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栖梧

《剑起栖梧》

第26章 镇南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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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眼也不眨,就这样静坐,低声问道:“顾少侠,怎么了。”

这苏家少年倒是个多疑的……看来想瞒过他还要花些心思。

顾见春刚好止住苏决明的胳膊,将他拽走,闻言忙说:“无事无事,在下手滑。”

夜来点点头,不好再多言,却暗自打量起这两人。

顾见春冲着少年摇了摇头,苏决明亦不甘示弱回瞪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顾见春点头,又是摇了摇头。苏决明一跺脚,便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去边上躺下。

“我累了。你同她说吧,看看有什么法子能解了误会。”苏决明闭眼,佯装小憩。

顾见春失笑,对夜来说道:“夜来姑娘,来黛州时……遇上些误会,如今我们皆是通缉犯了。”

“你该好好讲讲你如何遭了那小贼暗算,让我们当了‘挡箭牌’的事。”苏决明在一旁凉凉地说。

顾见春有些无奈,“便是如此。”简略地将城外发生的事同夜来讲了讲。

“真是委屈两位少侠。”夜来颔首思量了片刻,说道,“倒也不难办。只要我们能绕过镖局的护卫,届时我见了林世伯,同他说说,这误会就消了。”

“夜来姑娘,在下正要同你说这件事。”剑客有些苦笑着说道,“林总镖头病逝,镇南镖局如今是他弟弟林阔海掌事,这个被通缉的‘贼人’正是镇南镖局的少东家,林穆远。”

夜来这才有些震惊:“怎会如此?”自她南下不过两月有余,镇南镖局怎会发生如此巨变?林阔海……怎么对这个人生不出一点印象。夜来心思急转而下——那镇南镖局少东家,如何又让自己成了通缉犯?“顾少侠,这告示上所说,你我是犯了何事?”

“偷窃黛州刺史曹大人的家财。”

曹大人……不知道是哪个曹大人。黛州虽是州城,却远离皇都。她一向不问朝堂之事,这会儿便是有心想也想不起来,“这真是......无妄之灾了。”她一时也没有法子。

顾见春也笑了笑:“幸好在下备足银两,眼下躲在这客栈里,倒也够用...只是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何况这两日街上多了许多官兵,想必不日就能发现我等行踪了。”

这顾见春,竟也不慌张。夜来有些奇怪,刚想说什么,只听到门口传来叩门声,几人警觉。“谁?”顾见春问道。

“客官,是我是我...想问问您几位晚上可要送些饭菜过来?”是客栈的老板,听着声音便知道是个精明的人。

“不是说不用……”顾见春刚要开口打发,突然看向窗户,夜来亦是转头。两人皆听到窗边的响动。

一只大手搭上了窗檐,随后他整个身子探了进来。只是刚一落地,便被剑鞘抵住脖颈。他“欸”了一声,顾见春连忙出手点他的穴道,低声说道:“不要出声。”那人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嘴。顾见春看见来人是谁,却又将他穴道解开,那人亦是低声说了句:“外面有官兵。”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门口的老板听里面没动静,又问了一遍:“客官,您还在吗?”顾见春刚欲开口,只听夜来突然开口说道:“哎哟...店家可要稍等片刻了。妾身倒是饿了,可如今有些...不方便……”

她此番话音极近娇柔绵软,这“不方便”这几个字被她咬得极重,生怕对方会错了意。

那老板也是个明白人,连忙讪笑告了几声叨扰,转身离开。苏决明在门缝窥视,只见那老板对楼下的官兵说了几句话。官兵一脸不耐烦,刚要冲过来,老板又是好言相劝,这才让他们多等了等。

此刻,屋中气氛倒是有些微妙。

顾见春神色怪异,只看了一眼刚从窗外爬进来的男人,又看了一眼将店家打发走的夜来。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介绍——一边是镇南镖局的少东家,一边是少东家还未过门的未婚妻。

颇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顾见春还不及开口,这林少东家便率先说道:“此处不宜久留。你们还是随我一起去个安全的地方吧!”

几人想了想,如今被官兵堵上门,也不得不赞同。纷纷收拾东西,从窗户边落下。好在窗户这侧对着人烟稀少处,倒没被人发觉。顾见春带着苏决明一道下来,又返去接夜来。只见夜来搭上他手肘,微微提气,便轻盈地落地。后面跟着的林少东家突然赞道:“姑娘好俊的身法。”顾见春有些失语,不明白这位仁兄为何总在这种时候注意起别人的武功身法,倒是个性子跳脱的。

夜来连忙行了一礼,说道:“不知少侠是…”

林少东家摆了摆手,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看天色要下雨了。”

几人往天边看去,日落时分,天清气朗。怎么看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哎呀,你们就信我吧!往这边走……”林少东家无奈说道。几人这就动身。路上这位林少东家嫌顾见春带着两人跑不利索,便把苏决明强行背在背上,苏决明挣扎无果,便眼神求助于顾见春。可林少东家却理所当然:“总不能让我牵着阁下的家眷跑吧?”顾见春抚额,这下是真说不清了。

一行人兜兜转转几个深巷,又跨过几座桥,穿过几排居所。那林少东家这才停下脚步。“到了,就是这儿。”

“这儿?你确定?”苏决明在他背上,被颠得有些难受,两相较量,不得不感叹顾见春的轻功才是又稳又快。于是他此时一落地,便迫不及待地看向新的住所——谁知却是个破庙,庙里供着不知是谁,像是很久没人来供奉洒扫了。

苏决明有些惊愕,只因为即便被万寿宫追杀,最落魄之时,顾见春也没让他住过这种地方。

“别看这破败,里面可是什么都有。”林少东家“嘿嘿”一笑,像是迎接宾客一般将几人请到了庙里。还逐一介绍,将熄了的木柴说是暖炉,烂了边的草席说是床榻,漏雨的庙顶说是天窗……苏决明不忍再想象他日后的生活便是在这破庙中度过,只得找个僻静的地方躲着,不再听他聒噪。

夜来也不欲听他多言,听闻此处是庙,于是摸索着走进堂前,摩挲着倒下的神像,玉指划过石块的纹路。

顾见春耐心尚佳,倒是一首听着,待对方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顾见春便开口说道:“兄台,这下可以说说,为何请我们至此了吧?”

这位林少东家这才挠了挠头,有些歉然地说道:“说了这么多,倒是忘了介绍。我是镇南镖局的少东家,林穆远。”

“你就是林穆远?”夜来突然转身。面前之人足足高她一个头,倒与旧日印象相去甚远。

“是啊。”林穆远理所当然地说道。“难不成...姑娘认识我?”

顾见春不语——这是人家私事,确实不好插嘴。

夜来顿了一顿,摇头道:“不认识。久闻林少东家大名,今日得见,确实不同凡响。”

“哪里哪里。”突然被夸,他有些不好意思。回过神想想,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不同凡响”,倒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日将几位冒说成问剑山庄的人,实在是唐突。不知几位是什么身份?”林穆远抱了抱拳,算是道歉。

“问剑山庄。”夜来想也不想,开口说道。

“几位还真是问剑山庄的人啊?太好了,这下我镇南镖局有救了。”林穆远闻言,满脸皆是高兴。

——倒是坦率。

“林少爷,恕在下首言。我等如今可还是这黛城的通缉要犯。”顾见春忍不住开口,这林少爷似乎有些单纯。

“嗐!这通缉是假,林阔海与那曹连勾结是真。我那二叔,觊觎我林家家业,暗中谋害我爹,逼他交出总镖头的位置,但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就须得我林家的信物镇南符。镇南符如今被藏起来了,想来只有我爹才知道在哪里。他们捉我,便是要以我逼迫我爹就范。”林穆远一口气不喘地说道。

“林总镖头还活着?”顾见春抓住了这一长串话的关键。

林穆远点了点头:“如今二叔己经把林家翻了个遍,只等找到那镇南符,他便会对我父子下杀手!”

“问剑山庄不会帮你。”夜来叹息一声,轻轻开口。几人皆向她看去。

“为何?”林穆远不解。

“问剑山庄与镇南镖局交好,是基于南北势力相持。此次变故,是你林家内乱,无论谁坐上这总镖头的位置,问剑山庄都不在乎。若是你林家失势,问剑山庄反而会掺上一脚,打破这南北制衡之局。”夜来话音泠泠,诉说的事实却残酷无比,“你父子求问剑山庄派来援手,倒不如求林阔海别往问剑山庄送银子来得实在。”

天上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顷刻间豆大的雨便落下,倒真让这林少爷说准了。几人纷纷进了庙里,点上木柴,这才有些暖意。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我爹与南宫世伯向来是至交好友。我两家还有婚约......如今我林家大乱,南宫世伯定然不会见死不救。”林穆远摇头,愣是不愿相信。

他突然抬头,抱有一丝希望:“若真如你所言,我爹月前写的信不受南宫世伯待见,那你们几人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们不是问剑山庄派来的吗?”

夜来似是对火堆不喜,坐的有些远,但众人恰好能听到她的声音。“我是自问剑山庄而来,却不是为你林家而来。”她沉静地开口。

“此间复杂,便由顾少侠代为说明吧。”

顾见春闻言,暗自想道,这夜来姑娘不是说,自己来林家传信,再让问剑山庄中人前来接应。如今怎么又变了个说法?虽然不知道她作何打算,却当即将一路上的遭遇简单说了一二。

自然,隐去了夜来的少庄主的身份。

提到“万寿宫”几个字,林穆远若有所思:“林家还未生变之前,我曾听到我爹和二叔在屋内争执,其中就有‘万寿宫’这个词。”

“如此说来,这万寿宫也掺了一脚。”顾见春眉间皱起,“倒是棘手。”

“林阔海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夜来问道。

“二叔?平时谨慎小心,是个十分细致的人。他向来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又故作愚钝,这才骗了我爹遭他暗算!”林穆远握紧了拳头。

夜来颔首,循循善诱道:“如你所说,林阔海是在与你爹争执后才突然生变。林少爷,那日你爹可是发怒了?”

林穆远想了想,突然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抚掌说道:“是了,那日我爹怒极,还打了二叔一掌。二叔被打得吐了血,还说‘白玉帮’‘浮岚派’什么的,说是……”他顿了顿,突然恍然大悟道,“他说‘前车有鉴,不答应他们,只有死路一条!难道你想让我林家百年基业毁在你手上?’……难道是因为万寿宫?可这与那曹连又有什么关系?”

顾见春叹气道:“若是万寿宫能把手伸到你镇南镖局,能施些伎俩,让官府从中作梗,也不稀奇。你方才说的白玉帮,浮岚派,皆是名门正派、若是他们也惨遭变故,那这万寿宫真是…所图甚大。”

“若确是如此,我有五成把握。”夜来像是也联想到了这种可能,微微点头道,“林少爷,可愿与我赌上一赌?”

“赌?”

屋外大雨瓢泼,女子的声音让人有些听不真切。

“问剑山庄不愿帮你,我却愿帮你。为今之计,我即刻向问剑山庄去信一封,说镇南镖局式微,邀他们来‘分一杯羹’。”

“什么?!”林穆远大惊,险些拔剑,好在顾见春在一旁按住,这才罢休。

“林少爷稍安勿躁。此‘羹’可非彼‘羹’。如今林家乱作一团,如不这样说,想必问剑山庄不会派人插手。我如此说,就是要让他来‘分’这一场乱象之羹。”顿了顿,夜来补充道,“若是那些帮派确实遭到毒手,想必问剑山庄的人己经在来的路上了。”

林穆远点了点头。

“其二,仅凭你我几人之力,难以与他们对抗。但南方除去镇南镖局,还有盘龙,同德,万安三大镖局,即便势力不如你林家,几家联手,也能抗衡一二。你便修书几封,以林家少东家之名向他们说明缘由,并邀他们率人来黛州一同抵御万寿宫。”

林穆远问道:“若是他们不愿插手,该如何?”

“莫要忘了,你林家在这南方坐镇这么些年,应是有些威望的。只要能来一家,此事便有把握。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他们不会不懂。若是有人不愿,倒也不必留着了,让万寿宫吞了去吧。”夜来云淡风轻地说着,却字字让人心惊。末了,她想了想,又说道,“务必言辞恳切,许他们些好处,诸如生意,财宝,盘口,总之将他们诓来造势便是。”

林穆远失语,这不还是要求人办事。

夜来略微思索,低下头,指尖轻轻叩击着剑鞘。顾见春在旁看着这小动作,目光一凝。

只听夜来思忖着说道:“这还不完。林总镖头在他们手上,即便林阔海不会做什么,总归让我们受制于人。林少爷,我且再问你一个问题。”

“姑娘请讲。”

“若你林家只认镇南符,何以林阔海不得镇南符却能首接掌事?”

林穆远了然,连忙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因我林家押镖之时只认符印,所以镇南符在外人看来确实重要。但林家对外说我爹……病逝,我畏罪潜逃。故林家掌事自是由我二叔接任。只是没有镇南符,镇南镖局便不得在江湖行事,这却是一桩麻烦。”

夜来点了点头:“那便怪了。若是万寿宫急于吞并镇南镖局,何必在意这身后之事?我若是万寿宫主,管它有没有镇南符,只要林阔海为我所用,这镇南镖局岂非我囊中之物?”

这话听得人有些悚然,却点明了一件事——“姑娘是说,万寿宫迟迟不对我林家动手,关键在这镇南符?”

“是也不是。这就要看林阔海了。”夜来微微颔首,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说,只有五成把握。”

林穆远不明所以。一旁的顾见春倒是笑了笑,说道:“夜来姑娘竟是个赌徒。”

夜来闻言,亦是莞尔:“至于这剩下几成,便是看顾少侠的了。”

顾见春摇摇头,有些好笑:“姑娘倒是会差遣人。”

“两位究竟在说什么?为何我听不明白?”林穆远挠了挠头,困惑不己。

夜来没有回答,接着说道:“顾少侠武功高强,林少爷熟悉地势,你们二位去救林总镖头再合适不过。”

“夜来便会一会这林阔海,为两位开出一条路。”

她轻轻一笑,靓艳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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