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少女

《玫瑰少女》

第22章 渡情(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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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楠从没怀疑过月娘的死,那日他明明看见月娘悬在树上,三弟在旁哭得伤心。他杀?会不会搞错了?!

王楠不放心,到处向人打听,府衙里的差官告诉他月娘是先被人掐死后伪装成自缢。王楠不信,贿赂仵作五两银前去看尸首。虽说月娘的尸首烂得不成行,但脖上的手指依然清晰,仿佛在替死者喊冤。

王楠看了之后顿时魂飞魄散,这怎么可能呢?三弟他从小就善良,谎话都不会说,怎么有胆子去杀一个人?!他心乱如麻,徘徊在君子苑前想要问个究竟,刚入月牙门洞,忽闻朗朗读书声,旁边下人不由夸赞道:“瞧,三爷多用功,已经是状元郎了,还天天念书。”

王楠不由驻步,想了又想,不忍打扰他。随后,他就让小厮备马,先去仁心堂拿些滋补药材,再去杨老府上拜访。

他本想杨阁老口风,没想杨阁老身子欠佳,是他孙辈前来相迎。王楠与杨老孙辈不熟,话抹不开,聊完几句之后,他觉得无法深谈,搁下礼物便告辞了。

就在此事过后三日,杨老过世了。听说他人挺精神,起床之后还去园子里走动,吃了碗酒酿圆子,谁料没到晌午人就去了。

杨老九十有余,福寿全归,人们只当他是老死。王楠听到杨老死讯不由舒了口气,心想他走得正是时候,刑部的人定不会把月娘的案子放心上,拖段时日就会草草了结,到时也就无人知晓。

王楠去君子苑想将此事告诉三弟,可是王桦待他极冷漠,自状元宴过后,王桦就不待见这位二哥,也不知王楠哪里有惹到他,让他发起小娃儿脾气来。

想来想去,莫非是向萧家娘子提亲一事?王楠问他,他不答,研磨作画把人晾在一旁。

白遭人冷落,王楠也恼了,口气不善教训起来。

“你二哥我整天为你的事奔波,你何苦给我摆脸色?!”

说罢,他气呼呼地拂袖离去,恰好此时小厮来找,恭敬递上一封信。王楠展信粗略扫上遍,目瞪口呆,他连忙揉揉眼,再把信上每个字都看上好几遍。欣喜冲头,王楠只觉两眼一黑,差点晕倒在地!

“我要成亲了!我要成亲了!萧家娘子答应了!”

王楠喜不自禁,逢人抓上他们肩膀使劲摇之。他直闯王老爷书房,说要找个媒人去萧宅提亲,并把司妍亲笔书信递上。

王老爷思量半晌,最后看在钱的份上勉强答应了。王楠如愿以偿,整个人像是跌进蜜罐子,里里外外都甜透了。一时冲动,他迫不及待地去了君子苑,将这喜事告诉三弟。

先前还不愿正眼瞧他的王桦听到这事瞠目结舌,结巴半晌只道了两个字:“什么?!”

王桦这般反应叫王二郎很不悦,他二话不说从袖中掏出司妍亲笔信,端正地放到弟弟手中。

“你瞧,她亲自答应的。”

王桦一目十行,已将信中所书看明白了,他怕自己看错,又逐字逐句细阅,的确她是答应了。

“呵呵,恭喜二哥了。”

王桦笑着把纸拆好。未等奉还,王楠便伸手抽走,宝贝似地藏回袖里。

“明天我就叫媒人上门提亲,选个好日子,如今算得上是苦尽甘来,往后你我都能好好过日子了reads;。”

王楠话中有话,王桦岂不懂?他不露声色聊几句客套话,忽然想起件事来,便说:“对了,二哥。今日我有事,要出趟门,你有什么东西需要我捎回来吗?”

“不必不必,反正我待会儿也要出去,先替你二嫂打几副头面,再买些绸布。晚上我还要与钱老板谈生意,他找我开个分店。”

王桦听后颔首浅笑:“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二哥了,我有事先走。”

说罢,他便备马出了门,马行到南郊时又折回琵琶街,停在了萧宅前。

几记叩门声后,有人来了,王桦往里暗探,随后十分恭敬地揖礼:“请问萧家娘子可在?”

真巧,司妍在里头。王桦被旭初引到翡翠园,案上早已备了茶点,他坐下喝了几口茶,人没来;再吃了粒枣,人还是没来。外边知了聒噪得很,叫得人心烦意乱。王桦坐不住,起身走到院中,看到一处矮墙,他不由想起初遇时的情景。

如今梅花已谢,小荷初露尖,匆匆地过完春,一切全都变样了。

“原来是新科状元,真是令寒舍蓬毕生辉。”

一声轻笑把王桦的思绪扯了回来,他转过头,眼睛一亮,而后又若无其事揖礼,抬眸时那抹鹅黄色的影已飘至跟前,顺势捎来一股微甜的花香。

王桦心弦微颤却目不斜视,彬彬有礼,道:“今日正好路过贵府,故来探望。此次从京城归来,没能来见过娘子,实在惭愧。”

司妍莞尔:“王公子客气,你我相识这么久,如此拘谨反倒生分了,快些进屋坐。”

说罢司妍旋身请王桦入内,王桦看见她手里捧了几株荷花,粉白相间的花瓣上沾着露珠,而捧着花的柔荑比花更娇美。

王桦打一激灵,而后收起心思入翡翠堂。司妍则走到花架边把几株荷花小心插入瓶中。不知怎么的,双耳青瓷瓶忽然落了下来,王桦眼明手快伸手去接,将它牢牢地托在双臂间。

王桦长吁口气,笑颜逐开,他起身把瓷瓶放回原处,目光流转间看到司妍眼露仰慕,不由暗生欣喜。

“看来王公子不但文采出众,还会些功夫,真是文武双全之才。”

司妍毫不吝啬地夸赞一番。王桦连忙垂眸拱手,一副谦逊乖巧的模样。

“娘子抬举了。在下小时身子骨弱,习了几年武只为强身健体,真遇上高手只有逃的份。”

司妍听后捂嘴轻笑,王桦见她容姿娇丽,妩媚动人,心里莫明难受起来,像是搁着根刺,想拔又拔不得。

王桦不动声色,轻声道:“此次从京城回来都没能过来探望娘子,真是罪过了。当初娘子送来的小点真是可口,不但解我路上之饥,更是解我思乡之情,故有份小礼务必请娘子收下。”

说罢,王桦从袖中掏出一只宝蓝锦缎盒,巴掌般大小,然后恭敬双手奉上。

司妍接过后打开一瞧,是枚白玉镯,色泽光润,纯白无瑕疵,晶莹剔透。司妍好东西见过不少,只消一眼,心中便有个大概。

“王公子,此物实在贵重,我收不得。”

司妍把礼推回,王桦忙又送过去。

“这是我特意为娘子精挑细选,无论如何请娘子收下。”

这话说得有些突兀,王桦自觉不妥,立马补上一句:“我曾听二哥说得娘子相助,才有了仁心堂,所以……此礼算是轻的了reads;。”

司妍沉默半晌,看看他再看看这镯子,眯眼笑着道:“王公子客气,司妍恭敬不如从命。”

王桦见她收下这玉镯,如释重负,而后有意无意地说:“我常听二哥提及娘子,说娘子你知书达礼,贤惠温雅,娘子能与我二哥结秦晋之好,真是我二哥的福分。”

“哎,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王桦颔首,垂眉笑道:“其实我也早就闻到风声,前几日我见……”

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喧闹,不知是谁闯了进来,边骂边哭,呱噪声直朝翡翠园来。

司妍闻声望去,见到几个妇人气势汹汹而来,她们个个容貌姣好,只是悲愤交加的哭容略显狰狞。

这些人司妍从没见过,也不知是谁给她们胆子敢闯到她府上来,她往窗外枝丫上瞧,白鹦哥就立在上面以喙梳羽,再抖抖毛,活脱脱是个看戏的。

“哎呀,这不是我二哥院里的妾氏吗?她们怎么跑来了?还如此无礼。”

王桦先开了口,而后起身挡在门处。

“周姨娘,你这是为何?你们怎么能擅闯此处?”

为首妇人一见是张熟脸,立马扯开嗓子哭嚎,她一哭后面四个妇人也跟着大哭,如丧考妣。

“狐狸精呀,害人不浅的狐狸精!还没进王家门,就怂恿王家把我们几个卖到窑子里!老天没眼呐,咱们姐妹从不作恶事,怎么会惹到这种蛇蝎妇人?!”

哭着哭着,周姨娘往地上一坐,又捶心口又拍大腿。她出身下等青楼,放浪形骸,好不容易得道升天,一下子又被打回原形,自是破罐子破摔,脸皮里子全都不要了。

她这番大闹,另几个姨娘也跟着哭闹,仗着萧府里没几个下人,无法无天。

司妍就看着她们哭,压根儿不知道王家要把王楠几个小妾卖掉的事,再者卖就卖了,与她又有何干系?又不是她出的主意。

这时,王桦挺身而出,对那几个姨娘说道:“几位莫哭,这事我未听说过,待我回去问问我二哥,可好?”

王桦纡尊降贵,替司妍打起圆场,而这几个小妾却是不依不饶,为首的周姨娘更是把话说得极难听。

“三公子,我们姐妹可不知道你也在这儿,该不会也是被这狐狸精迷了魂,要把我们姐妹赶尽杀绝呀!”

“放肆!”王桦突然厉了神色,一向温润如玉的他,竟如庙中金刚,煞气冲天。几个姨娘受了惊吓,竟不约而同咯噔了下。

“平日里我二哥都待你们不薄,从不计较你们出身,你们可倒好,闹到别人府上不说,还满口胡言,信不信我立马叫官府过来,将你们几个统统收押,再按律典治罪。”

众姨娘一听立马露出惊慌之色,那周姨娘缓过神后,哀声痛哭道:“我们这也是走投无路呀!这几个姐妹又做错了什么?这几年来大伙都守规矩,却让人几句话一说就要把我们卖了,以后让我们怎么活呢?!”

说罢,众姨娘齐声哭,好不伤心。

王桦回首看看司妍,略微尴尬地扯了个笑,而后就对这几个姨娘说:“大家都别哭了。萧家娘子是明事理的人,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到这府上大闹,被人说了去更让二哥脸面无光,我帮都帮不了你们。你们几个先和萧家娘子赔不是,至于接下去的事我会替你们想法子reads;。”

周姨娘半信半疑抬头看看王桦,然后又把目光瞟到司妍躺上。司妍站在门后不气不恼,平淡得不似常人,这倒让周姨娘她们猜不透了。

周姨娘见好就收,啜泣着向司妍赔不是。

“萧家娘子得罪了。我们并非不讲理的人,这世道妇人活得苦,我们也只想有个依靠。”

情至深处,周姨娘泣不成声,叹自己命不好,遇到个薄情郎。

司妍倒是大肚,听完周姨娘所说,只道:“看来几位姨娘有所误会,我也不知大伙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总之你们先回去吧,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语毕,王桦连忙追上一句:“萧家娘子说得在理,你们还不快谢过?”

众姨娘仓惶磕头,口里连连念叨:“多谢萧家娘子大恩大德。”

话音刚落,王桦使上眼色,周姨娘就领着其余四人悻悻然地走了。

“让娘子受惊了。”

人走之后,王桦万分羞愧地低头赔罪。

“只怪我们王家未管教好,今日竟这等糟心之事。娘子也莫怪这几个姨娘,她们不及娘子通情理,又全是出身于三教九流之地,还忘娘子海涵。”

说罢,王桦头压得更低,恨不得钻入石缝里。

司妍嫣然一笑,道:“王公子多虑,这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倒是王公子您……今日您来我府上,家兄可知?我怕到时起误会,有损公子清誉。”

“清者自清。更何况我来探望娘子,怀赤诚之心,别无他念。”

王桦说得诚恳,可他犹豫不定的眼神却叫人好生捉摸。司妍故作不懂,欠身施一大礼。

“如今我已经答应了令兄的婚约,王公子过些时日也要大婚,为免生事端,往后我俩还是少见为妙。”

王桦听后不由自主泯紧双唇,纤长眼睫下尽是不甘之色,他缄默半晌,方才低声道:“娘子说得极是,今日有劳娘子,在下就此告辞。”

司妍颔首,送他出翡翠园。王桦走得缓慢,时不时侧首看她几眼,一双多情眸里藏有千言万语。

司妍的脚步止于月牙门洞,临别时对王桦道了声:“珍重。”

王桦嚅嗫半晌,话始终说不出口,俊眉微蹙,半怨半哀。

“多谢娘子了,此生能认识娘子,我无憾也。”

话落,他便走了,步履匆匆,慌张得像是在逃。

一抹白影忽然从天而降,落在院墙青瓦上。

“今天的戏可真是好看。”白鹦哥展翅引颈,黄豆大的鸟眼追着那道影。“这王家你还要去吗?”

“当然得去。”

“为了一个杨老,你

要多加几年罪孽,值得吗?”

“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不是你。”

司妍冷冷地抛下句话,转身走了。白鹦哥炸成一团毛球,像是生气,可待司妍走远,冠顶上的一根黄羽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

她肯留下了,却不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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