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县令大人!”
“请大人恕罪!”
杨家下人,阿福阿德二人齐齐跪倒在地,脸埋进尘土,四股止不住地打颤发抖。
众人惊醒过来,无不诧异究竟发生了什么,纷纷调转视线,很快就发现许良的手中,正拿着一块黑金色的令牌。
令牌上,正面刻着“霖安”,背面则刻着“县令”。
“哼!”
许良一手端着粥,一手持着令牌。
令牌是袁伯昨晚交给他的,作为霖安县令的证明,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阿福阿德二人,虽然仗有杨家的威势,但毕竟是普通的平头百姓,面对上一县之长,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蛮横,自然就不好使了。
这当众袭击大乾王朝官员,那可是死罪!
“起来!”
杨瑞面色不善,看见二人吓得跪倒在地,直接上前踹了两脚。
“给老子起来,脸都给你们丟光了......再不起来,老子把你们两个的腿都打断,以后也不用起来了!”
威逼下,二人只好颤抖地站起来,低着头,目光躲闪。
周围的民众也纷纷避让开,即便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许良的身份,知道县令大人在场,但是却并没有因此而鼓舞,更没有减少对杨瑞的畏惧。
许良看在眼里。
一双明眸扫视,将众人畏惧的表情收入眼底,眉头微微蹙起。
原来如此......
前世孤家寡人,许良打小便滚过了世间冷暖、人情百味,对于阿福阿德以及众人的反应,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相比他这个新上任的县令,霖安百姓更畏惧杨瑞,更畏惧其背后的杨家,乃至四大家族。
换句话说,百姓们缺少对官府的信任。
丼岩小心凑上前,低声劝谏:
“许兄......许大人,见好就收吧,不要再和杨瑞杠下去了。即便你是县令,势单力薄,也会吃亏的!”
“放心吧丼老哥,我自有分寸。”
许良微微点头致意。
而一旁,杨瑞狠揍了阿福阿德一顿,这才不急不缓地走上前,挑着眉毛,斜着眼,上下打量许良。
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丝毫没有对一县之长的尊重。
“你就是新来的县令?”
“与本官说话,态度不好是容易吃亏的哦。”许良微微一笑,清秀的模样看上去人畜无害。
“哼!”
杨瑞冷哼一声。
一脸跋扈嚣张,完全不把话放在耳朵里。
“不就是一个毛头县令而已,别太瞧得起自己了,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儿——这里是杨家码头,是我杨家人的地盘!”
杨瑞脸色愈发狰狞。
“在这里,老子想杀谁,就杀谁!
别说那个一身腥臭的卖鱼女人,你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别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和这些贱民有什么区别?老子告诉你,敢在这砸我的场子,就是在打老子的脸......”
话未说完,眼前突然闪过黑影。
许良二话不说,抓着县令令牌,伸手一挥,直接拍在杨瑞脸上。
啪——
“刁民!住口!”
这一声响得清脆,全场如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把眼睛看直了,瞪得老大,仿佛能够听到无数心跳漏拍的声音,谁都没想到这位县令大人,看着年纪轻轻的,居然这么刚啊!
丼岩更是把脖子伸得老长,感觉一身肥肉都在发颤......
你管这叫分寸?
你管这叫分寸?!
咕噜——
杨家的人咽了口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缩了缩脖子,站到人群当中,谁都没胆子上前。
毕竟,人家可是县令老爷......
场上最懵逼的,还是杨瑞。
人都傻住了,从小到大,仗着杨家二公子的身份,在这霖安城呼风唤雨,从来都只有他打人的份,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欺负他。
“记住了,这才叫打你的脸啊。”许良似笑非笑,杀人诛心。
“姓许的,信不信我杀了......”
“刁民住口!”
啪——
又是一声清脆。
但见杨瑞左右脸上,各留下了一个“霖安”、“县令”的字印,红白分明,清晰可见。
“你!”
“刁民——”
“别!别别别......”杨瑞连忙缩头求饶,用手挡着脸。
哪有那么多硬骨头,杨瑞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欺负的都是平头百姓,这回遇到一个比他还狠的硬茬子,当即就怂了,甚至连喊救命的功夫都抛到脑后了。
许良神色不变,心里却在叫苦。
第一次掌嘴,实在没什么经验,力度使大了,震得手腕现在还有些发麻,以后一定多多练习,争取让各位听个清脆......
当然了,这两巴掌抡得爽,还抡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依霖安县律,草民杨瑞目中无人、出言不逊,顶撞本县,予以掌嘴惩戒,再犯再罚!”
虽然惩罚形式有些问题,但好在无人提出异议。
毕竟这个时代,大乾王朝法律普及度都不到一成,平头百姓哪里懂法,你是县令,你说了算呗......更何况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心里默默地大声叫好。
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下。
许良一手端着白粥,另一只手直接揪起杨瑞,一步步走上高台,无人敢拦,当着众人的面,将其狠狠地甩到台上。
冷眼看着杨家剩下的人。
“现在,放人!”
杨家一众没了主心骨,顿时乱作一团,手忙脚乱地给渔家女松绑。
此时台下,却隐约有些窃窃私语。
许良立刻察觉到,这些声音中夹杂着不安、惊慌,很快就演变为了成片的恐惧,对县令大人破坏龙王祭一事,立刻出现了很多反对的意见。
不过,鉴于刚刚抽杨瑞的一幕,倒是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头。
这小县令,不好惹的哇!
许良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站到高台前,决定说两句。
“各位霖安的百姓,请听我说。”
“我知道,两浙州连月大雨,民不聊生,塘钱江水位迅涨,大家有恐惧可以理解。希望龙王爷安抚江流,保一个平安也可以理解......”
“但是龙王祭可以有,不能因此而牺牲别人的性命......”
思想教化,本就是县令职责,引导百姓脱离愚昧,拥护大乾王朝的王权政治......当然对于后者,许良并不苟同。
这什么王权皇权的,哪有红旗飘飘来得香啊。
一番话讲下来,高台下的一众百姓似懂非懂,愣头愣脑的居多,至于他们到底听懂多少,那就不好说了,毕竟撇除愚昧、思想教化,重在来日方长,急不得。
现在只要他们不敢造次就行。
许良讲了许久才停,口都有些渴了,赶紧喝一口白粥润润嗓。
看一眼身后,那些杨家仆人手脚笨的,加起来都不如小翠一个姑娘利索,一群人团团转半天,还没把渔家女松绑。
杨瑞倒是老实,缩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虽然他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但到底还是个怂蛋,嗯,聪明的怂蛋,他已经看出许良不比前几任县令,绝对是个不好惹的硬茬,干脆就一怂到底。
有的人看着无比强大,实际上只会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若是遇见更横的,就只能打回原状了。
而许良一直暗中观察高台上的人。
他留心到一件事情——
今日龙王祭中,四大家族到场的,其实只有杨瑞一人。
即便是杨家,看上去在场的有很多人,但真正的本家人只有杨瑞,其余的都不过是下人而已,和杨家都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因此,在控制了杨瑞之后,其他人顿时像失去领头,甚至没有人主动站出来和他交涉。
这就很有意思了啊......
许良微微蹙眉。
他不禁想到,四大家族的这幅态度,很显然并不重视这场龙王祭,甚至连主办的杨家,也都兴趣索然。
那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借以安抚龙王爷的名义?
就在这时,惊呼声突然打断思路。
高台最远端,靠近江边的位置,突然有一个杨家仆人高声喊叫。
“快看!江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紧接着,所有的杨家仆人全都问询,纷纷走到高台边上,对着江水指指点点,口耳交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许良也只得暂时放下来困惑。
拨开人群,走到江边。
果真,滚滚江水当中,似乎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像是翻滚的浪花,但是却静止不动,始终保持在同一个位置。
“那是什么?”
“该,该不会是......”开口的杨家仆人,没有继续说完。
但是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忍不住看向身后高台,摆放着的三牲以及五谷,还有没能送出去的渔家女......龙王祭!
许良仔细凝望。
却见江中黑影突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黑影疯狂扭动,迅速在江水里穿梭游动起来!
一个瞬间!
黑影突然破水而出,带着一团巨大的阴影,直接落到高台正中央——
庞大的身体,足有七尺开外,明明是人身的模样,但是头是尖顶的,嘴里咬着尖牙利齿,两颊侧甚至还有鳃,在缓慢地一张一合......
腥风扑面而来。
许良顿时感觉空气变得粘稠起来,心脏在跳动的间隙,像是被死死地捏紧,动弹不得。
怪物!
人的四肢,鱼的头!
继而,许良开始感应不到自己的四肢,恐惧已经蔓延开来,全身都在发麻。
只有余光和听觉,似乎还有作用。
但见高台下,齐泱泱的霖安百姓,远的都已经跑了,近的则全部匍匐在地,一边跪拜一边高喊着‘龙王爷’、‘请龙王爷息怒’之类的话语......
高台上,杨家仆人们早就跑得没影了。
只有杨瑞还傻愣愣的,瘫坐在地上,衣衫下摆早就已经湿透了,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怪物——
“妖......妖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