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耳鬓厮磨,被翻红浪,注定是属於有情人的......◎
在街上帮个小忙后,夜栖玥就往海边去了。
鲛人族不兴人类那套爱搞阴谋诡计,一向凭实力说话。
先前他一时不察,着了冷绯焱突袭的道,这次他要把失去的荣耀重新夺回,鲛人一族的尊严不容这个叛徒如此践踏。
昨夜先一步回来的江渺,就是心里不放心栖玥单独行动。
鲛人族内部的事情他帮不上忙,凑上前又怕惹人不快,故此选择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夜栖玥何等敏锐,自然发现了。不过他根本不在意,海水能阻隔很多痴心妄想,人鲛有别,还是早点醒悟得好。
确实,海岸边夜栖玥化为鲛身,纵身一跃,转瞬便消失在大海深处。
后面紧追跑来的江渺,只能遥望恢覆平静蔚蓝的大海干着急。
一个时辰过去,除却海鸥鸣叫着在海面上盘旋,一点动静也无,江渺所幸坐在沙滩上等候。
忽然,美丽的海面变得狂暴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紧接着滔天大浪一层层叠起,猛地向海岸拍打而来。
见此情形,江渺伸手往地面一拍,翻身跃起,迅速向后撤退,避开迎面推来的水墙。
这波突发的风浪莫约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等到一切恢覆如初,还不见夜栖玥的身影,江渺忐忑不安地在岸边走来走去。
那相,苏昀休策马和师弟汇合后,他们取用部分查抄来的银两,安顿好一众灾民。
当然,还有些病情较为严重的百姓,需要继续看诊。
师弟出义诊时,苏昀休也没闲着。
待重护卫审完各级官员,他负责最后的决断。处理完一干有罪的官员,为了使桑海城不受影响地正常运转,又重新部署了暂时的人手。
随后他事无巨细地写了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皇城,毕竟新任的知府人选要重新指派。
各自忙完手头的事情,回过神来已到傍晚。
苏沈二人吃过饭,与同样忙活半天的花伊人一齐向海边走去。同行的还有拎着一方食盒的幽执。
老远就见一黄衣人不时弯腰捡起地上的沙石,然后右手一掷,投入前方的大海。
走近一瞧,少盟主嘴唇紧抿,似乎有些郁闷无力之感。
“我说你怎么饭都不回来吃了,敢情是效仿精卫填海?”苏昀休抱肘环胸扫视他一眼,揶揄道。
江渺白了他一眼,看样子不想说话,手上动作却没停。
“夜王,什么时候下去的?”沈曲意问起正事道,“情况如何?”
这下,少盟主扔石子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他干巴巴地开口道:“大半天了,除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惊涛骇浪,到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
听言后,苏丶沈丶花三人也拿不准,到底什么情况?
幽执不关心其他,只把食盒往少主人脚边一放。
“没胃口,吃不下。”江渺瞥了一眼,冷淡地吐出几个字。
花伊人正欲说自己下去一趟看看,倏地,“哗啦”海面传来一阵出水声。
循声望去,一头碧色的微卷长发,即使在昏暗的光线里,亦极为醒目。
是之前见过的鲛人青青。
众人赶紧走近,青青也一甩宽大的鱼尾,向浅滩游来。
两方甫一碰面,江渺便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栖玥没事吧?”
“王没事,叛乱者已被压入黑域禁地。”青青拂过颊边的一缕发丝,笑吟吟道,“我来此,是奉王的命令,帮忙引路。花少爷,请吧?”
花伊人对两位哥哥抱拳,“哥,沈哥,那伊人去了。”
说罢,一蓝一绿两条矫健的鱼尾一摆,姿态优美地潜入水中,忽闪而逝。
“这下有胃口了吧?”一道凉丝丝的声音传出,原来幽执又拎起那食盒递到她家少主人面前。
放松下来,是感觉饿了。
江渺接过,刚想打开吃饭,就听边上讨厌鬼来句:“拿石子填海就填饱了,还用吃什么饭。”
“滚!”想起自己方才的幼稚之举,江渺脸一黑,拿起食盒跑远了。
“哈哈~意儿,我们去那边逛逛吧。忙活这么久,还没好好玩会呢。”苏昀休伸个懒腰,心情颇好道,“伊人相当於去另个家了,估摸着没个几天回不来。”
“嗯。”沈曲意含笑应道,走在软软的细沙上,耳边是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晚风习习,带着海水的湿咸。
沙滩的尽头有处礁石围起的海湾,苏昀休和沈曲意手拉着手,运起轻功,找到一块平整些的地方坐下。
此时明月当空,海面上倒映一轮月影,浮动着粼粼的银光。
沈曲意耳廓微动,他面向右侧,疑惑道,“休哥,那边什么动静?”
“是百姓们再放祈福的孔明灯。”苏昀休转头眺望,不一会儿,一个个发出橘红暖光的灯笼越飞越高,渐渐融入遥远的海天一线间。
凑过身去,他将这幕壮观景象细述给师弟听。
“经此一难,望百姓永享安康。”沈曲意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苏昀休揽住他,肯定道,“会的。”尾音消散在彼此交缠的唇舌中。
有些事其实不用每天心心念念地记挂着,凡事讲究个水到渠成,火候到了,自然就来了。
这一夜耳鬓厮磨,被翻红浪,注定是属於有情人的......
在熹微的晨光里,苏昀休醒了过来。
他半坐起身,瞧眼身边人裸露的白皙肌肤上都是斑驳的......苏昀休轻咳一声,昨晚自己是有点孟浪了,肯定累到师弟了。
思及此,他轻手轻脚地下床穿衣,再收拾好地上散落的衣物,又拿出一套干净的放到床头,这才推门出去。
果然,沈曲意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正要起身,身后连着腰椎竟传来阵阵酸疼,他“嘶”了一声,奇怪,明明昨晚上没怎么疼,还很舒爽......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沈曲意的脸顿时红了。
动作缓慢地穿上摆在床头的干净衣裳,自己身上也十分清爽,又突然意识到是昨晚休哥亲手给他擦洗的......本来烧红的脸这会要滴血了!
好不容易穿好衣裤,沈曲意挪步下床。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他撑住床边的手一慌,双腿随之一软,眼下就要摔倒在地。
“意儿,没事吧?”苏昀休眼明手快地揽住他的腰,扶他坐到床边,“腰酸的厉害?”
昨晚意乱情迷无知无觉,这会回过神的沈曲意羞得想钻地缝,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只喉咙间发出含含糊糊地嗫喏声。
好在,苏昀休功课准备充足。
他双手运起内力,认认真真地帮师弟按捏腰间,缓解不适。嘴上温温柔柔说着一会去吃饭去干嘛这样那样的日常生活,转移他的注意力。
双管齐下,效果立竿见影。
一刻钟后,沈曲意身上酸疼感骤减,脸色只馀微红,已唇角微翘地同罪魁祸首一起出门吃早中饭了。
花厅里,椅上还细心地放了块软垫,吃的也是顺滑易入口的海鲜粥。
一个被无微不至关照的心里甜滋滋;一个春风满面享受照顾爱人的心里美滋滋。
空气仿佛都要被腻化成齁人嗓子的糖浆,终於“咚咚”的敲门声解救了无辜的它们。
被打扰二人世界,苏昀休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紧接着,重枫略显慎重的话音传来,“王爷,属下有要事回禀。”
喝完最后一口粥,沈曲意拿起帕子拭口,帮忙回了声,“重护卫,进来吧。”
进门后,重枫利落地给两人抱拳施礼,旋即直言道,“王爷,方才核算赃物的官员来报,从孔府里查抄出的银钱数与朝廷当初拨下来的赈灾银响,有很大的差额。”
“什么?!”苏昀休被情爱冲得有些飘忽忽的脑袋,被这则消息震惊到回神,他不死心地追问,“孔府里里里外外都搜了?”
“院子里的土都被翻了个遍,一无所获。”重枫回道。
完了,这下可怎么交差!原本以为万无一失,早知道就先不杀孔琼林,把钱的下落撬出来再说,太大意了......苏昀休扶额懊恼。
一旁的沈曲意拍拍休哥的手背安抚道,“先别急,我们来捋捋整件事的脉络。”
“嗯,意儿你说的对。”苏昀休受到爱人的点拨,理智回归,头头是道分析起来,“反向推导看孔琼林可不光贪墨了赈灾的银响,重护卫你先前调查说,他还利用那些鲛人大肆敛财?”
重枫颔首道:“将鲛人买卖或租借给达官贵人,充当脔宠,以此收取高额佣金;除此之外,还非法私售鲛珠丶鲛绡等海族特产。”
“这笔收入就不菲,再加上朝廷拨下来的银响,他孔琼林再奢靡,短时间内也无法将所有钱财都挥霍一空,除非......”
“除非孔琼林敛财不为己,而是替人办事。他只是一颗棋子,真正的幕后主使者另有其人。”沈曲意默契地无缝衔接道。
“棋子...主人...”苏昀休摩挲着下巴低声默念,随即他提高音量询问重枫道,“有查到这笔银两去向的任何蛛丝马迹吗?”
“发现不对后,属下们立刻动身前往桑海城中各大钱庄稽查大宗钱款的交易账簿,以及四方打听最近是否有大批量运送马车出城的踪迹。目前尚无定论。”重枫摇摇头如实回道。
“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银钱送出城,有千百种方法,现下想查出直接证据,几率不大。”
沈曲意沈吟片刻,接着道,“不过我们不妨大胆猜测一番,能够指使孔琼林心甘情愿办事的那人肯定位高权重。这类人突然屯敛银响,其目的无外乎是在秘谋些什么。而离桑海城最近的高位者是?”
“济州闲郡王!”
屋中两人异口同声答出,但神色不一。
不同苏昀休欣喜没头绪的事,眼下终於有方向可循了。
重枫面色更为肃整,他是头一遭目睹苏沈二人在短时间内寥寥数语,就将原本毫无进展的事件理清了七七八八,内心极为震动。
看来之前自己不光低估了侠王的能耐,更是忽略了这位温文尔雅的盲眼医师的才智。今后在这两人面前行事,他需更谨慎小心些才行......
被忌惮的两位正主,已旁若无人的商量起后续来。
“算算日子,是很久没见我那六弟了。”苏昀休样子很是情真意切,“既然离得不远,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去走一趟,也说不过去。”
“休哥,那我和你一起......”
“去”字还未出口,沈曲意的薄唇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掩住。
手的主人温声道,“我和重护卫一起,轻装简行,估摸着没几日就能赶回。”
瞧着师弟尚未妥协的神态,苏昀休眼珠一转,又凑到人家耳边低声补了一句私房话,“意儿,你留下来养好身子,下一次别让我等太久哦!”
这句话威力十足,轰得沈曲意瞬间懵了。
房间里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耳边只听得到自己胸腔里砰砰砰如擂鼓的心跳声。
而始作俑者这会同重枫,在官道上驰骋直奔济州。
两人速度很快,仅用一个白日,於夜幕降临时抵达目的地。
趁着天时,苏昀休打个手势,重枫会意。
二人秘密潜入郡王府,分头四下搜查一番。可惜,府中里里外外都探个遍,却无任何异常发现。
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明的拜访。
主意一打定,苏昀休所幸在屋顶上将就一晚,耐心等到天亮。
第二天他大摇大摆地带人进了郡王府,对久别重逢的六皇弟表达了身为兄长的拳拳关爱之情。
然这番关照,效果好似不太尽如人意。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祁璟珀大发雷霆,一把扫落桌案上的所有陈设。
他撑在桌面上粗喘片刻,继而对循声赶来的萧幕僚厉声吩咐道,“去,告诉那人合作的事本王答应了。只要能杀了这厮,不管什么条件都好说。”
得令的萧文轩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敛下眉目,应声去办。
尚不知自己拉了一波仇恨的苏昀休骑着肆云,一人一马归心似箭地往回赶。
银响还是没找到,但苏昀休对自家师弟的推断深信不疑,只是缺乏直接证据而已。
他把这些猜测尽数封入信中,发往繁昭,后续的事情他管不来也不想管,都交给皇兄烦恼去吧......
一来一回的时间里,待他们回到桑海孔府,正好接旨而来的新官也到任了。
双方接洽完诸多事宜,海边依旧风平浪静,回海底家乡的花伊人一个尾巴尖都没冒出来过。
眼看桑海城在新任官府的治理下,一天天走上正轨。再留下来,除了引得各路官员诚惶诚恐外,没有任何意义。
苏沈二人一合计,给花伊人留了封信,就收拾好行李准备打道回府。至於来之前与鲛人族重新开海市通商的任务,也一并交给新知府后面去做了......
用侠王的原话来讲:能者多劳嘛!
临走前,他们还顺道去了海边一趟,询问这些天一直留守的江渺走不走。不出所料,得到否定答案,少盟主是铁了心要在此等候鲛王出海。
转身走前,瞄眼小三水的背影,苏昀休一脸沈痛地摇头心叹:造孽啊,瞧把孩子磋磨的,都快成望夫石了!
相比之下,越发觉得自己的日子蜜里调油,快活赛神仙!
回程路上,不需要赶时间,队伍走走停停,悠闲自在,可谓是真正的公费出游。
毕竟突破了实质性的进展,无须亲密接触,苏沈二人间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让人有种插不进去的感觉。他们自成一方小天地,只要眼不盲心不瞎,都会被甜得一哆嗦。
得亏身后跟的是一贯喜怒不惊的重枫及一众训练有素的大内侍卫,深谙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那套,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
有意思的是,无形之中,先前有关侠王的种种桃色流言,总算不攻自破了。
大夥现在门儿清:原来王爷和神医才是一对啊,瞟眼前方一黑一白马背上肩并肩,不时腿挨着腿,有说有笑的一双背影,嗯,般配得很嘞!
途径一城镇茶寮,众人坐下来歇脚。
“意儿,喝茶。”
“休哥,喝茶。”
清朗和润秀的嗓音交织在一起,苏昀休和沈曲意各倒了一杯茶水,同时向对方递去。
楞了一瞬后,两人嘴角弧度弯起,又同时伸手拿走对方手里的茶杯。
明明是一样的粗茶,苏昀休却像得了蜜水似的,一口涩茶下肚后,被甜得眉开眼笑。
正想再仔细品品这甜味,就听旁边一桌茶客闲谈道:“诶,听说了嘛,灵犀草籽问世了!”
灵犀草籽,这词一出口,苏沈二人俱搁下茶杯,竖起耳朵仔细旁听起来。
“怎么没听说,都传得沸沸洋洋了,那可是能炼制长生不老药的一味药材啊。”另一人附和道。
一人笑道:“孙老六,你又在瞎传什么,当今圣上早就辟谣,根本没有长生不老药。”
那个孙老六不服气接道:“那又怎样,该信的还是信。再说,就算不能长生不老,灵犀草籽也是多年未见的好东西,难保会有其他神效呢!”
“就是,就是。听说东西已被送往留梦城,十日后会在绮梦楼拍卖,好些江湖侠客,商贾富绅都赶去赴会了。”又一人说着,他语气一转叹道,“哎,可惜我等武艺不精又无显赫身家,去了也白搭,不知这宝贝最后花落谁家哦!”
“休哥。”听到这,沈曲意情不自禁唤了他一声。
自然知晓师弟欣喜的心情,苏昀休自己也很激动。
不过,为了确保消息属实,他正欲开口让重枫去打探下详细情况。
倏地,天边传来“咕咕”几声鸟鸣。擡眼一看,白色的身影极速俯冲而来,最后盘旋地落在外面的拴马桩上。
肆云扬扬马头,跟白米团打了个招呼。继而又凑到七雪身边,脖子蹭着脖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好似在向自家媳妇介绍来客。
这空档,苏昀休同沈曲意一起走近,取出竹筒里的信件,展开一瞧。
他开怀笑出声,“哈哈哈,意儿,咱们直接转道去留梦城。皇兄来信说消息可靠,让我们不要耽搁时间,取药要紧。”
“好,休哥,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沈曲意亦声音微微上扬道。
话刚落音,两人翻身上马。
握住缰绳的瞬间,打眼身后还准备随行的一众侍卫。
苏昀休思忖须臾,朝重枫招手吩咐道:“重护卫,你先带侍卫们回宫,向陛下汇报下详尽事宜,信里难免有所疏漏。我和师弟此行是处理私事,太多人跟随反到不便。”
重枫抱拳领命,其后来时的队伍,一分为二,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驰骋离去。
作者有话说:
一日后,守夜的重枫肩上停了一只信鹰。
一目十行读完密信,他扫眼四下各自熟睡的同僚,暗中出手点住众人睡穴。
仅留下一句“侠王急召”的字条,他人牵过马,独自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