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8月柏林
凯瑟琳只瞧见一抹淡紫色的身影从自己身旁拂过,还带着一丝极致的黑色
黑色,那也许只是希姆莱熟识的一位党卫军军官吧
他的名字并非没有从她的脑中划过,曾几何时,他的出现总是伴随着这抹黑色
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若是论资排辈的,他的官阶可达不到这场宴会的级别
所以自己是在怕他吗,怕在这儿见到他
名利场的正中间,风暴之眼
不过也许只是上次的分别过于苍白了
她太过于迫切地希望,他们两人之间的蛛丝马迹都被那场无情的大雨给淹埋了
老天爷赐来的一个结局,一枚休止符,一座坟墓
可惜上天却并未让她如愿
她的双眼,在触及那双蓝色狼眼的一瞬间呆愣了住
难道他是那些神话里的男妖,将她的心思猜得清清楚楚?
还是自己有通天的能力,能将自己思绪中的人儿径直带到面前来?
他那双眼睛,还是那样的冷冽,却多了一抹纷杂的意境
有些仓促地望进她的绿色眼睛,弗雷德里希有些揪心地读着她眼中毫无遮掩的惊诧
很好,她至少还没有忘记自己
和席格德交往的这些天来,他总是或多或少地将她当做眼前的这个女人
甚至于在他们交欢之时,他也差些就叫出了她的名字,若非他仍留有几分自控力,天知道克莱曼上校又会说些什么
他是多么得想再看看这双自己朝思暮想的眼睛,可他却无法忽视她身旁约阿希姆警惕的目光
好在希姆莱适时地发了话,“这是我挚友克莱曼上校的独女,席格德”
他笑盈盈地朝着那位身着紫衣的年轻女子伸出了手,扶住了她,“弗里茨,你们都见过的”
“又见面了”,约阿希姆首先伸出了手,看着对方礼貌又有几分疏远的淡笑
“冯·巴尔曼小姐,久仰大名”,席格德主动和凯瑟琳打着招呼,“恭喜订婚”
她怎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位男友和冯·巴尔曼小姐曾经的风流史呢
他们是如此的高调,让她这个柏林的圈外人都能闻见风声
原来这就是她,高贵美艳的她,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凭借着几万分的自信,她原肖想着自己也许还能与她一比,可这个念头却在见到这张脸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她就像是钻石般耀眼,就连眼角的疲态都没能抹去她半分光华
“谢谢,克莱曼小姐”,凯瑟琳笑着道谢,眼神却不动声色地将她打量了透
原来她就是他新的枕边人,他送香水的那位小姐,冒雨去见的那位小姐
简单,活泼,不谙世事
这样的一个女孩,站在他的身旁…
就算她自己也并非深谙社会之种种,却足以瞧见眼前女子的稚嫩
她紧紧挽着黑衣男子的臂弯,就像是一只依偎在野狼身旁的姜黄色幼鹿,眨巴着她那大而空洞的黑色眼睛
她深深知道,自己并非嫉妒或憎恶席格德的存在
甚至,她还在希冀,因着她的出现,他能更好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毕竟他们都知道,先前的那些琐事耗费了彼此多少的精力
如今她有了约阿希姆,一切都重新迈上了正轨
她不会否认那段恋情,她会将它埋藏在心底,却决不允许它再肆意奔走着恼乱她的思绪了
可她想着自己曾经对于这么一个人的种种猜测最终化成了眼前这个紫衣服的少女,免不得带上几分失落感
“席格德和弗里茨已经交往四个月了”,希姆莱扮出一副和煦的样子,把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席格德双颊上的红晕和带着汹涌热意的双眸
克莱曼上校把她保护得也太好了些…这个蠢姑娘
她是如此的为这段感情而喜悦,以至于足以来到凯瑟琳这个‘落魄而逃’之人面前耀武扬威
在场的五个人里,只有她会如此直白不加掩饰地表露出自己的情感
也许是因为只有她能…
“哦?是么”,约阿希姆的眼神在面前两人间打了个转,重新回到弗雷德里希身上,“我和卡特真为你们感到高兴”
一位上校的独女,他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还妄图借着女人往上爬
上帝开恩,没能让他这条毒蛇将卡特拽入地狱,他就转手染指另一位小姐
而他身旁的希姆莱,就是这些阴谋的说媒人,地狱的口舌
这令人尴尬的情形就这么让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没过多久就有宾发现了这几位风云人物,他们互相交头接耳,大胆猜测着可能的话题
甚至有人不动声色地往侍者戴着白手套的手中塞上一张纸币,就为了让他恰到好处地路过那几位的身旁,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
终于,在副官的几声耳语之后,希姆莱笑着退出了这场会面
“很高兴认识您,克莱曼小姐”,约阿希姆看着他走远,笑着对席格德说
“我也是”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挪开了视线,迈开了腿
凯瑟琳朝着右,弗雷德里希朝着左,擦肩而过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可在这浓重夜色的裹挟下,众宾也并未感到一丝疲倦
约阿希姆又一次被熟识的军官叫走了,徒留她一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执着一只快见底的高脚杯
看着眼前转着圈的华服男女,闻着鼻间混杂的香水味,她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她需要新鲜的空气,现在就要,不然她可能就要在这儿晕过去了
推开前往露台的大门,她跨出门去
踱步走到宽大的露台扶手前停下,微微躬身将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制在了台面上
她把那只高脚杯稳稳地立在大理石台面上,眺望着远处的景色
夜里的柏林,灯火闪烁,不远处的勃兰登堡门,菩提树下大街,还有眼前这个立满使馆的街区
她原以为借着这纸合约,这几座摩登洋楼里的灯会彻夜亮着,可他们早已被浸没在了黑夜之中
不论今天发生了什么,都无法阻止大使先生准时躺上自己柔软的镶着金边的床榻进入梦乡
难道就没有什么能让那些高傲的高卢人垂下他们的脖颈吗?还有大洋彼岸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他们又会作何反应呢?
昔日拼杀的敌人成为了朋友,仇恨在一夜间消除,苏联人和我们一同起舞,仿佛二十多年前的那些血债被一笔勾销
有可能吗
她望着对面法国大使馆的一间暗着的屋子出了神,却依稀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