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王冷眸落在了顾昭和孟淮的身上:“孟将军。顾主官。”
“王爷。”顾昭垂首行礼。
孟淮心急如焚:“什么情况?陛下做什么打督公?”
李明治眼下正激动呢,脱口而出:“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火,陛下自当要罚他!顾昭,现在是他,下一个就是你!”
“你!”孟淮拦在顾昭面前,怒不可遏地盯着李明治。
惨叫声夹杂着鞭子声,不断地从屋内传来。
顾昭没心思跟李明治理论,掀袍跪在了门口:“陛下,臣有罪,臣前来认罪。”
孟淮一看,也跟着跪了:“陛下,臣有罪,前来认罪,求陛下责罚。”
安庆王盯着顾昭匍匐的背影,薄唇勾起了一个弧度,有意思。
屋内,纪云峥正半跪在广惠帝面前,不远处,吴大伴拿着皮鞭抽着纪云峥的官袍,抽一下,叫一声,抽一下叫一声,颇有喜感。
“哟,正主来了。”广惠帝缓缓坐直了身体:“叫进来问问?”
纪云峥面色微微一沉:“陛下,李毅凌骂奴婢在先,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当街辱骂奴婢,就是不给您面子!”
“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想什么,你一把大火,将事情闹大,把仇恨拉到你自己身上,你呀,你在维护顾昭!”广惠帝又气又无奈。
纪云峥决定摊牌了,不装了:“顾昭,乃是奴婢在年少时,最……最想保护的人。奴婢躲着避着,他们同样要骂奴婢偏袒了她,那奴婢就正大光明的偏袒她。”
“即便如此,你夜里去烧不好么?非要白天去,叫朕为难。”
纪云峥豁出去了,丢人就丢人吧,为了那两个闯祸精!
他一把抱住了广惠帝的大腿,眼尾通红,似撒娇一般开口:“奴婢爬到这个位置上,倘若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您不如就撤了奴婢这掌印之权,贬了奴婢算了。”
腿上一沉,广惠帝心头一惊:“诶!嘿,你小子!你威胁朕!”
“奴婢不敢。不罚李家,难平奴婢心中之怨气!”纪云峥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广惠帝的大腿,一张脸从脖子红到了耳后。
他的里子面子,算是全没了!
广惠帝看纪云峥这般模样,心中暗爽啊。
他与纪云峥联手走到今日,纪云峥年少失怙,在广惠帝心中,纪云峥也算半个儿子,但这小子性格太倔,恪守交君臣之礼,从不与他过多亲近,他用了很多办法,都没看到这孩子与他撒娇。
今日居然主动与他亲近,不要太乖太可爱好么!他若是不给纪云峥这个面子,纪云峥不得跑了?
“罢了,李家做事情,确实失了分寸,随你……”
广惠帝的话还没说完,纪云峥立刻松了手,整理衣襟:“谢陛下隆恩。”
广惠帝:“……”
臭小子,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真是欠揍!
吴大伴见广惠帝高兴,打的越发卖力,叫的越发大声了。
纪云峥低声说道:“吴大伴,低声些。”
“低声做什么?大声些,才好平息安庆王的不满!”广惠帝给吴大伴使个眼神,吴大伴的鞭子都快抽出火花子了,鞭子都快抽断了。
“若是出门,安庆王没看到伤,难免怀疑。”纪云峥低声说道。
广惠帝不紧不慢地从装匣里面抽出了胭脂水粉,还有半袋子猪血:“朕早有准备。”
想他一个国际化妆师,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穿越做了皇帝,还要给人画特效妆。
他拿着工具就往纪云峥的身上招呼,不多时,一个重伤之人,新鲜出炉,脖子上腕上都带着掐伤和鞭子伤。
啪!
“啊!”
啪!
惨叫和鞭子声不断传来,顾昭跪在门口,身体随着鞭子声浑身颤抖,她闭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
都怪她,都怪她!如果今日她不意气用事,不对李毅凌动手,事情岂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父皇!住手!”顾锦琛在容晚的搀扶下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
安庆王和李明治连忙跪下行礼:“太子殿下。”
啪!
顾锦琛扬手一巴掌打在了李明治的脸上:“你给孤等着。”
李明治被扇倒在了地上,一脸莫名其妙。
顾锦琛涕泪横流:“父皇!别打了,别打了!他身子向来不好,昨夜还吐过血,会打死的!”
容晚求救的时候跟顾锦琛说的。
顾昭瞳孔微微一缩,吐血,昨夜纪云峥吐血了?
心口像是千万只蚂蚁咬过,疼的她无法喘息,怎会如此!
纪云峥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广惠帝一听,拿着工具的手一顿,垂眸看纪云峥:“你昨夜又吐血了?你体内的毒还没清理干净?”
纪云峥垂着头:“此毒并非一日种下,清除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请陛下不必担忧。”
广惠帝又心疼,又无奈:“你呀,就强撑着吧你!”
顾锦琛用力拍门:“父皇,你开门啊!别打了!要不然连儿臣一起打吧!儿臣让他放的火!行了吧!”
众人:“?!”
李明治浑身一哆嗦,不能吧,堂堂太子,要给一阉党顶罪?疯了吧!
安庆王眸子一沉,他倒是低估了季宴的手段了!竟然将父子二人哄得团团转!
这时,门开了。
容晚扶着顾锦琛冲了进去,顾昭和孟淮几人跪在门口,虽无召不得入内,却齐刷刷地抬眸看向了殿内。
皮鞭被抽断了,纪云峥躺在地上,唇无血色,浑身是伤,衣衫破烂,血迹渗出染的官袍发黑,不知生死。
如一块美玉落地,摔出了满身裂痕。
顾昭手脚发软,耳鸣目眩,跌坐在了地上,太子和容晚的哭声,越来越模糊,天地失色,只剩下那一抹倒在地上的鲜红。
那是一捧红浪拍打顾昭,将她坠入了深渊,在这御前,她不敢哭,不敢喊,看着容晚和韩晋七手八脚地将纪云峥抬上担架。
与顾昭擦肩而过时,他的手垂了下来,猩红的液体顺着指尖落在了顾昭的手背上,巨大的恐慌吞噬顾昭,心脏被人生生挖走了一般的痛,冲击着顾昭的理智。
“督公!”顾昭顾不得其他,伸手握住了纪云峥的手,她捧着他的脸颊:“你醒一醒,你别吓我!”
呜咽的哭声,似夜鸦哀鸣,她的眼泪滚落在了纪云峥的脸上,滚烫又悲凉。
她好怕,好怕纪云峥就这样死了,没有死在战场上,却为她而死!
“顾主官,你先松手,容我们带督公下去,找太医”容晚哭着说道。
“我不要,我不要!”顾昭死死握住了纪云峥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她不松手,说什么也不松手!
当年,就那一夜,她没有陪着纪云峥,她松了手,再见时,纪云峥跌入深渊了……
她不敢松手,她怕一松手,会彻底失去纪云峥。
“顾主官,这是御前!”容晚察觉顾昭失态了,擦着眼泪跪在她身旁提醒。
好在孟淮虽然悲痛,但是理智尚存,他一把拽住了顾昭的手,逼迫她松手:“昭妹儿,松手!听话,松手!”
眼看着担架被抬走,那猩红之上落满白雪,恐慌将顾昭击得七零八落,她提着裙摆要起身去追:“别走!别走!”
孟淮生怕她殿前失仪,会被盛怒的广惠帝责罚,连忙按住了她:“昭妹儿!你冷静!”
顾昭伸出手,绝望地要去抓那一抹猩红,眼泪滚在孟淮的盔甲上,孟淮心中又惊又怕,怎么会闹成这样!
广惠帝冰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李爱卿,可还满意?”
李明治磕头说道:“陛下圣明。”
“此事到此为止,都退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