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光透过西厢二号房前庭院的树枝,摇了摇影子。
门轻轻的打开,一道身影迅速钻入房内,开始翻箱倒柜。
房间内没有点灯,只有又柔又暗的光透进窗户,照着他的影子时有时无。
他找得很顺利,将江畅娘亲的遗物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伸出的手轻柔又缓慢,他抚摸那些死物,一遍又一遍,仿佛在世上走了一遭又一遭。
爱恨悲欢,总有沉寂的一天,变成一堆死物。
本是寻常物,相识而动情。
他仰天闭眼,身躯逐渐庞大,双手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演化镰刀节肢,身后长出了丑陋的鳄鱼尾巴。
月光从天窗照清了他的脸,面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鳞片。
“启明叔。”
江启明身躯一震,霍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蓝色光点如蒲公英飘散,地面微微亮起复杂的符文。
符阵中间,江畅和何开明并肩而立,目光与江启明对视。
灯火猝然跳起,瞬间一室光亮,无所遁形。
“想不到会是江家主入了魔。”何开明目光遗憾,长叹说道:“小秘境修士一百六十八位修士,江家主何忍将他们都吞食。”
这时房门被撞开,江德明带着修士们闯了进来,怒指着江启明喝道:“江启明,江家的名声都让你丢光了!竟这等丧心病狂,人人可诛!”
虽然说得正气凛然,但眉角却往上扬起,压不住的惊喜。
他已入魔,今日必死,那么临州的江家总理事,非他江德明莫属。
江启明扫了围着他的人一眼,没有见到江晓晓,已明白今晚是早已布好的局。
他看向江畅,声带沙哑如同撕裂:“你应该……想到了吧?”
江畅以沉默面对他。
“江夫人墓中,江师妹感应到上古魔气,以青虚摇铃印证,果然收回了魔气。”何开明说道:“她只告知了我,那时我们便知道,入魔者对她娘亲的遗物有某种渴望。”
“所以白日的大闹一场,就是为了引我入局。”江启明笑了笑。
“我们一直认为入魔藏在我们七人之中,但是江师妹让我也将你带入此局。”
江启明深深看了江畅一眼,欣慰感叹道:“有锦的女儿,果然和她一样聪明伶俐啊。”
江畅心中一凛,目光震惊地看向江启明!
江德明脸色却顿时变了,怒不可遏地喝责:“江启明,你滥杀无辜,今日我代江家清理门户!”
一掌推向江德明,四周灵气旋动成涡轰向江启明。金丹期的出手,已可引动天地灵气,举手投足威势赫赫!
“就凭你吗?”
江启明仰天长啸,镰刀劈砍而下,同样催动魔气,灵气与魔气相撞在一起,余波顿时将整座屋子承重柱子冲击成粉末,屋子轰然倒塌。
何开明用道法把众人罩住,而江德明眼前一花,江启明狰狞可怖的面容已在面前!
轰的一声,江德明被轰出数十米远!
“怎么……可能……”江德明单膝跪地,手捂腹部,口流鲜血,震惊看向江启明。
他和江启明都是金丹二品,却被一招击伤。
入了魔,修为就能提升这么多吗?
江启明现在至少是金丹四品的修为!
金丹期不比炼气筑基,前面两个大境界时常还会发生越级反杀的情形,但金丹期每一品的差距,却比这两个大境界加起来还要大,越级挑战的几乎为零。
并且,境界越往上,差距越大。
“别让他跑了!”柳辞境沉喝,拔剑而斩。
江启明眼中闪过一道杀意,节肢镰刀如同在呼吸般起伏,然后劈出两道风刃直逼柳辞境。
柳辞境夷然不惧,天离剑雷势起伏,第一剑与风刃相撞倒飞而出,第二剑转攻为守,雷霆在面前形成一面盾挡住第二道风刃,落地后滑出数尺。
他一个筑基二品居然刚硬刚金丹四品,更为难得的是,居然没有死。
这已足够逆天了,不愧是谪仙仙缘。
在他们交锋之时,何开明手掐道诀,天空出现一道圆环,环内竟如晴天白云翻涌,璀璨金银两色光芒从云中坠落。
“柳师弟退下。”
何开明睁眼厉喝,江启明抬头看去,只见金银两光宛如一座大山一般向他镇压下来。
光芒之下,江启明身上的鳞片一片片脱落,凄厉惨叫一声,却也魔气尽出,轰然声中,总算勉强破了天空法环。
“阴阳天印……同尘宗的至宝法器果然厉害。”
他站在人群中间,刚才的威风已全然不见,鳞片脱落而出的血迹,在他脸上密密麻麻如虫子爬动。
节肢镰刀断了一只,尾巴也断了一节。
何开明诚恳地说:“若不是阴阳天印,我也不是江家主的对手,今晚无人可拦你。”
江启明桀桀桀地笑了起来,阴寒可怖。
“杀了他!”
江德明一声令下,江家修士架起灭魂弓瞄准了江启明。
这件法器,是足可以射杀金丹五品以下的恐怖存在,千金难买,全临州也只有七把。
为了今晚的猎杀,他全都调过来了。
一支灭魂箭射出。
江启明双膝跪地,仰天闭目。
锃!
他诧异地睁开眼。
江畅斜刀立在月下,目光清冷如月,仰望如高山,脚下是断箭。
“江畅,你在做什么!”江德明惊怒交加,喝骂道:“这个时候,别犯糊涂!”
又一支咻地射出。
江畅扬刀砍断。
“江畅,别犯傻!”连蒋星野也都着急地大叫:“你是想与全宗门为敌吗?”
江启明怔怔仰视着江畅,沙哑地问:“为什么?”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江畅顿了一顿,一字一句地认真问:“为什么?”
为什么入魔?
为什么要掘我娘的坟墓?
为什么……对她的遗物如此迷恋?
江启明沉默半响,惨然笑道:“我只是想,要她的一缕神魂就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