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瞳孔微缩,耳根子发烫:“我……”
“别急着否认,他受伤,即便散值的再晚,你也要去探望。”
“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你院子里面设了供堂供奉菩提手串,是为了送给他的。”
“秋夜寒凉,你顶着风霜半夜起床收集昙花上的露水,晨起收集国华初樱上的露水,为了抄经,斋戒一个多月了,一口肉都不吃。”
“早晚诵经,日日抄经,为了给他保平安,你一个整觉都没有睡过。顾昭,你真的不喜欢他?”
“要我这样为一个男人,我做不到。”
顾昭心中惊觉,她真的不喜欢纪云峥么?
不是的,在平西的时候,她时常仰望鲜衣怒马的小将军,心底早就生出了几分倾慕。
赵如意从顾昭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答案,她一笑问:“倘若他也喜欢你,你接受他么?”
顾昭的脸刷的一声通红,瞪了一眼赵如意:“我,我与李毅凌和离不久,暂时不考虑这些。”
“你又不喜欢李毅凌。”赵如意看得出来,顾昭对李毅凌只是尽一个妻子的本分,对纪云峥那才是一片真心。
“跟喜不喜欢没关系。”顾昭不与赵如意对视,心不在焉地翻着册子。
赵如意弯腰偏头看顾昭的眼睛:“还是说,你无法接受,他现在已经不完整的?”
顾昭毫不犹豫地回答:“无论他是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只是……”
“好的,我知道了。”赵如意笑弯了眼睛,转身离开了。
顾昭:“……你又知道什么了?”
纪云峥喜欢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顾昭便摇了摇头。
他们二人资质相差太多,年纪也有差距,在平西时,纪云峥引起万千少女轰动时,顾昭还和孟淮、陈玉霞在街边上吃野菜牛肉馅儿馄饨。
想到陈玉霞,顾昭又见了繁星,询问前些日子送去平西的药材到了没有。
陈玉霞奔赴战场做军医,她只能在后方替她输送药材。
顾昭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图纸,繁星瞧着那奇形怪状的图纸问道:“这是……”
“你联系能工巧匠上门,我与他交涉便是。”
“是。”
今年因为战争和灾难的影响,秋闱推辞了两个半月,比院试还要晚一个月。
众人紧张筹备,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考生,街道上连吆喝声都变小了。
纪云峥写的考题,顾轻舟挨个答了,他本想送过去给纪云峥看看的。
却不想书院那边通知,要提前回去,接受辅导。
邱良善要亲自辅导顾轻舟,顾昭自然求之不得,将人送了过去,她把顾轻舟的写的文章抄了一份,送给纪云峥。
纪云峥看过之后,只说了句:“不错。”
顾昭心中暗想,不错就是妥了。
院试当日,顾昭亲自将顾轻舟送去了考场。
考场门口,人满为患,不可避免地,撞见了李家人。
李老夫人一眼便看见了顾昭带着顾轻舟,她克制不住快步走了过去,看到孩子,便往上凑:“轻舟……”
顾轻舟冷眼盯着李老夫人,眼底不见丝毫的情绪,他抱拳喊道:“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愣住了:“我是你的祖母啊,到底是谁教你的,连自己祖母都不认了?”
门口送孩子来的,不乏大户人家,李老夫人就是想要道德绑架顾轻舟。
果然,随着老夫人的话,无数目光聚集在了顾昭和顾轻舟的面前。
“即便和离,哪有让孩子不认父母的?”李老夫人责怪地看着顾昭。
众人早就听闻了顾昭和李家的恩怨,此刻忍不住对顾昭指指点点。
“她就是李家的下堂妻顾昭啊。”
“嗯,怪狠的,这孩子是李家庶子,她和离将人家的孩子都拐走了。”
在众说纷纭之中,李老夫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顾昭,你非要如此么?这孩子,到底是李家的孩子,是我的亲孙子,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见不到孩子,都病倒了。”
她拿着手绢,擦拭着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顾昭眉峰微挑:“装够了么?他已经八岁了,不是一两岁,倘若李家对他,真有老夫人说的那么好,他做什么放着侯门少公子不做,要跟给我这个弃妇当儿子?”
老夫人:“?”
她被顾昭噎了一下,别说老夫人了,连众人都被噎住了。
顾昭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顾昭继续说道:“他得了天花,你们将五岁的他,扔在小院自生自灭,我被关禁闭,他摔断了腿,无人请大夫,靠着书盒里面的七块糕点,活了四天,你们的孙子叫做李石头,这是我儿子,顾轻舟。”
这儿站到都是读过书的,石头和轻舟,哪个更加宝贵,一听就知道了。
老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顾昭把她们家老底揭穿了!
老夫人脸色一白:“一派胡言!什么李石头,污蔑!”
这时,有个蓝山书院参考的孩子低声说道:“就是李石头,上一次顾轻舟他亲爹来看他,叫他李石头,还给了他一巴掌。”
父母立刻捂住了孩子的嘴巴,警告他祸从口出。
老夫人浑身颤抖:“顾昭,你就非要做的这么绝么?”
顾昭想笑,到底是谁纠缠不休啊!
“老夫人,轻舟已经和李家,割发断义了!请您不要再纠缠。”顾轻舟拦在了顾昭的面前,他身姿挺拔如松,透着几分凌冽和冷静,完全不像是个八岁的孩子。
割发断义……
这简直就是奇文,到底要把孩子逼到哪一步,才逼得孩子与生父割发断义?
李家的脸,再次被人踩在了脚下。
李明治呵斥了一声:“行了,不是来参加考试的么?在这拉扯什么!”
李老夫人心底里面到底不服气,有些怨恨地说道:“你连黑白是非都不分,父母双亲都不认,参加什么院试,别到时候丢人。”
李毅源一看顾轻舟都参加了,顿时脸色一沉:“今年的院试门槛这么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
顾轻舟瞥了他一眼,整理书盒不搭理他。
李毅源倒是来劲儿了,一想到顾轻舟在蓝山书院读书,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我若是你,我就不来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是了,顾轻舟的年纪太小了,八岁的他站在人群之中,格格不入。
顾轻舟不搭理他,转身要走,李毅凌一把抓住了顾轻舟的手腕:“站住,我让你走了么?离开李家几个月,连规矩都忘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顾昭眼底泛起了冷意,刚想出手,人群之中,传来一阵骚动。
“柳大人来了!”有人惊呼了一声。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三十来岁的青袍男子,他生的儒雅,模样周正,气势不俗,一看便是身居高位,养出的气质。
来人是户部侍郎柳越,正儿八经的三品大员,手握实权,掌握大辰命脉的人。
李明治一瞧,一张脸露出了笑容:“柳大人!”
柳越不咸不淡,拱手打招呼:“侯爷。”
李明治还想说话,柳越却没心思与他寒暄,严肃地看着众人问道:“敢问哪位是顾轻舟?”
“听说,柳大人的小公子,前些日子跟顾轻舟打了一架。”
“是么?”
“是啊,被打的还挺狠得,被打的满身是血,被扶着出来的!”
“那今日,柳大人是来找麻烦的?”
众人心头咯噔了一声,目光落在了顾轻舟的身上,充满了同情,别说考试了,能安然无恙,已经不错了。
李老夫人瞧着柳越神色不佳,顿时乐了:“顾昭,你还真是招人恨啊,谁都想踩你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