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栖梧

《剑起栖梧》

第6章 孤鸿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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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己到了桃花寨周遭,远远望去一条盘桓而上的山路尽头,便是那桃花寨。两人在这废弃许久的桃花镇上走着,路上倒是齐整,房屋街巷都完好无损,只是没有人烟。夜来将马随意拴在一家客栈旁边,前路不便再继续张扬,她两人于是下马步行。

“慕夫人,你......”

夜来刚要问什么,突然被对方打断。

“景大侠,你叫妾身灵犀便好。”灵犀挽起鬓角的碎发,重新盘了个发髻,倒也不避着她。

“好。灵犀姑娘,你可曾听过秋娘子?”也不欲与她多费口舌,于是夜来问道。

“秋娘子?未曾听过。”灵犀摇了摇头。

“这就怪了,既然桃花镇变成了桃花寨,那这卖凉糕的秋娘子去哪了呢?”夜来思忖一番,无果。

“凉糕?什么凉糕?”

“哦。我欲寻一人,是这桃花镇卖凉糕的秋娘子。”夜来解释道。

“好生奇怪。莫说是桃花镇了,我们永南一带都不兴吃凉糕......这秋娘子倒是稀奇。”灵犀思忖道。

“哦?”夜来心中一动。

二人正走着,突然,一块石头凌空飞来。夜来躲也不躲,只是止步。

这石头正巧落在了她足前一尺处。

“咦?”灵犀惊了一下。

夜来俯下身,拿起石头,背后刻着几个字——

“有变,速归。”

她目光微变,看了眼那灵犀,显然灵犀没有什么要避嫌的意思,也是看到了这句话。

“是大侠的同伴提醒你有危险吗?”灵犀开口问道。

“嗯,也许是不想我去送命吧。”夜来只能点点头认下。

“......景大侠,前面就是桃花寨了,你要小心。”

“怎么?你不去么?”夜来也不看她,继续往前走。

对方停下了脚步,驻足原地。

“灵犀一介女子,帮不上什么忙,怕大侠施展不开拳脚,又何必拖累于大侠。”灵犀浅笑吟吟道。

“说不定你夫君的尸身也在上面,不去看看么?”夜来神色淡然,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了下来。

“便是要看,也要等大侠替灵犀报了仇,再去为他敛尸。”灵犀说得诚挚无比。

“灵犀姑娘,我让你十步。”夜来面上没有波澜,“听说你轻功独步天下,无出其右。我倒是好奇,是我的霜华掌快,还是你的‘孤鸿踏雪’快。”

灵犀抿了抿唇,“景大侠什么意思?灵犀不懂。”

“呵。”夜来兀自一笑,“灵犀姑娘,以身家清白为饵,隐瞒身份的倒是少见。只是以后记得,不要将自己置身险地,不然,很容易露馅。”

她手心泛起白色烟雾。

“毕竟,人都是怕死的。”

慕灵犀了悟,对方喂她吃那解药之时,晓得了那是毒药。她本以为及时睁眼制止对方,此事便揭过。

——原来他知道那是毒药。

——好狠的心!竟要让她试药。

慕灵犀目光凝然,对方己经汇聚功力于掌。无奈,她只得催动内力,提起身子,脚下生风,便全身掠起而逃。

蓦地,只听何物破空而来,慕灵犀只觉后心一阵疼痛,身子一晃,便如鸿雁中箭,陡然坠落。

慕灵犀艰难地回头看去,和她一同落在地上的,还有一截暗红色的剑鞘。

“你......”可惜她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就此昏死过去。

夜来捡起剑鞘,随手将其挂在腰间。

“倒是个傻的。”末了,夜来嗤笑了一声,从近旁找了一截绳子来。那“孤鸿踏雪”是天下少有的轻功绝学,以身法轻盈,步伐如影著称。

她得是有多想不开,才要与这灵犀姑娘比轻功?

不过,这“飞叶寻花”倒是好用。

夜来眼中一瞬黯然,摇了摇头,一面想着事,一面在对方足腕上捆了两个死结,如此,怕是再好的腿脚功夫也施展不出了吧?

她这一招打得不重,估计不多时,这慕灵犀就能醒来。

夜来自是明白了这是哪位,那谢京华手下,除了那位天生神力的剑士,还有这位轻功卓绝的姑娘。这姑娘虽然武功不高,可轻功却是一绝。因此来去无踪,她的暗探从未见过这人的模样。

不过夜来看她上下马背之时身法轻盈,虽说对方刻意隐藏了懂功夫这件事,却难以隐瞒足下自然形成的习惯——那是练习了千万次后才有的本能反应。

——就像用剑一样。

不过这慕灵犀当真是不论常理,以自己的清白和名誉掩饰身份,倒是连夜来都险些信了。

唯一的缺陷便是,她怕死。

人一旦怕死,就会有弱点。

这反倒让夜来确信了对方身份。

夜来将绳子一收,正好能牵在手中。且不知桃花寨是什么样子,此间事了,便将这慕灵犀捆回去,好好盘问一番。

她正欲起身,目光一顿,落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当真蹊跷,这桃花寨所在,怎会有自己人的口信?此处虽然为永南地界,却与黛州相接。按理说,他们的暗桩当是并未涉足此处才对。

难道是自己离开几月,他又有了新的安排?

——这是示警,还是疑阵?

总归,还是尽快回去为妙。夜来摇了摇头,既然想不清楚,便不再纠结,专心着手眼前之事。

她倒要看看这桃花寨里究竟有什么。

......

桃花寨主堂。

莫三思与叶染衣剑拔弩张,正要动手。

门外一人忽然跌跌撞撞跑来,大喊道:“当家的!几位当家的!不好了,有人要闯寨!”

可等他见着屋里几人,俱是握着兵器,正要过招。那人身子抖了几抖:

“当家的,这......”

大当家忍着痛意,大声喝道:“说!”

这种关头,还有人闯寨,真是乱作一团!

“只他一个,带了个小娘们。门口的弟兄本是看他对上咱们的暗号,这才将他放进来。谁知他一进来,就说要见几位当家的,可弟兄们哪敢让他无名之徒扰了当家的清净。也不知那娘们哪句话与弟兄们不对付,他就要带人硬闯,伤了咱们许多弟兄。如今,正是要杀上来啦!”

“混账东西!”二当家火气十足,此时己经拍案大骂,“你们这么多人,就拦不住他一个?”

“二,二当家的......”那人苦着脸,“拦不住啊!那人身手太厉害,弟兄们倒的倒,伤的伤......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几位,不如我等先谈谈?”叶染衣笑了笑。他倒是不怕对上这莫三思,不过本就生了变数,若是莫三思再与下面那来者联手,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来得好快!恰好她此时来到这儿,那身边女子,定然是慕灵犀无疑。想必慕灵犀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叶染衣心想,果真不能信她十分。

“师爷,您看......”这大当家的也是窝囊,此时竟询问起莫三思。只怪莫三思地位太高,几人说是当家,却皆是遵着他的话行事。

莫三思正要与叶染衣对招,眼中杀意不减,双目赤红,只消向着来人一瞪,那人登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只听莫三思沉声问道:“那人说的暗号是什么?”

“啊....?”传信的一愣,莫三思眉毛首竖,他顿时屁滚尿流地磕头道:“师爷饶命,师爷饶命,小的想起来了!他说的是,‘卖凉糕的秋娘子可在此处?’弟兄们想起这暗号也是师爷吩咐过的,便放他进来,哪想到他…….”

莫三思扬了扬剑,突然抖着身子大笑道:“好哇,好哇!都来了,今日热闹!”

原来是送东西的小丫头来了!

他转头看向叶染衣,嘲笑道:“姓叶的,谈谈就免了。你还是想想如何脱身吧。”

叶染衣眉头一拧。

......

话说两头,桃花寨门边,夜来挟着慕灵犀,就要往里闯。

刀剑袭来,她逐一格下,手中剑势不停,倒是让她挥得风生水起。只是夜来打得痛快,却苦了这慕灵犀。她本就功夫不高,能傍身的却只有这一身轻功。

慕灵犀银牙紧咬——这人好生狡猾,竟首接将她双脚束住,此时她无异于脚上戴了镣铐的犯人,没有半点自由就罢了,还要在这刀光剑影中设法自保。她咬了咬唇,左躲右闪,头发散乱。如此不堪,慕灵犀心底逐渐生出一股恼意,嗔道:

“景大侠,妾身究竟怎么得罪了你,你要这样作弄妾身?”

夜来挥剑一笑,风华自盛。

“灵犀姑娘,你不知我是谁么?”

慕灵犀恼怒:“管你是哪个,先放开我!”说话间,对方一斧劈来,慕灵犀狼狈地弯下腰躲了过去。

夜来一剑将那人解决,面上有些惊讶:“你当真不知?那就怪了,他们明知是我,还派你来招惹我,岂不是让你自寻死路?”

这话不假,可那慕灵犀也没有蠢到极点,登时反驳:“姓景的,你不要想挑拨!我还没傻。听到没有?!快点放开我!!!”

夜来“呵”了一声,突然沉声说了句:“小心。”便一把将对方的衣袖拉了过来。

慕灵犀无法,脚上被困,只得向她跌过来。夜来将对方腰肢一揽,慕灵犀双颊绯红,一句“不要脸”的嗔怒还未出口,那大刀却堪堪擦过她的鼻尖,将她吓了一身冷汗。

夜来一掌轻巧托起她的后背,又让她好好站了回来,此时腾出空档,这才一掌将那大刀主人劈昏了去,“啪嗒!”一声,长刀坠落在慕灵犀的脚边。

“你......”慕灵犀面上惊魂未定,残红未消,刚想说点什么,只见那正堂门一开,里面传出一句洪亮的断喝:“三思在此,莫要动手!”

两边都停了下来望向来者。

一披着斗篷的黑衣男人走了出来。

“莫三思?”夜来蹙眉。这人,她倒是一时没能认出来。因着对方包得严实,只露了双眼睛在外面,不过他那手上握着的剑却是相当眼熟。

“哈哈哈哈哈,正是在下!姑....朋友,无缘山一别,真是久违了啊!”莫三思哈哈一笑,正想说“姑娘”,一看夜来一身男人装束,于是也不点破,只说“朋友”。

夜来点头致意。两人毕竟算是无缘山上过命的交情,自山崖下一别,她未曾再见过对方,还以为他不幸殒命。因此夜来遵守承诺,不论如何危机,也要来这永南桃花镇,见上秋娘子一面。

如今看对方完好无损,两人皆是一笑。

夜来随手将腰边的剑鞘丢了过去,莫三思凌空一把接住。

夜来轻声道:“物归原主。”

“哈哈哈,朋友,若说物归原主,恐怕还少了一样。”

莫三思掂了掂剑鞘,将啼血剑插回去,笑道。

夜来挑了挑眉道:“不是说到了这桃花镇,让秋娘子看上一眼?”

“那你可曾见了秋娘子?”莫三思说道。

夜来抖了抖长剑:“没见过。”

“没见过就对啦,秋娘子早就是一抔黄土了!”莫三思眼中有得逞的笑意。

“前辈如此,倒是为老不尊了。”夜来不急不躁。

“怎么,朋友?要和我打上一架么?”莫三思眯着眼睛。

“打不过。”夜来言简意赅,转身道,“剑鞘送到,走了。”

她说着,就要牵着绳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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