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见你抽过烟
“第一年的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秋季大转场，”顾言辞双手扶着后脑，懒懒靠着墙，“当时昼夜温差很大，晚上睡觉的时候，孟叔让我穿他的衣服，结果臭的一晚上没睡着。”
江聿“噗嗤”笑出声，“那我比你强多了，我忍着可没表现出来。”
“你跟一个七岁的小孩比？”顾言辞问。
江聿抿嘴，“抱歉，我代入的是你这张脸。”
四周静悄悄的，月亮高高悬挂在漆黑的空中，看起来那么孤独。
“想抽根烟。”江聿一手托着腮，望着天上的明月。
“别了吧，草刚长出新的来，”顾言辞说，“不过这里有酒，喝点？”
江聿笑道，“行啊，一个礼拜不回家，原来藏着酒呢？来点！”
顾言辞起身，去屋里把自己的酒壶拎了出来，“碗孟婶带回去了。”
“那就我喝，你在旁边看着呗？”他话声带着笑，“反正你也偷喝好几天了。”
“揍你啊，我又不是酒鬼。”顾言辞把酒丢给江聿。
江聿拧开酒壶，鼻子还没凑近就闻到了一股高浓度的纯酿味道，他挑眉，“度数挺高的吧？”
“差不多。”顾言辞坐会江聿旁边。
小风吹着，小酒喝着，江聿也渐渐褪去了自己身上的包袱。
“以前觉着，有些人遇事就逃避挺没担当的，我以前还觉得，男人碰伤事就接连不断的抽烟也挺没种的，我以前真挺事逼的，要求人做着做那，必须按照我的想法来。”江聿捧着酒壶晃了晃，想喝但没喝。
顾言辞安静看着他，“除了那次在公安局，也没见你抽过烟。”
“是吧？”江聿笑了，没再纠结，捧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水顺着口腔气管，火辣辣的流进肚子里，“憋着呗，还能咋样？”
顾言辞没再吭声，伸手把打了个结的酒壶绳子调整好。
“从小到大，我在家里都没见我爸抽过烟，因为我妈闻不了烟味，我哥刚进公司那段时间压力大，在后院偷偷抽烟被我妈看到了，我妈找我爸告状，我爸当场就把我哥拎出家门了，我偷偷跟过去，发现他俩居然坐在小区的花坛边上一块抽烟，”江聿盯着手上的酒壶。
“我爸说，男人抽烟很正常，工作压力大抽根烟虽然挺没种的，但偶尔一次也无妨，但妈妈接受不了烟味，我们还不顾妈妈的感受当着她的面抽，那就不对。”
顾言辞听的很认真，但他不太能理解江聿谈起家人时候的感慨。
家人缺失的童年，自然体会不到其乐融融的日常生活氛围。
“我爸宠着我妈，我妈也没恃宠而骄，把我和哥哥都教育的很好，我们家提倡直来直去，所以我刚进娱乐圈的时候，就因为性子直被不少人利用，做文章。”
他叹了口气，仿佛沈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就如同手心里捧着的酒，带着醉意和朦胧。
顾言辞看着江聿有一下没一下扣着酒壶边的手，“你挺好的。”
“是吧？”江聿笑看着顾言辞，黑眸有些困倦，“剧组里的女三号老喜欢往我身边凑，然后让她的工作人员拍视频，蹭热度嘛我懂，但视频剪辑出来，说我揩她油，还挺搞笑的，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看着呢，是非黑白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也没在意，可网上那群不带脑子的弱智不这么想啊，说什么难听的都有。”
“我本来想着，反正都是假的，话题炒两天就过去了，结果那群没脑子的人跑到我社交账号下边评论，甚至连诅咒我家人的话都说得出口。”
“你那天在乌苏湖边的时候，看的就是那些恶评吧？”顾言辞伸手捏了捏江聿胳膊，“你当真就输了。”
“我也不想当真，可捏造我的新闻铺天盖地的往我身上砸，我也是个普通人，何况我从小在这么幸福的家庭里长大。”他往下滑了滑身体，直接躺在地毯上。
擡眼正好跟顾言辞的视线对上，江聿挪了挪头，枕在顾言辞大腿上，他笑道：“地上有点硌。”
顾言辞点头同意，并顺手替江聿把扭乱的衣领拉了拉。
“我一直想不明白，从小到大我家人对我都那么，怎么突然就变了，”江聿把酒壶搂在怀里，闭着眼睛感受着微风吹过的恬淡，“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其实就是在跟自己别劲，我也想向他们证明，把我仍在哪我都可以活得很好，我不是只能过富足的日子，现在这样喂牛抓羊的日子我也能过下去，我从来就没有差过。”
顾言辞仰头笑了声，“其实，你不用向谁证明什么，你站在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江聿也跟着笑了，笑的胸腔微震着。
“谢谢啊，你人说话还挺顺耳的。”江聿感觉自己有点困，说话声也低了不少，“我就是想不明白，我这么好，上学的时候优秀，工作的时候绅士，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在这的很多时候，我都还挺讨厌自己的……”
“但我控制不住，顾言辞，我一点都控制不住。”
酒壶顺着江聿的手滑落在地上，顾言辞沈默着把酒壶扶正放在一边，他也没叫江聿，就这么垂眸看着枕着自己大腿的熟睡面孔。
江聿笑起来的时候总是那么毫无保留，说起心里话的时候也一样，把自己心里的不甘说的彻彻底底。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那么好，也会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顾言辞心里忍不住想，那自己的情况，跟江聿比起来，好像也没那么难以令人无法释怀了。
毕竟他的苦难很均匀，也从一而终。
“……别不开心了，”顾言辞的手不自觉抚着江聿柔软的发丝，“放羊也挺好的，转到夏牧场之后，我带你去放羊。”
过了半晌，江聿呵呵笑了两声。
也不知道他是真睡着了还是半睡不醒，他小拇指弯着，举在半空中，“拉钩。”
“幼不幼稚？”顾言辞拍拍江聿的手背，没打算跟他拉钩。
江聿闷哼着，不厌其烦的举着手指头在空中晃。
顾言辞失笑。
月亮不惧漆黑，细碎的星斑如同流沙铺满了月亮回家的路。风渐渐入睡，四周起了寒意，寂寥无声的。
顾言辞伸出手，小指微微曲卷，轻轻勾住江聿的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狗。
大清早牧场来了一个女生，女孩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一头乌黑茂密的自然卷长发随意绑在身后，一双杏眼笑起来也那么鋥黑明亮，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站在那里，任由风吹动她的裙摆。
只不过……
江聿走近，发现她的目光时刻紧随着顾言辞的身影移动。
顾言辞酒壶里边装的酒度数有点高，他之前几乎没怎么喝过那么高度数的，加上他昨天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喝起来什么也不顾，大口大口喝得还挺猛的，到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早上是从床上醒来的，估计昨晚他喝大以后顾言辞把他扶近去的。
“孟叔说今天不忙，我们开车去镇上玩吧？”女生垫着脚尖，生怕踩到地上的羊屎，紧跟在顾言辞身后。
顾言辞弯着腰在给母羊检查身体，头都没擡一下，“那是孟叔跟你客气，转场之前能不忙吗？”
他起身，看到不远处站着不动的江聿，“偷懒呢？”
“没，”江聿笑笑，慢悠悠的走过去，“这不怕耽误你事？”
顾言辞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这是赵志云妹妹，赵志琪。”
“你好，我叫……”
“他是孟叔的远方亲戚。”顾言辞打断江聿，转头跟赵志琪说。
小姑娘一脸生涩朝他点头示意，然后继续跟在顾言辞身后追问着行不行。
看起来像是对顾言辞有意思，江聿回头，瞧见外圈的孟豪杰出气似的在牛背上拍了好几下，然后又气呼呼的走开。
江聿无奈摇头。
感情这是个他爱她，她爱他的三角恋啊。
不过按照顾言辞的做派，一般是不会答应赵志琪一起去镇上的，而孟豪杰不管他们去不去，都会酸上好几天。
“我去孟豪杰那边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江聿站着没动，他在等顾言辞回头给他反应。
顾言辞点头，“桌上的奶茶喝了吗？”
“没，我等会喝。”
江聿话音刚落，小姑娘就有紧追着顾言辞撒娇，他看着不自觉皱了皱眉。
女孩子还是矜持点比较讨人喜欢。
察觉到江聿没动，顾言辞又折回来，“头还疼？”
“疼。”江聿如实说。
馀光瞥见赵志琪脸上的不耐烦，他心里忍不住偷乐了下，“昨晚我是不是吐你身上了？”
顾言辞没说话，指了指搭在铁栏架上边的衣服。
“你还洗了，”江聿说，“我闯得祸我来解决多好。”
顾言辞听出他的阴阳，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摘下来，重新洗一遍。”
江聿：“……”
果然有美女在身旁，他这张脸也抵不上什么用了。
下一秒江聿就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到了。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怎么整得跟他要和人小姑娘争风吃醋一样。
江聿不禁打了个冷颤。
太可怕了，他得去孟豪杰旁边让他的憨傻熏熏才行。
顾言辞侧目看着江聿小跑开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
他真的，很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