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就像一只雄鹰,红墙高瓦注定是拦不住他的◎
第二天天未亮,苏昀休感觉刚躺下就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揪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原来是苏老头,像赶苍蝇一样伸手推走了面前的老头脸,用被子捂住头准备倒头再睡一会。
随即,一句不咸不谈地声音飘来:“你皇兄身边叫什么元福的总管一早就来等了,说东侧门已经安排好马车。”
片刻后,苏昀休从被子里钻出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下床,看上去非常无精打采。
苏天一坐在桌边喝茶,见他这幅模样调侃道:“晚上神游不睡觉,这会起不来了吧,嘿嘿嘿。”
苏昀休用冷脸洗了把脸,被冰得一个激灵,但总算清醒了过来,没好气道:“你懂什么,我干的是正经事。”
苏天一抚弄胡须,戏谑道:“一小屁孩,有啥正经事。”
懒得再接他的茬,梳洗妥当后,苏昀休问道:“母亲的牌位带上了吗?”
“一早就拿好了,哪像某些人睡到现在啥也没干。”苏老头嘚瑟地嘲讽道。
苏昀休轻哼了一声,也不言语。他把母妃的锦盒连同几件常穿的衣物打成一个包袱,再把狐裘披风往身上一裹,当下行李便拾掇妥当了。
正要擡脚跨出房门,但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思量一会,他转过身,环视屋内一圈,对了!檀木箱子,差点把它忘记了。
苏昀休喊住走在前面两袖清风的外公,让他把箱子带上。
苏天一恍然想起自己昨晚“千辛万苦”从藏宝库里顺来的这个宝箱,立马跑过去一把抱住,笑眯眯地说道:“谑,差点忘了这个大宝贝!”
苏昀休也不点破,走出房门,见元福手持一盏宫灯在不远处等候。
视线一对上,元福疾步走了过来,伸手接过他身上的包袱。
随后打灯上前引路,边转头低声解释道:“入画那丫头昨晚做糕点熬得太晚,被小的打发回去睡觉了;殿下怕引人注意,今早亦不便来相送了。”
苏昀休轻轻颔首示意知道了。
一路沈默着来到东侧门,一驾外表朴素的马车停驻在那。旁边站着一壮汉,他身穿粗布麻衣,身材魁梧,长相敦实。
“这位是殿下派人找来的车夫老乔,可以信任。”元福给双方介绍道,“老乔这两位是殿下吩咐你要安全护送出繁昭城的贵客。”
汉子行了一礼,并不多话,就绕至马车的驾驶位端坐在一旁等候。
苏昀休接过包袱,踏上马车,掀开车帘,他睁大双眼,震惊不已,本来马车是很宽敞的,可是再大的地方也架不住这么多行李啊?!
大致看了看,心里就估摸出这些东西都是哪些人准备的了。他转过身,望向元福,哭笑不得道:“抽屉里都快塞不下了的糕点零食是入画准备的吧;茶几上的书籍丶字帖都是皇兄拿来的吧;还有快爆出箱子的各季衣服珠宝银钱是敏妃娘娘安排的吧;最后堆在车门旁的这几坛子酒又是哪来的?”
元福憨厚地笑道:“苏小少爷真是神机妙算,推测得一点没错;至於这酒是殿下专门找来答谢苏老爷子的。”
“哦~孺子可教也。”苏天一一听有酒,也不在一旁装世外高人了,把手上的檀木箱随手往地上一丢,一个纵身跳进马车里品酒去了。
苏昀休看得嘴角直抽抽,只能随他去了。
站在马车上,眺望破晓时分的巍峨皇城,道路上的积雪已被随从们连夜清扫完,只有连片的宫墙和琉璃瓦上还留有一层银装素裹,见证今年的第一场冬雪已经来过。
须臾后,他不再留念地转身钻进马车。
老乔“驾”的一声喝音,马车在宫道上行驶起来,车軲辘碾压地面上的石砖发出吱呀的滚动声。
元福眼眶湿润地目送马车远去,低头准备擦擦眼角,看到路边竟然还有个檀木箱子未装上车,赶忙追上去喊道:“苏小少爷,等一等,您还有个箱子未带走~”
苏昀休把头探出车窗外回道:“那个箱子是我送给殿下的大礼,请帮忙转交。元福,保重!”
元福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用双手支撑膝盖,心想不是丢的东西就好。
接着,他直起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目送马车渐渐消失在宫墙外,心里默念:五殿下,您也保重啊!
转身往回走,他捧起路边的檀木箱子,回宫向殿下回禀差事。
祁璟珞像往常一样处理完政事后,准备找小琰儿说会话,刚走几步才想起琰儿今天一早已经离宫了。
他怅然地驻足在回廊上,凭栏远眺,看着东边渐渐升起的旭日,心想小琰儿这会应该出了皇宫的地界在繁昭城中了吧~
二皇子正忧愁得思绪乱飞。
这时,元福从远处疾步走来,躬身擡高双手道:“回禀殿下,五殿下已安然出宫,这是临走前说送给您的一份大礼。”
他满脸诧异地转过身,目光微动地扫视了下箱子,嘴角勾了勾说道:“小琰儿,不,现在应该叫小休儿了,可真是越来越会卖关子了。进屋,本殿瞧瞧究竟是何大礼。”
打开箱子,看完箱内之物后,“好你个小休儿,可真是给为兄送了份大礼!”祁璟珞愉悦地朗笑出声,“走,带上这份大礼,随本殿去探望下母妃,让她也高兴高兴。”
“好嘞!”元福虽不知道殿下具体因何高兴,但他确信五殿下带来的肯定是大惊喜。
等这份大礼呈给敏妃看过后,果然敏妃娘娘也一扫近来的忧虑愁容,笑容满面地对皇儿说道:“好啊,好!有了这个,看她萧倩媚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而后她语气感慨道,“珞儿,要不是你那皇弟决心要走,母妃真想把他收到膝下,此子未来不可限量啊。”
祁璟珞静静一笑,他看了看窗外,只说道:“皇弟就像一只雄鹰,红墙高瓦注定是拦不住他的,外面更加广袤的世界才是属於他翺翔的天地~”
敏妃自然了解自己的皇儿心中定是黯然不舍了,她伸手拍拍那瘦削单薄的肩膀,扯开话题询问起他最近的身体状况,母子两随后话起了家常,这里不在赘述。
苏昀休这边确实如祁璟珞所想,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行驶出了皇宫。
一路上苏昀休都在闭目养神,苏天一则是斜靠在铺着上好毛毯的座椅上,拿起矮几上的茶杯当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酌饮小酒,还不时嗞嗞出声赞叹几句“好酒!”
等到繁昭城中熙熙攘攘的车马人声从车帘外传来,苏昀休倏地睁开双眼,支开车窗,探首望去。
清晨朝阳升起,雪后初晴。
城中的大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所以即使城中的街道比宫道宽敞数倍,马车的行驶速度却明显缓慢下来。
“乔大哥,我们先去趟城南的朱雀大街,听闻那里是繁昭城中最热闹繁华之地,我长这么大还未曾见识一番。”苏昀休撩开车帘对驾车的老乔喊道。
随即马车转个弯朝朱雀大街驶去。
车内,苏天一擡眼看向外孙,摇头轻叹道:“只怕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出皇宫吧,哎!今儿个外公好好带你逛逛。”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没有一点含蓄的意思,就差把“可怜见的”这几个字顶在脑门上了。
苏昀休懒得看他耍宝,朝天翻了个白眼道:“你忘了暮前辈说的事了?”说着打开一旁的抽屉,拿出一盒糕点准备当早饭吃。
结果蓦地手里一空,苏老头将整个盒子一把夺了,只见他笑嘻嘻地晃了晃手里的糕点盒子说道:“找人和逛街可以两不误嘛,说不定还能无巧不成书呢。吃这没热乎劲甜腻腻的东西作甚,走,外公带你吃地道的鱼皮馄饨去~”
话音刚落,马车“吁~”的一声停了下来。
苏天一未等老乔放下车蹬一跃下了马车,而苏昀休告知老乔原地等候后,在老乔的搀扶下踩着车蹬下了车。
繁昭是苍澜的政治丶经济中心,位於其中的朱雀大街自然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大街两侧,人来人往,各色商铺酒楼琳琅满目,街边到处都是连绵不绝的摊铺。
然而苏天一并未在此停留,带着外孙拐到一处深巷中,未行多久,远处飘来一股鲜香的味道。
“果然酒香不怕巷子深,多年未来,还是当年的味道啊。”苏天一朗声感慨道。
苏昀休原本不以为意,前世为君时,他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尝过,此刻却被这股香味勾得口舌生津,肚子也咕噜叫了起来。
两人往摊前一坐,苏天一吆喝道:“老刘,上四碗鱼皮馄饨。”
苏昀休目露惊愕,用“你是猪嘛”的眼神瞪他。
苏天一也不在意,端起桌上的粗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待热气腾腾的馄饨上桌,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瘦黑小夥招呼道:“两位认识家父想必是老顾客了,这盘白菜猪肉包子算是小店随赠,二位请慢用。”
“哎,等会,老刘呢?”苏天一问道。
“家父已於一年前去世了...”这会因为又来了其他客人,小夥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赶忙去招呼客人了。
“哎,物是人非啊~”苏天一长吁短叹道。
苏昀休以为他未见到故人会伤感一番,谁知苏老头馄饨一入口,立马眯起眼睛享受地说道:“幸亏这馄饨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滋味!”
不多时,把三碗馄饨吃得一干二净,苏昀休在对面看得眼皮子直跳。
用完早饭,在摊位上留下一锭碎银后,苏天一还真带他逛起朱雀大街来。
苏昀休被拖着从这个摊子跑到那个摊子,一会工夫手里就堆满了大包小包的零嘴吃食,全是时下小孩子爱吃的什么冰糖葫芦丶柿饼丶糖果丶鸭脖子等。
瞅着兴致勃勃把自己当小孩哄的外公,明白他是有心想补偿,虽满脸无奈,但也未出声打断,随他的意走马观花地逛起街来。
不过苏昀休目前还是个身娇肉贵的小孩子,可没有外公体力充沛,眼下他自个坐在路边一个茶棚里歇脚。
苏天一则被对面一家酒坊飘出的醇香勾去了神魂,估计这会钻进酒缸了吧,苏昀休熟练地腹排道。
作者有话说:
卖馄饨的老刘年轻时也有个武侠梦,会些拳脚功夫。
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当大侠啥都好,就是穷的叮当响,壮年梦碎后只好老老实实回家继承祖传的馄饨摊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