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生气了
江聿憋了一整天都没搭顾言辞。
就算顾言辞主动过来跟他说话,他也跟看不见似的躲开。
他都想好了,傍晚回去吃饭的时候,顾言辞上车那会他故意当没听到,不让顾言辞坐车回去,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
江聿憋着一肚子火靠在后座,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千算万算,脑海里都幻想了无数个他不让顾言辞坐车回去的话,顾言辞的反应,没想到人家干干脆脆的,晚上不回家吃饭,要守在牧场。
他那点坏心思,就这么夭折了。
上次他一个人睡觉的时候,还是孟叔给顾言辞安排了相亲,他们大吵一架的那次,时隔也没多久。
家里来了客人,一夥人在东边的屋子里有说有笑。
江聿翻了个身,伸手把顾言辞的枕头拽过来,脑海不自觉想着在湖边顾言辞偷亲他的感觉,紧紧抓着枕头抱在怀里。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对顾言辞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跟他在一块的时候,即使没有话说,但这个人在他旁边呆着,他就感觉自己没那么虚无。
但是偷亲了他,又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算什么?
江聿吐了口气,把怀里的枕头丢在脚边,把小腿搭在枕头上,气呼呼道:“熏死你!”
连着一个星期,顾言辞晚上都守在牧场。
气温渐渐回升,荒芜的地面上冒出了越来越多的绿芽,好像很快就能看到风吹草浪的心旷神怡。
江聿和孟叔到牧场的时候,顾言辞还在小屋里睡觉,看起来睡得还挺香,江聿看了顾言辞一眼,忍住了要把他折腾醒的坏心眼。
毕竟有点缺德。
他睡觉的时候也最讨厌有人打扰。
这几天顾言辞一直没回去,他每天晚上一个人睁着眼睛胡思乱想,心里迫切的想要问问顾言辞,偷亲他的事就这么算了?
反覆想了想,江聿觉得还是不要去问了,他也挺想知道,顾言辞这个人到底有多能忍。
顾言辞朝朝暮暮看着他这张脸,他就不信能永远没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转身退出小屋,反手把门拉上的时候里边的顾言辞叫了他一声。
“刚来?”顾言辞从床上坐起来。
江聿上下打量着他,说:“跟你有关系?”
顾言辞眉眼惺忪,从枕头底下摸出个东西握在手心,起身走过来,失笑道:“你……”
“言辞啊,小圈里那个黑毛昨晚下羔了?”孟叔在外面叫了一嗓子,顾言辞倾身往外走,在路过江聿的时候把手心的东西塞到他手里。
“……来了。”出门的刹那,顾言辞脸上又恢覆了正常。
手心的小物件上,好像还残留着顾言辞的温度。
江聿打开手掌心,一枚精美雕刻的木质小玩意儿安静躺着,看起着像是一把拉式琴,琴弦的部分被打磨得十分逼真,穿过弦有一个连着的,但可以调整角度的琴弓。
上面刻着一些花纹,很有某个地方的特色,看着倒是别致。
他把东西收好,放进衣服内侧的口袋,还不忘拉上拉链,防止东西不小心掉出来。
像顾言辞这种不善言辞的人,送他东西就代表了主动求和。
礼物这种东西,他收过无数,王猛有时候工作上出现失误,也会拿些小东西过来求他原谅,但收到亲手做的别致小物件,除了家人,这个还真是第一次。
其实那天在赵志云家,那种情况,顾言辞开了口,他也不会真的要拒绝,毕竟在场的只有他手腕比较细,看着那只老母羊奄奄一息的样子,虽然只是一只羊,但毕竟是一条生命,当时对他的视觉冲击还挺强烈的。
他生气的点在於,顾言辞当时问了他“能帮个忙吗”,还没等他回答,人就被顾言辞拉进了小圈。
再多给他几秒钟,让他说服一下自己的心理防线也好。就那么把自己拉过去了,让他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孟叔在外面收拾地面上的残渣时还哼着小曲,顾言辞在待产小圈里低着头检查情况,不远处孟豪杰也拿着铁锹在清理地上积攒的干饲料沫。
好像身上安装了什么感应器一样,江聿刚从小屋走出来,圈里的顾言辞就起身扭过头来,直直看着他。
顾言辞微眯着眼睛,眸底一片平静,就那么站着,像深情的望夫石,一动不动的。
深情。
望夫石??
江聿咬着下嘴唇。
操!他脑袋里边为什么会蹦出这俩词。
中午孟婶把做饭的食材带到了牧场这边,江聿在一边帮着打下手。孟婶永远都笑呵呵的,站在她身边总会不自觉被她的笑容感染。虽然语言上沟通不了,但这些天相处下来,需要做什么,对方什么一个反应基本上也能猜出大半,所以江聿跟孟婶之间的沟通,多半是靠相互比划来的。
有时候比划的意思对方猜不对,孟婶急得满脸通红,江聿也忍不住叹气。
馀光感觉到有人走近,江聿回头,就被顾言辞举着手机拍了张照片。
“我给你买手机不是让你偷拍我的!”江聿挽着胳膊,大步流星朝顾言辞那边跑去,“站住!有本事别跑!”
顾言辞就是仗着自己腿长,跑起来一脸轻松,还不忘回头看江聿。
在江聿看来,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你俩跑什么啊?”身后孟叔不放心的喊着。
孟豪杰制止孟叔跟过去的脚步,“爸,他俩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打起来不成啊?我们年轻人的活动,你一个上了岁数的人别老跟着和瞎掺和。”
从豁口跑出去,江聿依稀听到了顾言辞的笑声。
他故意放慢脚步,旁边就是牧场小屋的后墙,他打算来一招欲擒故纵。
光是想着等下顾言辞怎么被自己撂倒,就觉得激动,江聿忍不住低着头闷笑。
“噗通!”
操!
摔了个狗吃屎……
“没事吧?”顾言辞蹲在旁边,手抓着江聿胳膊,试图把他扶起来。
江聿硬扯着自己胳膊,把脸埋在胳膊上不愿意起来。
有机会他得买本黄历来研究研究。
刚才他还沈浸在偷袭顾言辞成功的喜悦当中,结果没注意脚下,被绳子绊了一脚。
察觉到江聿是故意不起的,顾言辞也没继续硬拽他,席地而坐在他旁边,笑等着江聿缓缓劲。
“好笑么?”江聿闷着声音爬起来。
他真没脸当着顾言辞的面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站起来,但这个季节指不定哪有草爬子,被那东西咬到了可有罪受的。
顾言辞摇头,“不好笑。”
江聿瞪了他一眼,把手伸过去,没好气道:“扶我一下!”
“东西你看了吗?”顾言辞手腕借力给江聿撑着,侧头看他在自己旁边坐下。
江聿在身上四处摸了摸,“什么东西啊?哦,早上你给我那个啊?那什么东西啊?我就看了那么一眼。”
“估计掉哪了吧?”江聿在左心口有内侧口袋的地方又摸了摸。
嗯,
在呢。
顾言辞失笑,“那个叫马头琴,上边的字你看到了吗?”
“不是花纹么?”江聿脱口而出,“还有字?”
顾言辞笑而不语,江聿后知后觉到自己上了他的套,也不继续装傻充楞,直接大大方方从内兜里边把东西掏出来。
“字在哪呢?”他来回翻着看了看,还是没发现。
顾言辞叹了口气,在琴头的地方指了指。
“……b…s…ql?”江聿问,“什么意思?”
“字在哪我告诉你了,什么意思你自己猜。”顾言辞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伸手打算拉江聿一把。
江聿坐着没动,仰头看着他,“学小朋友玩缩写啊?”
“小朋友不玩这些,”顾言辞表情平静,“小朋友觉得幼稚。”
江聿“嘁”了声,伸手抓住顾言辞的大掌站起来,回去的路上一直嘀嘀咕咕拼那些字母。
“……别傻起来?”
“别睡翘了…变声期了……报…声…强…来?”越猜江聿越觉得怪异。
顾言辞在旁边听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江聿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这么的…可爱。
“到底什么意思啊顾言辞?”江聿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他就是在撒娇。
毕竟撒娇的人最好命。
尤其顾言辞这样面冷心热的人,不能跟他来强的,得用软的。
顾言辞也没想到江聿会跟他撒娇,明明前一刻还形象全无的摔了个四脚朝天,按照江聿以往的作风,现在还正是他炸毛没顺下来的时候。
怎么就……
他抿了抿唇瓣,叹了口气,像是在内心做什么挣扎一般,然后跟江聿说了四个字。
江聿听见,立马喜笑颜开。
“刚刚我好像没听清,你说的什么来着?”他嬉皮笑脸的追着顾言辞问。
别生气了。
顾言辞觉得别扭,甩开江聿大步走开。
江聿摸着手心的小玩意,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别生气了。
-没生气。
晚上孟叔喊江聿一起回去,江聿拒绝了。
回去也是一个人睡,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还不如在牧场跟顾言辞随便挤挤应付一下的好。
“转场是什么样的?”夜深人静,江聿和顾言辞靠在外面的破沙发上望着天。
顾言辞说:“累,挺累的。”
江聿挑眉,有些惊讶,“我没想到你会说累。”
“我也是人,”顾言辞失笑,“最近多吃点,觉得不对胃口也硬往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