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兰蓉跟着裴宗佑的下属进去包间时,裴宗佑已经坐在那里等赵兰蓉了,他起身亲自给赵兰蓉拉开他身侧的椅子。
“谢谢。”赵兰蓉对裴宗佑淡淡地颌首,随后坐下来。
裴宗佑的唇边勾着笑,瘦削的手指中捏着红酒杯子,那双深邃的眼睛始终紧锁着赵兰蓉,一如很多年前她嫁人后,再遇见他,他像是狼盯着猎物一样,目光里头充满了占有和掠夺。
赵兰蓉喝着茶,垂眸不去看裴宗佑,沉默中她的手指一点点攥紧,这些年来她心中始终对裴宗佑有一种恐惧。
饭菜陆续地端上桌,全是照着赵兰蓉的口味,两人各自吃着,过了一会裴宗佑开口问道:“蔚承树和杜家大小姐已经到那边了?”
“是。”
裴宗佑点点头,“那就好。”
事实上对蔚承树开枪的是裴宗佑的人。
为了整件事,裴宗佑把那两个保镖首先安插在了杜家,让其中一人怂恿杜诗娴自杀,告诉杜诗娴只要象征性地割一下手腕,杜母就会妥协了。
杜诗娴起初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更舍不得让母亲担惊受怕,但在被杜母告知要送她去国外的情况下,杜诗娴走投无路,才接受那个保镖的建议。
裴宗佑知道杜母要成全蔚承树和杜诗娴,却过不了杜父那一关,于是裴宗佑在这时主动提出帮助杜母。
杜母选择了跟心怀鬼胎的裴宗佑合作,演了那场戏,期间杜母尽力阻拦了,也以死相逼让杜诗娴回头,然而还是没有能改变结果,那么杜父也就没有理由再责怪杜母,也没有时间再派人把杜诗娴带回杜家。
当然,蔚承树是赵兰蓉的儿子,裴宗佑不可能真正伤害蔚承树,让下属选用的手枪和子弹都很一般,也不至于能真正射到蔚承树的身上。
那一枪真正的目标其实就是裴姝怡,只是那种情况下,其他人看上去全都以为裴姝怡是为蔚承树挡子弹。
而裴宗佑之所以对裴姝怡下手,理由很简单,从三年前他就不想收养裴姝怡,而如今眼看着裴姝怡和裴廷清之间的关系有些不正常,他就更不想留裴姝怡了。
当然,裴姝怡就算不死,只是受伤了,也不影响大局。
因为裴姝怡受伤,就不能参加高考了,这样一来,裴姝怡没有理由再去日本读大学,裴宗佑把裴姝怡留下来,是为了让裴姝怡和江家财阀的长子订婚。
当年霍惠媛执意要收养裴姝怡,裴宗佑考虑到裴姝怡对他有利用价值,这才同意了,所以在他眼中,裴姝怡不过只是工具和可以买卖的商品而已。
若是裴姝怡没有和蔚承树分手,看在赵兰蓉的情面上,裴宗佑会让裴姝怡嫁给蔚承树。
只是当时裴姝怡第一次去见赵兰蓉时,赵兰蓉就看出来裴姝怡对自己的儿子并不是男女之情,再加上裴姝怡复杂的家庭背景,赵兰蓉就不太赞同儿子和裴姝怡在一起。
她反倒很喜欢杜诗娴,那次在医院一眼就看出杜诗娴对儿子的情义,才给杜诗娴制造和儿子单独相处的机会。
在知道儿子和杜诗娴在一起后,那天晚上她打电话给裴宗佑,是想知道裴宗佑会不会因为蔚承树抢了裴家的儿媳妇,而对蔚承树下手。
此刻赵兰蓉想到杜诗娴那么小的女孩子背叛父母,义无反顾地跟着她的儿子去了异国他乡,赵兰蓉很心疼,迟疑片刻对裴宗佑说:“杜家那边,你还是手下留情吧。”
虽然杜母对她的成见和误会很大,但她并没有想过要反过来报复杜家,毕竟儿子蔚承树喜欢的是杜家的女儿。
裴宗佑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赵兰蓉,“好,就听你的,而且我也不是那么锱铢必较的人,没有必要为了这一点小事伤害裴杜两家的利益关系。霍惠媛在学校里散播的谣言,也被廷清压下去了,不会影响到你儿媳妇的声誉,你可以放心了。”
霍惠媛这样做,是因为想要报复赵兰蓉,赵兰蓉很喜欢杜诗娴,自然希望蔚承树能和杜诗娴在一起,因此霍惠媛偏偏要毁掉杜诗娴,在外界的压力下,杜母不得不把杜诗娴送去国外,如此赵兰蓉就不能如愿了。
但可悲的是先有裴姝怡插手帮助蔚承树和杜诗娴,最后是裴宗佑向着赵兰蓉这边,裴宗佑控制了整场局,于是正妻和当年旧爱之间的斗争,霍惠媛惨败,也因为这件事,霍惠媛失去了裴廷清。
裴廷清和霍惠媛走到如今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也是裴宗佑乐见其成的,霍惠媛太天真,想把裴廷清这个非亲生儿子变成她自己的,他当然不会允许。
赵兰蓉在这时转头看向裴宗佑,她的语气里含着讽刺,“你把廷清调去南非,是想让霍惠媛失去庇护,廷清不在的这几年里,你借此和霍惠媛离婚,扶正外面的女人?”
裴宗佑闻言放下筷子,望着赵兰蓉似笑非笑地问:“外面的女人是谁?若是你愿意做裴家财阀的长夫人,我分分钟就能让霍惠媛净身出户。”
“但你若是没有这个想法的话,那么还是留着霍惠媛吧,总归裴家财阀不能少了女主人。”
赵兰蓉没有套出话来,她干脆不再拐弯抹角,“你让廷清去南部非洲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历练他的话,我也会过去陪着他。”
“是历练,没有别的目的。”裴宗佑皱着眉头看向赵兰蓉,他耐心地解释道:“我担心廷清和裴姝怡之间真的会发生什么,他千方百计把订婚搞砸了,差点跟我断绝关系,我也不敢太逼他,所以我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廷清弄走,趁此让裴姝怡和江家的儿子订婚,断掉他们两人所有的后路。”
“当然,我不可能让廷清去五年那么久,最多也是一年而已。我承诺过你,廷清会是裴家财阀的下任掌控人,这点无论如何也不会变。”裴宗佑低沉地说着,抬手就要抚上赵兰蓉的脸。
赵兰蓉却猛地拉开椅子站起身,“我吃好了,承树和诗娴的事麻烦你帮忙。”,她说完拿过自己的包就要走。
裴宗佑戳迅速地拽住赵兰蓉的手腕,“蓉蓉,总之你不要跟着去南非,你若是真舍不得廷清,只要我处理好了裴姝怡,我就让他回来。”
赵兰蓉低头看过裴宗佑一眼,没有说什么,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臂,她疾步走出去关上门。
而此刻裴宗佑放在那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收回目光,接通电话烦躁地问:“什么事?”
下属在电话那边说裴姝怡去参加高考了,不久前他们看到裴姝怡从某个学校里走出来。
裴宗佑闻言一点点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
裴姝怡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能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应付考试?
裴宗佑略一沉吟,“查查怎么一回事,再告诉我。”
***
天快黑的时候,裴廷清才开车去医院找裴姝怡。
病房里的灯光下,裴姝怡靠坐在床头,一手翻着一本漫画书,另一只左手则扎着针头,栗色的长卷发慵懒的披散下来,她看上去安静而柔美。
裴姝怡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笑着跟裴廷清打招呼,“大哥,你来了。今天你是不是去上班了?”
“嗯。”裴廷清低沉地应着,把挂在臂弯上的西装外套放在沙发那里。
在去南非之前,他都要在公司里上班,裴宗佑是老板,眼皮子底下他自然不能轻易翘班。
裴廷走过去坐在床头,把裴姝怡的手机拿出来,准备给霍惠媛发讯息说今晚还是留在杜家。
像杜家大小姐和男人私奔这种事,杜家必定会竭力掩饰,不让外界知道,裴宗佑也在帮着杜家,所以霍惠媛应该还不知情。
只是裴姝怡的手机没电,早就自动关机了,裴廷清连上充电器再开机,收到蔚承树打来电话的提醒短信。
裴廷清的凤眸微微一眯,有所缓和的面色,顿时又沉了下来。
蔚承树还有胆子联系裴姝怡?若是让他知道蔚承树现在在哪里,他肯定不会再轻易放过蔚承树。
“大哥。”裴姝怡原本要和裴廷清说话,刚开口他就噙着冷笑看向她。
裴姝怡心里一惊,手指攥起来,有些害怕这样阴晴不定的大哥,她又连忙埋下脑袋,”没事。”
裴廷清沉默不言地盯着裴姝怡,足足有半分钟,他却是什么也没有说,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下属,让下属买饭送过来。
裴姝怡坐在那里等裴廷清挂断电话,她拽过裴廷清的手臂,乌黑的瞳孔里透着委屈,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裴廷,“大哥,可以不要再待在医院了吗?反正都是休息,我们回去你的住所好不好?”
“不好。”裴廷清难得有一次没有顺从裴姝怡,他晦涩的眸子里抿入一抹猩红,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冷声讥讽地说:“现在知道医院里待着不舒服,想要回家了,当时替蔚承树挡子弹的时候就那么勇敢?裴姝怡,我非让你记住这次教训不可。”
裴姝怡怔怔地看着裴廷清,过了一会她有些僵硬地收回手,别开脸泪水紧接着滑落而出,裴姝怡紧紧咬着唇,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早就说了我不喜欢蔚承树,你到现在还怀疑我。”
裴廷清闻言胸腔猛地一震,目光紧绞着裴姝怡的侧脸,过了一会他的唇边勾起一抹苦涩。
果然在她眼里,他计较这件事,就是他小气、无理取闹。
“行,我什么也不说。”裴廷清用力地点点头,没有和裴姝怡争吵,他转身走去内室,“砰”地一下关上门。
他站在玻璃窗那里,房间里没有开灯,城市陆续亮起的霓虹灯火照过来,裴廷清处在阴影里不停地抽着烟,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很沉闷,满腔的情绪无法发泄,他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呼吸都有些困难。
十几分钟后下属在外面敲门,裴廷清走出去时,裴姝怡正要下床去开门。
裴廷清到底还是太心疼她,抿了唇低沉地说:“你坐着吧。”,随后他大步走过去,接过下属买来的饭,又从里面把门反锁上。
裴廷清摆好桌子在床上,拿着装有米饭的碗要喂给裴姝怡。
裴姝怡咬了咬唇,“我自己吃。”
裴廷清不理会裴姝怡,皱着眉头低沉地说:“不要赌气。”
裴姝怡别开脸,“我不饿,想睡觉。”
裴廷清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他放下碗,暗沉又炙热的目光紧锁着裴姝怡咬在一起的唇,“让我掰开你的嘴,把饭塞进去是不是?”
裴姝怡闻言一颤,转过脸看着裴廷清,昂着下巴倔强地说:“那你掰啊,反正我就是不想吃。”
“好。”一个字音落下,裴廷清忽然伸手握住裴姝怡的小脸,凑过去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唔..........”裴姝怡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被裴廷清控制着不能动弹,他身上的烟草气息一瞬间将她包围,裴姝怡渐渐没有了力气,伸手抱住裴廷清的脖子,闭眼迎合着他。
裴姝怡正在充电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没完没了的,裴廷清黑着脸色放开裴姝怡,拿过来看到是蔚承树从国外打来的。
裴廷清动作一顿,紧接着他直接把移动卡拿下来,不由分说地丢到窗外,“砰”地一下他把手机摔在那里,裴廷清站起身说:“以后换掉号码吧。”
发完火裴廷清心里总算舒畅了不少,他走去内室端来水准备给裴姝怡擦身,他的手机也震动起来。
原本以为是蔚承树打到他这里,看过显示是霍惠媛,裴廷清在床头坐下来接通电话,“你找我有事?”
霍惠媛在电话那边说:“刚刚我听你爸说杜家大小姐并没有参加高考,已经跟蔚承树去了国外。既然这样的话,姝怡还待在杜家做什么?正要吃饭,你去接姝怡回来,等你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