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第一次杀了周冬德的惊慌和恶心,顾昭现在算是已经适应了,并未有半分不适,只有报仇雪恨的畅快。
她大步流星走向了宫道,纪云峥想起她杀周冬德时,整夜整夜睡不好,便抬脚跟了上去。
忽然瞥见,孟淮在门口,顾昭一出去,他便立刻脱下了他的大氅,盖在顾昭的身上:“昭妹儿,你没事吧?我送你回去。”
纪云峥停下了步伐,凝视着孟淮打伞护着护着顾昭越走越远,他安静地退回了漆黑的诏狱之中。
孟淮将顾昭送回了尚食司,一路上,详细地说了今夜纪云峥干的“坏事”,并且将朝臣的议论专述给了顾昭:“你说他为什么么?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顾昭见他一脸憨直,最终还是打算不瞒着他,将今夜的事情说给他听了。
孟淮听完心情好了很多,叉腰说道:“哈哈,我就知道,他不是那种人,昭妹儿,你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顾昭有时候觉得孟淮这种心态,真挺好,“超凡脱俗”了。
“你明日有空么?陪我出去一趟。”顾昭问,酒庄的事情,她要快点去解决,等到年关督察,就来不及了。
“有啊,做什么?跑马?还是打猎?还是……”
顾昭:“……”
“当打手。”顾昭说。
孟淮:“?好啊,我点兵,一起去。”
“不用,你再带上几个人,扮成随从便是了,不要打草惊蛇。”
第二日一早,顾昭点了最会做账的霜降一起出门,二人穿着女官服,坐上了马车,孟淮穿着常服,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守卫随行。
酒庄位于西郊的半山腰,占地面积及其的广。
细雪飘零时,将山庄笼罩于寂静之中,车队人少,悄无声息地上了山,把账房都查了一遍,脏款都查出来了,几个管事还不知道。
他们围绕在屋内烤火,杜管事搓着手说道:“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
“杜管事,咱们突然将价格提高这么多,真的没问题么?”
刘管事一笑:“能有什么问题,这么多年,都这么过的,况且新上任的是一个女官,难道她还会查到我们这儿来?”
“就算查到这儿,她也不敢查,咱们背后有人!”
“听说是靠着爬上了督公的床,得了官位的。”杜管事一笑。
刘管事喝了一杯茶:“委身阉人,不知廉耻……”
砰!
大门突然被人踹开,风雪涌了进来,刘管事怒喝了一声:“什么人?”
“你爷爷我!”孟淮大马金刀地立在门口,鹰眼俯视众人,气势逼人。
众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你是什么人?”
顾昭从孟淮高大的身影后方走了出来:“尚食司主官顾昭,问候诸位。”
众人心中咯噔了一声,怎么个问候法?
“哪位是大掌事?”顾昭走了进去,云淡风轻地坐在了椅子上。
刘管事为人圆滑,见来者不善,立刻说道:“在下便是酒庄的大管事,奉长公主之命,管理酒庄,给主管见礼了。”
长公主?
顾昭眉峰微挑,拿权势压她,要她作罢呢?
她早就知道这酒庄后面腌臜了。
她可不怕:“跪下,我有话问你。”
刘管事见顾昭是个硬茬,掀袍跪在了顾昭面前:“不知小人做错了什么……”
啪!
顾昭抬手便是一巴掌,将刘管事的脸打偏到了一边。
“连宫中的钱财你都敢贪墨,你好大的胆子。”
其余几个管事吓坏了,连忙跪了下去。
孟淮带着人,将厚厚的账本,全部丢在了他们的面前。
刘管事心道,完了。
他抬起头做最后一搏:“在下要见公主!”
顾昭薄凉的眸子落在了刘管事的身上:“酒庄隶属尚食司,归本官所管,有什么话,去镇抚司慢慢说,带走。”
她有备而来,几个管事被绳子一绑,丢上了马车。
杜管事本来要跑的,却被霜降发现了,霜降一抬脚,将人绊了一脚,摔到了台阶底下。
顾昭雷厉风行,将刘管事等人带回了南镇抚司,把纪云峥的玉牌一亮,锦衣卫不敢怠慢,下午就出了结果。
酒庄每一个掌事背后居然都是勋贵世家,这是摁着广惠帝吸血呢。
其中涉嫌的,除了长公主府,还有远昌伯爵府,永定侯府,赵国公府。
下午,南镇抚使指挥使穆衡给纪云峥写了报告,便带着人逐个上门查问。
昨夜纪云峥才在曲都闹了一夜,人人自危的情况下,锦衣卫上门,家主都吓得够呛。
一听因为酒庄的事情,顿时没了好脸色,一个个都记恨上了顾昭,这也太没眼力见了,即便她查到了,把人处置了就算了,何必闹得这般难看,把他们也卷进来。
按照律法,但凡参与其中的,全部罚金两万两,各打十大板,一时间怨声载道。
长公主当然也不例外。
穆衡带人查上门时,广惠帝的亲妹妹,长公主顾容烟端坐在椅子上喝茶,她三十出头,身着烫金华服,雍容华贵,气质逼人。
她冷眼盯着穆衡:“你们南镇抚司,好大的胆子,连本公主都该查。”
穆衡低着头,将状纸递给顾容烟:“公主,证据确凿,莫要叫下官难做,督公说了,您是公主,免去了刑法,只缴纳罚金。”
“他季宴疯了不成,要钱要到公主府了。”顾容烟话虽如此,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看着状纸,一看到“酒庄”二字,顿时怒火中烧。
好啊!
又是顾昭!
原本她和顾昭还有些交情,觉得顾昭为人懂事圆滑,但上一次,顾昭写《李毅凌自传》大肆宣扬李毅凌和安若澜在她的宴会上,珠胎暗结。
连带着顾容烟都跟着名誉受损,被人诟病,顾容烟心中暗暗记恨顾昭,只是没找到机会发作。
现在到是好了,顾昭新官上任三把火,都烧到了公主府了!
顾容烟气的七窍生烟,当日便入宫找广惠帝告状了,扯着的是“顾昭目无尊卑,连皇室的脸面都不顾,污蔑长公主”的旗帜,并且,咬死不认贪污一事。
自从女儿走丢后,广惠帝便将疼爱转移到了顾容烟的身上。
自己的宝贝妹妹受了委屈,于情于理,都得维护。
况且,自从知道纪云峥喜欢顾昭之后,广惠帝就一直特别好奇,顾昭性情到底如何,面对这般压迫,她会如何抉择,会不会认错,随便再试探一下纪云峥的心意。
于是,顾昭华丽丽地被传到了御书房。
纪云峥得知消息马不停蹄地入宫,看到顾昭时候,狭长的眼眸之中,透着几分疲惫:“此事,本督去解决,你跟在本督后面,本督自会护你平安。”
顾昭连头都没抬:“这是下官的事情,不用督公插手。”
纪云峥气急,一把抓住了顾昭的手腕:“你定要与本督如此生分?”
顾昭抽回了手腕,抬眸直视纪云峥的目光:“督公警告顾昭,不要管您的私事,也请您,不要管顾昭的私事!”
语罢,她越过纪云峥,快步走向了御书房。
纪云峥的眼尾发红,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伸手扶额,早晚一天被顾昭气死。
容晚从大型修罗场中脱身,猛地松了口气,心想,顾掌事这个脾气啊,太犟了,摁都摁不住。
顾昭跪在御书房内,给广惠帝和顾容烟磕头:“臣顾昭,拜见陛下,长公主。”
广惠帝敲着桌子:“长公主状告你诬陷她,毁坏了她的名声,你可认罪。”
顾昭心中冷笑,这就是权势,证据确凿,还能扭曲事实,也罢,谁让这天下是人家的天下!
在皇权的压迫面前,争辩,是最没有用的!
顾容烟顶多想打她一顿出气而已,越是争辩,越是容易说错话,越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