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黑衣刺客,苍澜异姓侠王,今夜鹿死谁手,诸位爷,下注咯!◎
疾行几日,越接近边关地带,风沙越大。
留梦城
前世自己与师弟的埋骨之地,想到这,苏昀休心里不免有些感叹。
一旁的沈曲意感知到他情绪微变,转脸温润道,“休哥,怎么了?”
“没事。”苏昀休摇摇头,擡头看眼逐渐毒辣的日头,紧接着来句,“意儿,等我下。”
说罢,他策马往沿途一个铺子去了。
沈曲意勒停七雪,原地等候。
不一会儿,“意儿,给,带上防风防晒。”苏昀休打马回来,边说边把手里新买的围帽替了过去。
瞧着师弟将围帽系好,他又转身拍了拍捆在马背上新买的皮袄,“这次走的匆忙,听说三不管那里早晚温差极大,带些防寒的衣物,有备无患。”
如果他身后的尾巴能化成实体,现在肯定摇摆得可欢了,就等着爱侣的夸奖了。
沈曲意抿唇莞尔,正欲说话。
一句轻佻的语调横插进来,“人生何处不相逢,美人儿,咱们又见面了。”
苏昀休虚晃的尾巴僵直了,他脸一黑,扭头怒视来人。
就见一个裹缠白色纱幔的轿子,由四位侍女擡着,帷幔朝两边掀了起来,当中斜靠一个漫不经心把玩铁扇的人。
“谢公子,好久不见。”沈曲意分辨出来者音色,打招呼道。
苏昀休冷“哼”一声,看不惯他这副浪荡风流做派,刺道,“一个大男人,没长腿?还要四位姑娘给擡着走!”
谢流衣听了也不生气,他悠闲地把若吟合起,拿扇头敲击左手掌心,边对轿子前头两位侍女喊话道,“水月,镜花听见没有,还不快把你家少爷放下来,你们这样,我很没面子呀。”
名叫水月的侍女嫣然一笑道,“多谢苏公子体恤,不过无妨,我们四姐妹都有武艺傍身,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这话不假,其实说话间苏沈二人已策马前行。
四位侍女擡着轿子还能并驾齐驱,看似平常走路的姿态,实则脚不沾地,缩地成寸,使的是一种独特的轻功步法。
“姑娘,认识我们?”沈曲意奇道。
一见是美人说话,谢流衣立马直起身搭腔道,“水月这丫头是门下的小诸葛,美人有事,尽管问她便是。”
苏昀休不爽,有意驱马往前几步,挡住他看向师弟的视线,然后对水月抱拳道,“请问姑娘知晓留梦城中绮梦楼背后的主人是谁吗?”
“美人,你们也要去绮梦楼,巧了,我们一道。”谢流衣又插话道。
沈曲意听后略一颔首,以示回应。
苏昀休直接给了个白眼。
在他家少爷打完岔后,水月娓娓道来,“绮梦楼几年前在留梦城横空出世,水月惭愧,只知道楼主常年带幅狐狸面具,江湖人称玉面狐。轻功善移形换影,性格诡谲,看钱办事。至於他的真实姓名丶身家来历丶实力如何,这些都不得而知。”
“多谢告知。姑娘能对一个面容未露之人知晓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用妄自菲薄。”沈曲意温言抱拳感谢道。
“就是。”苏昀休在旁同样施了一礼。
水月用未擡轿子的那只手挥挥绣帕,略微不好意思道,“两位公子太过谬赞,这些消息只要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不算什么。”
“本公子虽然不知道那玉面狐的来历,但知道绮梦楼的前身。”谢流衣唰地打开若吟,有意卖弄道。
“哦,还请谢公子不吝赐教。”沈曲意感兴趣地转头问道。
苏昀休则撇了撇嘴,对他的话持保留态度。
“绮梦楼的前身是降姬阁,曾名动一时,全赖阁里有位叫怜妩的花魁。”谢流衣打着扇子,一脸神往道,“一点朱砂,万种风情。说的就是这位花魁,听闻每逢他登台表演,那是万人空巷的盛况。但最终一场大火湮灭了绝代风华,今生无缘得见一面,可惜可叹!”
说罢,他连连摇头深切惋惜。
苏昀休扯了扯嘴角,果然,这货三句话不离青楼楚馆丶花魁美人。
遂不理会他的无病呻吟,侧首对师弟道,“意儿,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要不请燕小柒来一趟吧?”
未等沈曲意言语,侍女水月接话道,“两位公子说的可是神偷燕小柒?”
“正是,姑娘也识得?”苏沈齐声道。
同水月一排的另一个侍女镜花解惑道,“两位公子不用找他了,燕小柒已失踪月馀,我们这趟来此,就是为了寻回他。”
“失踪!寻回!”苏沈二人再次诧异同声道。
“嗯,当初少爷在繁昭都城遇见燕小柒,心血来潮雇佣他去绮梦楼偷一样东西。谁知月馀过去,人未见回来。人家师门得知此事,找上门来要人。”
镜花接着解释道,“宫主又恰好与燕小柒已故的父母有些渊源,便责令我等一路护送少爷,务必将人寻回。”
面对美人及某人“看”过来的视线,谢流衣有些不自在地嘟囔道:“不是自诩神偷嘛,谁知道这点事都办不好。”
这回苏昀休未来得急出口挤兑,沈曲意先眉头一皱,担忧道,“小柒他还是个半大孩子,武功稀疏全靠轻功撑着,遇到厉害的对手,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没事,那小子鬼精着呢,肯定还活着,估摸着要吃点苦头。”苏昀休伸手拍拍他一侧的肩头安抚道。
被美人一连串实话打脸后,谢流衣面上挂不住,他摸摸鼻梁保证道,“美人放心,肯定把人找回来。否则我娘她第一个饶不了我......”
水月丶镜花头一回见到自家少爷吃瘪,都幸灾乐祸地低头憋笑。
一行人顶着风沙,风尘仆仆,终於在拍卖会当天到达留梦城。
拍卖会在晚上举行,现下时辰尚早,他们进城中一家客栈休整片刻后,就出来随意逛逛,领略下异域的风土人情。
“这边是居民区,房屋墙厚窗小,有防风保暖的作用。”几人走到一片低矮房舍街区,谢流衣打着铁扇,熟门熟路地介绍道,“那边是着名的销金窟,酒楼瓦肆赌坊应有尽有,房屋风格与我们内陆相似。”
说着,他合起若吟遥遥一指,“那幢明显耸立而出的四层小楼,瞧见了没,它就是今晚的重头戏---绮梦楼了。”
前世匆匆路过这里一回,但仅限於城外加之又是夜晚,可以说苏昀休也是头一回亲眼瞧瞧这座财富与危险并存的纸醉金迷之地。
有粉蝴蝶当免费向导,何乐而不为?
当然他不会由着“情敌”出尽风头,而是很有心机地同师弟跟在谢家主仆身后,听完人家大体解说后,便凑过去细细将沿途见闻低声说与耳边人听。
路过买卖新奇物件的摊子,会停留一二,同沈曲意细细挑选赏玩,相中了就买下留作纪念。
镜花丶水月不在此行中,她们先行去打探消息了。跟在谢流衣身后的是先前擡轿后方的另外两位侍女。
其中一位看着年龄比其他三位还要小上一些,许是第一次出远门,在充满异族风情的街上,各种不同肤色丶发色和衣着样式的人擦肩而过,她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瞧得目不暇接。
“少爷,我知道棕色褐色多为天泽草原人,那银白色的头发是哪国人?”添香窥见一缕银白,满是求知欲问道。
谢流衣用扇柄不轻不重地敲一记她脑门,戏谑道,“没见识的小丫头,看花眼了吧。银白发色是白汐国皇室血统的象征,既然贵为皇族,岂会孤身一人来到此处。”
“唔”添香擡手捂住被拍的额头,撅起小嘴向身边的另一个侍女告状道,“红袖姐姐,你看少爷,不光取笑我,还拿扇子打我!”
“好了,乖,姐姐看看敲红了没?”叫红袖的侍女扬唇一笑,拉下她的手贴近查看。
笑闹间,日头偏西。
几人返回客栈用饭,这里的食物也不似苍澜的那般精细,直接用大盘盛了大块的牛羊肉。
苏昀休拿起桌上的小匕将肉切割成方便入口的小块,装满一盘后放到师弟面前。
桌上有个上窄下宽桶状的壶,是这里常见的装酒或奶茶的器具,叫东布壶。
沈曲意端起倒了杯奶茶递了过去。
寻常人见了不过是出门在外互相帮助的情景,而风月老手谢流衣,如何看不出那些独属於情人间特有的亲昵举动。
哎,来迟一步,对面两人明显生米煮成熟饭,看来自己是彻底没戏了,他手里转着扇柄,哀叹自怜道,“我失恋了,又一个美人离我而去,太伤心了!”
少爷招惹的美人如云,添香擡起吃得油乎乎的一张嘴巴,正欲问他家少爷这次失去的是桃红还是绿柳......
转眼间,瞧见镜花丶水月两位姐姐从客栈门口进来。
咽下嘴里的炙烤羊肉,她忙站起身挥舞手臂喊道,“镜花姐姐丶水月姐姐这里。”
专心吃饭的苏沈二人,听到这声,俱放下碗筷,面朝来人的方向。
沈曲意对燕小柒印象不坏,况且小少年还帮助过他们一回,终究放不下心。
等人一走近,他便率先道,“请问两位姑娘有什么发现吗?”
镜花将手里拎的一个包袱放到桌上,水月朝包袱扬扬下巴道,“我们打听到,有家客栈确实接待过一个眼角有燕尾胎记的黑衣小夥。据掌柜的说那人自从几个月前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行李都没拿走。”
“贼燕子视财如命,钱都没拿,人肯定不是自行离开。”从包袱里一件衣服的夹层中翻出一张银票,苏昀休夹在两指间晃了晃道,“正好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夜晚,华灯初上,人声鼎沸。
绮梦楼开门迎客,门口有小厮根据来客的座次,发放金银铜三色半幅面具。
苏沈二人不讲究排场,深觉钱要花在刀刃上,遂直接要个一楼大堂的坐席,接过铜制面具戴上后进入楼里。
谢流衣见他俩不去二三楼雅座包间,也跟后要个铜的,四位侍女自然有样学样。
大堂中央悬个巨大的琉璃灯盏,转着各色花样。娇美的女婢们涌入,有的巧笑倩兮地引领带金银面具的贵客至楼上;有的端来美酒美食游走服侍在客人间。
台上有几名舞姬赤足婆娑起舞,手足上的金玲沙沙响声如急雨,合着胡曲,软若无骨,极是妩媚,引得堂下众人皆拍手叫好。
“哐”铜锣被陡然砸响,舞姬们躬身退下。一名相貌端正的夥计走上台,身后跟着位推动展架的女婢。
两人在台上站定,夥计朗声说:“欢迎各位贵客赏光到来,这是今晚绮梦楼拍卖会推出的第一件拍品......”
随着他的讲述,相貌姣好的女婢将展架上的宝盒取下,轻轻打开盒盖,於场地四周缓步展示,以便各个角度的客人都能看清盒内之物的品相。
伴一声声交易完成的铜锣响,苏昀休气定神凝,静待灵犀草籽的出现。他还向过路的侍女要来两杯葡萄酒,和师弟慢慢酌饮着。
谢公子当然更自在,美酒都喝几轮了。
他酒量好不碍事,就是添香这丫头一个没留意,嘴馋把自个成功喝高了,馀下三个姐姐正看住她,不让她再胡吃海喝了。
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番耐心的,他们前右方席位上一大汉“咚”的一声把酒盏掷在桌案上,扯着嗓门嚷道:“格老子的,等这么久那啥草籽连根毛都没见着,赶紧让你们老板出来!”
这话出口,其他心有疑虑者纷纷附和喊话,堂内瞬间嘈杂起来。
“郎君,莫急~”
倏地,一句男女莫辩的柔音仿若在耳边款款低语。
束音成线!可见说话者武功造诣不俗,在场练武之人无不警觉地擡首四望。
就见四楼的栏杆上隐约倚着个人,手里端个细长物件,应是烟枪,正在吞云吐雾。待周身烟雾散尽,显出的庐山真面目却惊得众人赶紧挪开视线。
那人带幅白玉狐狸脸面具,仅露出一双红唇,看不清样貌。但衣着十分大胆,像是没穿里衣和亵裤,直接套个丝质外袍,於腰间用条绸带随意一扎。
一头乌发盘起,衣服领口大开,胸前一大片白色肌理一览无馀。两条交叠在栏杆上的长腿,也因下摆垂落叉开,白皙的大腿就这样明晃晃的暴露在人前。
台下有的看得面红耳赤,有人鄙夷地唾弃,“不知廉耻!”......
众生百态,各有不一。
包括方才悠闲自在的那桌,沈曲意看不见,听着周围人群的反应,一脸状况外。
苏昀休是扫一下,顿觉辣眼,连忙转移视线盯向自家师弟的秀润脸庞洗眼睛。
除却喝醉的那位,另外三位侍女毕竟是女儿家,这会都微红面颊,尴尬地低头看地面。
唯有谢流衣,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若吟,边眯眼将半躺在栏杆上人,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打量数遍,最后语出惊人来句:“容貌未知,身材不错!”
好似早就习惯那些或不屑或痴缠的目光,玉面狐不在意地再度慵懒开口道,“重头戏前,总要有一些开胃小菜的嘛~”
拖着近乎撒娇的尾音,他用玉镶烟杆,敲击了两下栏杆。
随即两位小厮拖拽个垂头耷脑的人上台,“这是偶得的小玩意,给各位郎君助助兴。”
言语间,玉面狐赤足一点,翻下栏杆,身影鬼魅般落到了台上。
行走时,一双玉腿在丝滑的绸缎下若隐若现,他来到地上昏迷人的身边,拿起烟枪拨开遮挡住面容的头发,紧接着枪杆下移至那人下巴上一擡。
“燕小柒!”苏昀休及三侍女异口同声道。
“休哥,真的是小柒?”沈曲意急道。
苏昀休拍拍他的手背,表示肯定。
待台下众人看清楚后,玉面狐介绍货物般蛊惑道,“虽无倾城貌,但胜在年纪小,青涩稚嫩,买回去做个娈童玩玩倒也尚可。”
话音方落,堂里已争相叫起价来。
“八百两一次!”
这时,同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仍在悠哉悠哉品酒的谢流衣,那意思在明显不过: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美人更是焦急催促唤道:“谢公子!”
“哎!”谢流衣无奈叹口气,想他风流天下,第一次一掷千金竟然是为了个毛头小子!
好在,赶上“八百两三次”落音定捶前,他放下酒盏,心不甘情不愿地伸出右手食指,喊句:“一千两!”
最终,在众人的唏嘘暧昧笑声中,小厮们把这只昏迷的千金燕搀扶到他们席位。
侍女们接过人,苏昀休眼尖,立马发现燕小柒双手有几根手指不正常的扭曲,“意儿,他的手骨断了。”
屈指搭脉片刻,沈曲意倒出颗培元丹喂燕小柒服下,旋即边正骨边蹙眉道,“手骨得尽快上药固定,再拖下去怕是不好了。”
“两位公子放心,门派内有黑玉断续膏,回去后就给他用上,保证月馀后恢覆往昔。”水月出言宽慰道。
啪,谢流衣右手执着扇柄,抵在左手掌心合起若吟,黑玉断续膏是本门的疗伤圣品,更是千金难求,怎能随随便便就拿给外人!
他正欲擡起铁扇敲敲水丫头的脑袋瓜,忽地,周围人发出期待已久的欢呼声。
擡头一瞧,先前展示的女婢手里多出个锦盒,台上绕行一圈后,她将东西交到楼主手里。
玉面狐左手掂了两下盒子,右手端起烟枪轻含口,在烟雾缥缈里传出言语,“这里面就是诸位心心念念的灵药,不过在竞拍之前,奴家还要和郎君们玩个游戏。”
面对这样魅惑风情的恳求,台下不出所料响起一片吹哨起哄声。
也不知是丹药起了作用还是被这阵喧哗声吵到,燕小柒眼睫一颤,醒了过来。
眼珠转动,发现苏沈两人就坐在自己身边,他顾不得手上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虚弱地示警道:“快......快走,草药什么的都是引你们上钩的骗局。”
听到燕小柒低不可闻的动静,被提醒的两人把注意力从台上抽回。
作为医者,见人醒来,沈曲意更担心他的身体情况,忙询问了几句。
苏昀休则是疑惑他方才说的什么骗局,正想再问。
然而台上耳力过人的玉面狐兀自诡谲一笑,“看来你还没学乖呀,之前就不应该只掰断几根手指头,应该拔掉你的舌头才是。有道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奴家这绮梦楼开门做生意也是讲究信誉二字的。”
他歪头又嘬了几口烟枪,吞云吐雾的同时左手手指灵活地一下挑开盒盖,接着娓娓道,“几天前有位蒙面人,将这枚灵犀草籽带到这,条件是借绮梦楼的场地围杀一人。可惜果实已枯,没了药用价值,但收藏价值还是有的啊,再说赌命多好玩,奴家就答应喽!”
说毕,铜锣又被砸响, 原先的夥计朗声说:“神秘黑衣刺客,苍澜异姓侠王,今夜鹿死谁手,诸位爷,下注咯!”
作者有话说:
燕小柒举起两只伤爪,悲愤控诉道:无良作者,我还只是个孩子啊,竟然这样下笔虐我,什么仇什么怨!
无良作者莫得感情:你就是个推动剧情的工具人,没给你领盒饭就知足吧。emmm,要不给你组个cp,安慰下你受伤的心灵,我看看谁比较合适.......
燕小柒一阵恶寒:快住脑,亲妈,当我没说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