，”赫初阳有点束手无策，他推了两把邢浪，发现对方身子跟绑了石头一样，重如泰山，纹丝不动。

“邢老师？”赫初阳努力几次，也起不了身，他有些抓狂，“邢浪？邢浪！”

佯装沈睡的人，靠在赫初阳的脖子旁，脸上绽开一抹得意的笑。

赫初阳使力摇晃，终於邢浪又醒了一下，他作势努力起身，撑开眼皮，身下的人，很嫩很软，晃动摩擦着，邢浪竟一时有些控制不住，浑身的血液沸腾，就快演不下去。

他直起身子，身影晃动，骑坐在赫初阳身上，开始解衬衫。

虽然知道这人醉迷糊了，但这暧昧奇异的姿势，还是不由让赫初阳红了脸。

“邢......老师，你让我先起来。”

邢浪把衣服甩到一边，身体不受平衡般，腰一软，附身，将赫初阳圈在了两臂之间。

仔细审视着身下的人，邢浪眼波流动，竟蒙上几分欲色。双眼微红，气息炙热。

不过，他得忍耐。

这可是他遥想了多年的白月光。既然命运又将他带到了自己面前，那么这次，他绝不会放手。他有足够的耐心，慢打细磨。攻陷高地。

“赫初阳。”

你不记得我了吗？

“嗯？”

赫初阳被邢浪喊得一楞，笼罩在邢浪浓烈的男性气息下，结实的胸膛，有力的臂膀，热烫的身体，俊美男人颤抖又压抑的嗓音。他有些迷惑了，眼皮眨巴两下，竟紧张得不敢动弹。

不过一瞬，他又推攘着邢浪，“邢老师，快让我起来。”

眼睛眯了眯，邢浪嘴角微扬。

身体里最后的理智，让他翻了个身，从赫初阳身上下来。

赫初阳，这次，先放过你。

赫初阳利索地从床上站起来，看邢浪手搭在额头上，侧目，闭着双眼。

他好人做到底，用力将邢浪在床上摆正了，给他盖好被子才关上卧室的门。

“呼~，”拉上门，赫初阳在邢浪卧室门口长舒了一口气，捂着还没平覆的心跳，赫初阳只觉得是刚刚扶醉酒的邢浪累的。

他在邢浪家的冰箱里，拿了一瓶水，一口灌完，才感觉胸口忽上忽下的感觉，好了些。

走之前，他还把桌上的碗盘都收拾了，洗好。

赫初阳觉着，邢浪做饭都需要请人，平时肯定很少在家吃饭。

洗几个盘子顺手的事，毕竟也白吃了一顿。

洗盘子的时候，赫初阳抿了抿嘴，唇舌中还留有馀香，邢浪那酒不错，

口感醇厚，回甘清甜，这种香而不烈的酒，邢浪是有多菜，才能喝醉？

赫初阳笑了笑，好似发现了邢浪的一个小秘密。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赫初阳简单收拾了下，躺到了床上。

打开手机，sea wave五分钟前发来了消息。

sea wave：【睡了吗？】

赫初阳：【还没，你也没睡？】

sea wave：【有些兴奋，睡不着】

赫初阳：【兴奋什么？项目落地了？】

sea wave；【<奸笑>和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吃了饭】

赫初阳：【<握手>我也刚从一个很有意思的人那儿回来】

sea wave：【谁呀，大半夜的？<问号>】

赫初阳：【一个同行的前辈，也是我曾经的偶像。不过，是个三杯倒，哈哈】

sea wave：【你曾经的偶像，有点好奇，谁啊？】

赫初阳：【嗯.....你应该认识】

赫初阳：【宇珩的老板】

sea wave：【难道是，邢浪？】

赫初阳：【嗯，水映君山的项目，他也帮了我忙，本想去道谢的，他留我吃了饭】

sea wave：【怎么说，是你曾经的偶像？我觉得他现在，也还行啊】

sea wave：江南小说网

sea wave：【市博物馆，也有他参与的设计】

赫初阳：【你......对他还挺了解】

sea wave：【<憨笑><憨笑>】

赫初阳：【这几年，很多客户都喜欢邢浪的设计，宇珩贵咯，就来折磨我们这些小公司】

赫初阳：【有一次，方案都快动工了。对方老总硬是让我们熬了两了通宵，把外立面改成了宇珩给环宇艺术中心设计的那种style】

赫初阳：【换你，能不气吗】

sea wave：【佳创的售楼部？】

赫初阳：【嗯，你看，像不像抄袭邢浪的环宇中心】

邢浪洗了澡，裹着睡袍，靠在沙发上拨弄手机。

难怪，前年他就觉得佳创的售楼部跟环宇很像。

不过，也只是感觉像，很多细节都很有创意。

sea wave：【我仔细看过，只是感觉像而已。你独创的材料结构丶光影面丶花型都不一样，很有特色】

想不到sea wave仔细观摩过他的作品，赫初阳突然间有点老泪纵横。

赫初阳：【<握手><握手>知音啊】

sea wave；【不过，你这也是被甲方刁难，怎么能殃及邢浪？】

赫初阳：【甲方是上帝，可不得转移怨念嘛】

赫初阳：【你，怎么这么向着他？】

sea wave：【他，优秀嘛。也是我偶像<坏笑>】

sea wave：【对了，近距离看，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帅不帅】

赫初阳：【......】

sea wave：【？？说说嘛】

赫初阳：【帅】

赫初阳：【很帅】

赫初阳：【185的大高个，建模脸丶三角腰丶大长腿】

赫初阳：【我要是女的，也喜欢】

sea wave：【真的吗？】

赫初阳：【可我是男的，哈哈】

黑暗中，男人的如雕像般地面庞被手机光打出了明暗面，香烟微弱的火光在烟灰缸里最后闪了一下，邢浪嘴角扬起，呼出一口白烟，“男的，正好呀，赫初阳。”

这几天，赫初阳除了上班，就是在折小星星。已经八百多个了，还剩一百多了。

和夏青青聊着天，等着服务员上菜，赫初阳又从包里摸出一张彩纸，手上熟练地叠着。

夏青青她们单位这两天公派到市里学习，晚上两人约了顿饭，一会儿夏青青还想去蹦个迪，非拉着赫初阳陪她。

“你这是干嘛？”夏青青边刷着手机，边诧异地问赫初阳。

“折纸呀，折星星。”

“我能看见，你给谁折呢？非得现在折？”

赫初阳无奈一笑，“999个，我明天就得上交。”

“那个初中同校？”夏青青惊讶完，又笑嘻嘻地打趣赫初阳，“999个，天长地久呀。”

吃完饭，赫初阳开车带夏青青去了她念叨了一晚上的k night club，云庆市帅哥靓女的高密度聚集夜场。

停车的时候，他看到了那辆在云上庆园，和邢浪的宾利停在一起的银灰色的玛莎拉蒂，车牌也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邢浪的。

拉开厚重的金属隔音门，耳膜有一瞬间不适应，人声嚷嚷丶光影闪烁。劲道带感的电子音乐颇有节奏地撞击着耳膜和心脏。

昏暗的环境，隐晦的灯光，充斥着浓烈男女荷尔蒙的嘈杂空间，音乐的每一次起伏，都准确刺激着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分泌，让人兴奋，逐渐陷入莫名的快乐。

夏青青快速找到了他们一起来学习的夥伴们，带着赫初阳一起过去落座。

“咦，青青，这就是你死党？”

“嗯，赫初阳，住对门，从小一起长大。”

“可以啊，这么个大帅哥，也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几个女生见了赫初阳都眼里放光，埋怨同事藏着这么好的资源。

夏青青解释道，“这棵可是老铁树，我那是怕扎到你们，想了解的，自便啊。”

夏青青一向说话都很直，颇有几分爷们的豪气。

几人打哈哈地瞎扯了一通，便挤进人群里去嗨了。

赫初阳坐着看了会儿手机，回了几个项目群的事情。想着自己还差一百多个星星没折。居然在这炫丽缤纷的夜场，摸出了折纸，一个人静静地折起星星来。

赫初阳清秀干净的外表，在这浮躁多情的空间，倒显得清新脱俗起来，整个人散发着如荷花般清透，高雅，凌霄云上的精贵感。

期间有个女孩子端着酒杯过来，赫初阳折得太专注，女孩子踩着高跟鞋，又悻悻地走了。

之后，又一个带银框眼镜的西装男贴着他坐下，赫初阳这才被吓了一跳。

“干嘛？”赫初阳后退了一些。

男人声音低哑诱惑，“你好，喝一杯？”

“我带朋友来的，一会儿还要开车，不好意思啊，”赫初阳拒绝了男人倒得酒。

男人脸上笑开了，盯着赫初阳手上的星星，眼神奇异，“来这里，不喝酒，折星星？”

赫初阳把折纸揣进包里，这男人言辞挑衅，一副放浪不羁的模样，赫初阳不打算再理会他。

“安禹，你够了！”

一个漂亮的男生从人海里挤了出来，也挨着赫初阳坐下。“你好，我叫严言。”他才跳过上来，还有些气喘吁吁。

赫初阳轻握了下严言的手，被这两人一左一右夹着，很是莫名。

“不好意思，你是浪哥的......朋友，安禹好奇，想过来认识下。”

赫初阳从他两中间站起来，换到了旁边的位置，“邢浪？”

严言笑着点头，发梢微卷的栗色短发，双眼灵动，美得比女生还漂亮。

赫初阳伸出手，“你好，赫初阳，”他左右看了看，“邢老师，也在吗？”

安禹放下二郎腿，笑着扶了扶镜框，“不在呢。”

面前两人自然而然地搂在一起，安禹笑得意味深长，赫初阳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惊愕。

这两人，显然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