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曲意整个身体微微被他揽在怀里,耳畔尽是哥哥温热的气息吹拂,不知怎地忽然有些不自在,◎
苏昀休和沈曲意他两运气不错,出了迷幻大阵尚未走多久,遇上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
架板车的老伯说要去邻村看望出嫁的女儿,可以顺路捎他们一程。
牛车在充满山间野趣的土路上晃荡着,一路上草长莺飞,杂树生花。
苏昀休这会半躺在草垛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是哑叔今早做的酱肉卷,惬意地啃着。
他很快吃完,拿出水囊灌了几口。
侧首见一旁端坐的沈曲意仍小口吃着还有大半的肉卷,便把水囊递给他说道:“意儿,噎着了?喝口水缓缓。”
沈曲意接过水囊,摇摇头道:“没有,早上出门前吃了些师父拿的水果,这会不是很饿。”
苏昀休听罢,有感而发道:“暮前辈竟然还会帮你洗水果吃!外公是一张地形图都没帮我准备啊......”
说着,他拍了拍腰间,“不过好在没忘了给盘缠。”
沈曲意拧好水囊,把肉卷重新包回油纸里,打开身侧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休哥,这书师父昨晚拿的,说我们路上可以参考一二。”
苏昀休接过一瞧,武林门派简述几个封面大字映入眼帘。
翻开扉页,一张折叠的纸张掉落在腿上,捡起展开。
“意儿,还是你师父细心周到。这是一册简述当今武林各大势力的书,里面还夹了一张地形图。”苏昀休莞尔道。
“那有劳休哥讲解一番了。”沈曲意微微一笑道。
苏昀休清清嗓子,故意学说书先生的口吻道:“客官,莫急,且听在下慢慢道来...
现今江湖,大流有三。
一股势力自然是以武林盟为首,江南巨富天宝山庄也在其中;
另一股势力位於西北,以抚扇门实力最强,令人忌惮;
第三股势力位於东南,以未眠宫名声最为响亮。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有头有脸的名门正派,江湖之大,卧虎藏龙,还有很多隐世不出的门派丶新兴的小门派以及各类三教九流......
这不是废话嘛,说了等於没说。”苏昀休读着没忍住吐槽道。
他往后翻了翻,见后面都是介绍一些门派有名气的弟子。
他和师弟并没有结交门派,出人头地的打算,当下便合上书册搁在一旁。
“意儿,暮前辈这本书肯定被人忽悠买的,血亏!”他边打开地形图边说道,“介绍武林势力的就寥寥几句,后面全写的一些门派弟子什么习惯爱好啥的,搞得跟相亲名册似的。那个我们小时候见过一面的炸毛小黄鸡,就排在第一个。”
炸毛...小黄鸡?沈曲意楞了楞,一时没反应过来哥哥说的是谁。
忽地回忆起什么,他抿嘴忍笑道:“休哥,你说的是江盟主的儿子江渺吧。”
背后议论谈笑别人,实非君子所为,但不得不承认哥哥的比喻太贴切了......
“嗯嗯,就是他。”苏昀休随意答道。
他的手指顺着地图游走道:“意儿,我们需要买匹马。距离我们最近的城镇叫百花镇,我们先去那吧。”
正好牛车停在岔路口,苏昀休和沈曲意下车,和老伯道谢后,两人动身前往百花镇。
少年人脚程不慢,他两又施展轻功,连走带掠,终於在未时见到刻有百花镇字样的石碑。
可能是小镇的特色,石碑上攀爬缠绕着藤蔓蔷薇,四月中旬,有些桃红色的花骨朵已含苞待放。
百花镇的青石板街上,男女老少,人来人往,各自忙碌着或悠闲着。
忽然,一些悠闲的行人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长街尽头。
那边,正不紧不慢地并肩行来两位少年郎。
一个身穿黑色窄袖锦袍,细瞧料子上还有浅浅的缠枝暗纹,腰部佩剑,高挑马尾在脑后肆意摆荡,面目俊朗,让人不禁赞道:好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人。
另一个身穿青衣广袖,外罩一件白纱袍,一头乌发仅用一只玉簪半挽起,因眼覆纱带看不清全貌,但行走之间衣袂飘忽,秀雅超然,尽显君子如玉。
进入城镇的苏昀休对四周纷纷投来好奇探究的视线不予理会,他被百花镇中大街小巷栽种的各色花草树木所吸引。
叫得上名的杏花丶樱花丶桃花丶海棠......叫不上名的黄黄白白,姹紫嫣红。
於是,他边走边低头把所见春景尽数说给身旁的师弟听。
瞥见师弟逐渐挑起的嘴角,苏昀休在盈满花香丶落英如雪的街道上是愈说愈兴致盎然。
谁知,正在此时,对面笑盈盈走来一个身穿粉裙的少女,擦肩而过时,忽然朝他扔了一样东西。
苏昀休本能地擡手接住,低头一看,竟是一株雪白的茉莉。
花朵素洁清新,犹带露水。
正一头雾水时,又一个婀娜的身影迎面走来,扬手掷出一串紫色丁香。这次是冲向沈曲意来的,砸中师弟的肩头,落下时被师弟顺手捞起。
他两手持花朵,面面相觑后,纷纷疑惑地转脸面向那抛花女。
只见女子嘻嘻一笑用吴音软语清唱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唱罢,她娇羞地掩面遁逃。
苏昀休压根没听明白她唱的是什么,只觉得这里人口音绵软十分有趣,扭脸对师弟说道:“这里民风挺热情的,还送花唱歌欢迎我们。”
沈曲意从小跟随暮水云饱读诗书,自然知晓女子所唱之意,他悄悄红了耳根正欲开口提示哥哥。
倏地,四周荡漾起一片莺莺呖呖的笑声。
“小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我们百花镇的习俗。”一老妇人拉着小孩上前好心解释道,“姑娘们看中哪位郎君,就把花束丢在那人身上。花束下面绑着小木牌,上面写着姑娘的家宅。若对方也有意,就拿这方木牌前去提亲,一桩姻缘算是成了。”
“啊!原来是这样......”苏昀休低头看了看花枝下方确实缀着一块小木牌,因为做工精巧,之前未能注意到。
他一晒,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鼻梁,馀光瞥见师弟红了的耳朵和面颊,突然心里一阵不爽。
他抽出师弟手里的那串丁香,连同自己手里的这株茉莉,一并塞到老妇人拉着的小孩怀里。
而后故作大方朝四方拱手道:“我和师弟途径宝地,不久便会离去,在此多谢各位姐姐妹妹的厚爱!”
过路行人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老妇人见自家孙儿得了花,嬉嬉笑笑地跑前玩耍了。
她连忙跟过去,临走前匆忙补充道:“咱们百花镇盛产鲜花,多数销往全国,家家生活富馀。所以姑娘们性情直爽,择良配全凭喜好,两位小公子不必感到为难,随心就好。”
“多谢婆婆告知。”沈曲意恢覆常态,朝老人家施了一礼道。
苏昀休则在一旁琢磨:这里民风如此开放,还是早早买好马匹离开吧。
要不然师弟这般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任谁看了不心动!要是被抢去做了如意郎君......
想到这,心里莫名堵得慌。至於为什么难受他不知缘由,只觉得这可万万不行,要把一切苗头扼杀在萌芽里。
思及此,他暗自点点头,打定主意后,说道:“意......”
谁料,“儿”字还在嘴边,前方突发异状,行人纷纷往回跑,边跑边喊着什么。
苏昀休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有一匹白马疯了似地在街上狂奔,带翻了两侧的好些小摊小铺,热闹的街区瞬间人仰马翻。
这时,有人喊:“不好,谁家的娃娃跑到路中间了,要撞上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竹笛凌空击打在马儿奔跑的前腿上。
趁白马吃痛,一声长嘶,高高扬起前蹄的间隙。
沈曲意迅速掠前俯身,将吓瘫在地的小孩抱到街角。
苏昀休反应也不慢,一个纵身跃上了马背,双脚运起内力一夹白马的肋骨,马儿疼得嘶叫起来。
他皱眉呵斥道:“马是好马,就是伤到人那就该打!”说着,拽紧缰绳,那白马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总算是停了下来。
翻身下马,苏昀休牵住缰绳来到师弟身边,被救下的小孩娘亲正一个劲的对师弟道谢。
沈曲意双手虚托,扶起妇人示意她不必如此。
双方正说着,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他体型微胖,看样子是个走货的商人。
来人擦了把额间的汗水,拱身朝苏昀休拜了拜道:“多谢这位少侠出手相助,要不然葛某人今日非得吃人命官司不可。”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道,“这些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请少侠务必收下。”
结果未等苏昀休表态,周围人率先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诶,葛大哥,这是你的马啊?”
“怎么不拴好,要不是今日两位少侠在,一准得伤到人!”
“是啊,要不是看在葛大哥你平时隔三差五从咱们这走货,大夥熟稔,今日这事光赔钱可算不了!”
生意人圆滑的很,这位葛大哥立马顺应大夥道:“多谢乡亲们体恤,葛某人这就把马退了,换匹脾气温顺的,保证此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说完他把银票往苏昀休手里一塞,牵起缰绳转身欲走,边摇头暗自嘀咕道:“本来可惜这匹好马被杀,才从马贩子手里买了下来,不想还真是野驯难改,险些惹出大祸。”
“这马浑身雪白一丝杂毛都没有,没看错的话应是千金难买的夜照玉狮子。”苏昀休双手一拦,指向那匹白马道,“葛大哥,不如这些银票你拿回,把白马转手给我,你看如何?”
葛姓商人一听,喜滋滋地把缰绳递给他,却仅抽走一张银票,开怀说道:“好马虽难寻,但不能为我所用亦毫无价值。少侠肯买下它,那是它的造化,一张票据足矣。”说罢,拱手离去。
“你是想跟着我还是自行离开?”苏昀休拍拍马脖子,“镇门口在那边,出去下次别让人抓住了,不是所有人都识货的,小心被炖成马肉汤。”
沈曲意送走妇人和孩子后,听到这句,好笑道:“休哥,你这是明着威胁马啊。”
苏昀休龇牙一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就听有人招呼道,“唉,去找个郎中来啊,有人被马撞伤啦!”
擡头望过去,苏昀休就看到路边倒着一个老妇人,小孩被吓得蹲在一旁哇哇大哭,之前手里拿着的花朵散落一地,沾着尘土。
“意儿,是之前的好心婆婆。”沈曲意赶忙上前。
苏昀休为他拨开围拢的人群:“大家,让一让,我师弟会些医术,麻烦让一让!”
人群让出条道路,沈曲意来到老妇人面前蹲下,查看一番后,道:“没大碍,老人家行动慢,方才慌乱中扭伤了脚踝,不慎摔倒才晕厥过去。”
说话间,他已帮老人扭正了脚踝。
这时候,老人的家人都赶到了,让他们将老人擡回去,嘱咐在床上静养一周,就能痊愈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有人窃窃私语:“没想到小小年纪,不光武艺好,医术也在行。”
“哎,但看他好似眼部有疾,医者不自医啊!”
“你们忘了,我们镇花神庙里的那颗祈福树可灵验了。”
“对啊!”有人立马高声喊道,“两位少侠,难得来一趟咱们镇,不去趟花神庙祈个褔,太可惜了。”
那位要被擡走的老妇人,於嘈杂人声中醒了过来,拉住青色衣袖赞成道:“孩子,多谢你!去看看吧,给自己和家人讨个好彩头。”
沈曲意俯身颔首道:“婆婆放心,我们会去的。”
待老妇人一家离去,周围人群三三两两都散的差不多了。
苏昀休伸个懒腰对师弟说道:“意儿,我们也走吧。”
正说着,就感觉身后毛茸茸的似乎什么东西在蹭他。
转脸一看,就见那白马没走,而是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
苏昀休挑起嘴角,伸手一拍它背,“这是跟定我了?”
“恭喜休哥,得宝马一匹。”沈曲意侧身说道,随后他摊开手掌,有些失落,“就是你送我的竹笛刚才摔坏了。”
低头瞧白皙掌心里的两节竹管残骸,苏昀休拿起将它们丢到角落后,承诺道:“没事,哥哥后面给你弄个更好的。它救人一命,算寿终正寝了。”
苏昀休翻身上马,白马没挣扎,他朝下方的师弟伸手,“还有待你马术学成,哥哥还要为你觅得一匹好马。”
“怎好事事都劳烦休哥,我自己留意吧。”沈曲意搭住他的手翻身坐在前方。
苏昀休擡手轻揉他的发丝道:“和哥哥客气什么,再说为你准备东西哥哥高兴。这样吧,后面谁先看到算谁的。”
“那哥哥可要说话算数。”沈曲意扭脸朝后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苏昀休说着,双手从他的腰际绕至前面攥住缰绳一抖,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就在青石板路上小步走了起来。
沈曲意整个身体微微被他揽在怀里,耳畔尽是哥哥温热的气息吹拂,不知怎地忽然有些不自在,遂胡乱找个话题问道:“休哥,你是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苏昀休这会也好不到哪去,手中残留着师弟发间软滑的触感,鼻尖尽是师弟身上清淡的草药香,正心神摇曳。
闻言一楞,怎么会的前世会的啊,幸亏他脑子转的快,在即将脱口而出时生生拐成:“小时在宫里有教习马术的先生。”
好在花神庙不远,在两人尬聊间便到了。
心虚地咳嗽一声,苏昀休翻身下马,把手往前一递。
沈曲意亦暗舒一口气,扶着刚想下马,突然他动作一顿,扭身回头。
在这一瞬间苏昀休也回头看,他皱起眉头道:“刚才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恩,相当小心,已经逃走了。”沈曲意下马点头道。
苏昀休转身拉他一起跨进庙门,边走边说道:“没事,真是冲着我们来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呼!”某处屋顶上,一蒙面黑衣人轻抚胸口低声自语道,“这两人可真敏锐啊,果然大美人的五万两不是好赚的!看来得想个稳妥些的法子才行。”
接着,“咻”的一声,屋顶已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新人物要登场喽!敬请期待!
苏天一忽然冒头:偶滴亲孙咂,你倒是打开包袱看看啊,我半夜不是给你拿了地图和书嘛!
苏昀休挠头:啊!我以为自己做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