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感情没有橡皮擦
她现在又看见这双眼睛了吗?这是使她焦躁不安的原因,这双眼睛让人压抑和心跳加速。是的,这正是那双眼睛,这一点现在已经没有丝毫怀疑!在她下车时,他随意地坐在一个花圃的石头上,她对那样的目光太熟悉,以至於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自己背后的那一双眼睛的目光。
距离50米左右,他就坐在那儿,交叉着双手,像个雕塑。这一次他完全暴露无遗,而且好像故意想让她看到似的。他站在那里就像个揭发者,像个审判者。
“如果有勇气,你就说,你到底确信什么?”她在心里咆哮着,带着责备和挑战的心理,“说出来,把你自己的全部怀疑,明白丶确切丶毫不犹豫地表达出来!哎,这算什么!上帝啊,多么可怕呀!”
一看到小虫子,她就想到蛋蛋。曾经有一刻,一种强烈的愿望忽然袭击了她,她想跟他□□。她甚至想对蛋蛋说:我们不结婚,暗中来往好吗?
“哦,我真是个无耻的人!”她满脸愤懑,忿忿地重覆着,“现在我这辈子还能用什么眼睛去瞧这个人!”
之后,眼泪拥抱了她,理智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蛋蛋还只能是那个蛋蛋。但是当他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她又是多么喜欢呀!老早就喜欢了,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了,那时他多么可爱!大大的眼睛看着你,雪白的皮肤,一个小辫子,跟芭比娃娃似的。之后,她带着他到处疯,一德街,关渡码头,一切都是为了巴结他,让他高兴起来。再后来啊,她甚至为了他,想去爬嘎唠别山,那是宪兵队的领地,是禁区。虽然被一个宪兵队制止了,但是他们还是宣布那里的一块石头是他们的堡垒,一块木板是他们的战船,一棵歪脖子树是他们的飞机......
那时候,多好啊,她拉着他的手,走遍学院片区。再后来啊......
想不下去了,她开始厌恶自己,像个低血压的病女人似的,毫无力气,一阵难以忍受的羞愧感涌上心头,使她坐立不安。
“是的,我是个没有心肝的人,无能,自己心爱的人被人家抓住了都不敢去讨回来。保不住了,保不住了。”她阴郁地重夏说,急速地朝前走,但是又很快慢了下来。
最终,那个影子依然停在那儿,在宿舍的那棵凤凰木的下面。
突然,她在昏暗的一楼的楼梯口后边,看见了一个人影。这个影子人仿佛在等待什么,但是很快地闪现一下就从楼梯后门消失了。虽然未能看清楚这个人,但是几乎可以肯定他是什么人!不容反驳地确信那是她的蛋蛋。
一瞬间,她的心都屏息不跳了。“他还在默默跟随!多好的人儿啊!嗨,这个父亲真是个魔鬼,他要把我变成魔鬼啊,因为我本来就是在地狱里出生的!”
带着一种自嘲,她对着背后怒吼一声。
担心蛋蛋纠缠,花儿不敢回三重区那个秘密住宅,她仍然回到艺校的宿舍,这间宿舍还保留着。这个学期,中秋节晚放假,再加上义工的劳累,中央东政教放假两个礼拜,并要求她们在放假期间做一份当地政府的一个项目状况。这对她来说,没压力,就以广场舞为课题好了,熟门熟路。
在一楼的楼梯后边,那里有个门,没有门扇的,晚上昏暗一片,学校的宿舍或者教学楼都是这样的风格。晚上,如果有人站在那里,不注意,基本上是看不见的,要不是被蛋蛋跟踪,受到提示,她一般也不会注意楼梯后面的那个方向。她已经跨出了一步,想过去再仔细查看一番,但克制住了,慢慢走上楼梯。
回去的路是幽暗的,屋里更是黑乎乎的,没有热气的生活吞噬了以往的所有光明,就在她决定放弃他的那一刻开始。
“我的身边至少有两双眼睛,呵呵。”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没有笑声的狂笑使她的脸都变了样。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闯进她的灵魂,这一瞬间持续了大概半秒种,她清楚和有意识地记住了这开端,那个东西发出一声可怕的号叫。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眼前一片漆黑,虽然楼梯转角有灯泡。
也许是她的歇斯底里症又发作了,这病已有很久没有覆发了。这声可怕的号叫把她的人生又带回了艰难和愁苦,现在她的体内永远有一个不屈的声音地喊叫。
拉拉莫那头不靠谱,他像个小男孩。奥郎格也许还行。看看这样那样的砖头纷纷爬上了金字塔的塔顶,再看看蛋蛋这样的美玉压在金字塔的地下,陷落在污泥的深处,她的心真是愤愤不平。这个世界,把瓦片当玉的事情可真是太多了。
这天,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似乎是被海水淹没的地球,她住在一座冰山上,一栋冰的楼房里,挺漂亮的一栋房子,水晶宫样子的。每次从冰床上醒来,她紧要做的事都是出门看看,站在水晶宫顶层的阳台上。没有,什么都没有,海面跟天空一样空旷,不要说船了,连海鸥飞过的痕迹都没有,连水下的鱼儿也没有,地球上所有的生物似乎被什么给灭绝了,只留下她一个活物。起先是着急,然后是害怕,最后是吼叫,直到把自己给叫醒。
在梦里,她没感觉到冰山的凉,醒了之后,她才感觉到冷,心里的冷。这是以前没有过的。她感觉好孤独呀!
纠缠不休的郁闷产生了无以名状的邪气,一点小小的机缘就能触发它的张牙舞爪,过去的场景同她的未来,花花绿绿的扯在一起。
嗨,她不是棋手,只是棋子,任人摆布,一切都是枉然。她的心,已经被撕开,蛋蛋被挪走,离她远远的。一幅幅蒙蒙的场景,以心为中心,绵延生成一片朦胧空气泡,一个飘移不定的气泡。
“到哪儿去兜兜风吧!这屋里闷的。”说是这么说,她没有任何行动,把缘由归结於大半夜。进而,她开始幻想,幻想她有了蛋蛋,对,她自由了,接着......
想象力总是会干些叫人胆战心惊的荒唐事,并且跟现实生活还能扯上关系。脑子在自由地运转着,觉得自己有一种既是生理上的丶又是心理上的亢奋,使她始想跟蛋蛋相好。
从这个方面看,她是个病人,哮端病人,得打开窗户,站在风口里呼吸学院路拂来的新鲜空气,病情才能缓解。
体内竟然还生成一个魔鬼,一个戴面具的笑脸,白色的,跟小丑似的,身体只是一个日本的鲤鱼风筝,很活跃,随意摆动,永远是一张笑脸。它热情地对她说:“不用这么麻烦,可以私奔,我会给你们钱,保证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花儿恨恨地把它的头按了回去,说:“不要你管。”
无脸男模样的魔鬼不肯放过折磨花儿的机会,它在她的心里挖了个坑,坑像是有吸力的黑洞,蛋蛋的影子慢慢地被拽进来,那粗大的尾巴,那水草般的胸部,那贝壳般厚实多肉的嘴唇。
这个坑像黑洞,其强大的吸引力引发强大的呼呼声,像她的喘息。她高潮了,自力更生地高潮了,心情没有任何愉悦,而是丧气。更睡不着觉!对着窗外的月光下,月光很亮丶很白,虽然已经缺了。月光的这种白,这种亮,显得很纯净。
不自觉的,她的眼睛想转移到能看得见蛋蛋的那个方向,突然,她觉得蛋蛋可怜了,因为他根本没有真正的住处,他才是那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啊。
以前,她是二姐是时候,她能保护他!她像公鸡一样,敢於挑战所有欺负蛋蛋的人。现在呢,她几乎成不了他的情人,只是他的二姐了。
“我想当二姐吗?我想当二姐吗?”一想到这里,她开始大叫,关在房间里大叫,歇斯底里。
她提前回大都了,因为好多事来了,因为不想跟蛋蛋闹大矛盾,还是暂时避一避吧!尽管有些拖泥带水,还是避一避吧,分开是此时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