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众人被吓得鸦雀无声,胆儿都被顾昭下破了,太狠了!
李毅凌此番跟黄花大闺女被扒了衣服人扔在大街上有什么区别!
士可杀,不可辱。
顾昭是在人前将李毅凌的脊梁踩得稀碎,什么自尊,什么傲骨,什么文人风骨,全都毁了。
李毅凌人还活着,但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明治看着李毅凌这般模样,缓缓闭上了眼睛,毁了,全毁了,李毅凌不中用了。
孟淮都没忍住后背发凉,不愧是读书人啊,他能想到的,顶多打一顿而已,哪有这么杀人诛心……
孟淮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昭,这,这还是他认识的小哭包么?这太狠了吧!
容晚立在车辕上,嘴角抽搐:“督公,这……”
圣旨上说的是打一顿,没说能这样羞辱啊,李家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加上安庆王,今日在孟淮这儿碰了个硬钉子,他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女婿被折辱,安庆王必定会扯着“士可杀,不可辱”的旗号去告御状的。
安庆王手握重兵,闹到广惠帝面前,就不太好收场了。
“上去。”纪云峥望着顾昭纤细的背影,不好收场,他来收便是了。
“是。”
“督公到!”
随着惊呼声,围观的众人心头惊骇,立刻退到了两边,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来。
冷风急雪,万耐寂静。
孟淮啧了一声,忍不住调侃:“这排场,不愧是第一大奸臣。”
顾昭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孟淮的腰:“闭嘴。”
容晚掀了帘子,众人迅速低头,生怕目光冒犯了他。
小太监安好马凳,跪马凳旁边扶着凳子,纪云峥手握玉扇,黑靴踩白雪,压迫感瞬间袭来。
众人喉咙发紧,说出话来。
纪云峥薄凉的眼落在,孟淮和顾昭的身上,寒着声音开口:“在闹什么?”
若是换做其他人,孟淮早就炸了,偏生是纪云峥,让他一点脾气都没有,低着头看脚尖,心虚开口:“没闹……求的圣旨……”
纪云峥嘱咐过他,打一顿就算了,若是做的太过了,物极必反。
他给忘了……
“督公,此事因我而起……”顾昭低头。
“尚食司不用当值?”纪云峥打断了顾昭的话。
顾昭又不傻,拽着孟淮:“下官这就走。”
孟淮:“啊?什么?”
“走。”顾昭拽着孟淮离开。
纪云峥狭长的眸,落在了二人离开的背影上,孟淮做了他一直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
他们二人并肩而立,顾昭在乱世中,也算有了安身立命之处。
挺好的。
欣慰之中夹杂着酸楚,冲的纪云峥眼尾发红,他把玩着纯白的扇子,长长的睫羽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顾昭和孟淮一走,围观的人倒是没走,指指点点,直戳李家众人的脊梁骨。
纪云峥眼神一冷:“笑什么?”
看热闹的立刻闭上了嘴巴,不敢多言。
李明治摸不准纪云峥的心思,他跪了下去:“督公!士可杀,不可辱,顾昭太过分了,我要入宫……”
嘶啦~纪云峥折扇一拉发出利响,惊的李明治闭上了嘴巴。
纪云峥垂眸打量着李毅凌:“这不是还活着么?侯爷又何必闹到陛下面前,惹得陛下心烦?”
活着?
李毅凌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李明治老泪纵横,仰着头,冲着不远处看热闹的人大声喊道:“堂堂朝廷命官,当众被辱,这是辱了文人气节!天下读书人,若是知道云麾将军仗着军功,如此辱没读书人,会寒心的。”
要不说李明治是诡辩之才,一句话便将简简单单的报复,上升到了文武对立上。
还妄想挑起其他文人的愤怒。
李明治继续哭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丧父丧君,才可断发……”
“闭嘴。”纪云峥眸子一凝,李明治的话若是传扬出去,是要顾昭的命!
他目光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群,似安抚一般开口:“此事是顾昭行事鲁莽,本督会好好责罚她,令郎受了伤,本督哪儿有几瓶上好的上药,全当是补偿,慧眼侯觉得如何?”
李明治哪里不知道纪云峥的意思,这就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他们李家把这口怨气咽下去。
李毅凌终于在惊恐之中回过神来,羞耻感扑面而来,他咆哮了起来:“季宴!你话说的漂亮,什么责罚?实则是想包庇顾昭!我早就发现你和顾昭的关系不对了!我李家落入今日的下场,就是你季宴和顾昭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算计……”
啪!
李明治一巴掌打在了李毅凌的脸上:“闭嘴!”
纪云峥眉眼微凉,红袍翻滚间,那骨子狂傲劲扑面而来。
“韩晋,送小侯爷进去,天气太冷,小侯爷都动糊涂了,记得给小侯爷点火,莫要冻坏了小侯爷脑子,参加不了秋闱。”
声音不大却如同雪崩,李明治脸色惨白:“督公,督公有话好好,不能动手!犬子好歹是朝廷命官啊!”
跟孟淮还有道理可以讲,跟季宴完全没道理讲啊。
韩晋带着小旗将李毅凌拖了进去,李老夫人和李明治追了进去:“儿啊,儿啊!大人!”
不多时,后院传来了尖叫声。
轰隆!
随着一声清响,侯府半个院子突然起火,星火的火花窜上的长空。
纪云峥轻轻摇着折扇:“怎么这般不小心?”
韩晋一本正经,半跪在了纪云峥的面前:“督公,属下在屋内给小侯爷点炭火,不知怎么烧了起来,便赶紧带人去找水灭火,水泼上去,才发现是灯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
认真的么!
他们一点儿都不相信啊!
纪云峥一脸惋惜:“你也是好心办了坏事,不怪你。”
安若澜站在门口,一边是燃烧着熊熊烈火的侯府和哭泣的李家众人,一边是疾风劲雪中长身玉立的纪云峥,红袍黑靴,白扇玉手,狭长的眸静静盯着飞起的火焰,亦正亦邪。
安若澜在这极端的拉扯之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书中描写的九千岁的恐怖之处。
他没有孟淮那么直接,那么冲动。
他是黑暗之中的阎王,双眸盯着你,只要你露出一点儿破绽,他便迅速出手,绝不给你任何还手的机会。
即便安若澜已经深刻了解这个绝色了,第一次这样“正面交锋”她仍被惊的后背发冷。
李毅凌有病,好端端的惹他干什么!
季宴火烧慧眼侯府,整个侯府被烧了一半,祠堂倒塌,李毅凌被拖出来的时候,浑身漆黑,还有一口气在。
这消息当天便被传的沸沸扬扬。
李明治气昏了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告到了御前。
不过,这次告的是纪云峥。
对比纪云峥放火,顾昭做的那点事情,简直是无伤大雅。
“昭妹儿,出事了!”孟淮一路尖叫,冲入了尚食司:“督公放火把李家给烧了。”
咣当。
毛笔落地,顾昭惊骇地抬头。
“眼下李家告到御前,安庆王也在,说要追究督公的罪责,死咬着不放,眼下陛下已经传督公去了,说要重罚。”孟淮叉着腰叹气:“你说好端端的,他干嘛动手啊。”
孟淮不懂,顾昭懂。
李家受辱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入宫告御状,若是纪云峥做出比顾昭更加过分的事情,李家必定就没心思管顾昭了。
纪云峥这是为她。
啪!
“啊!”
“季宴,你反了天了,你光天化日之下,放火烧侯府。”
顾昭和孟淮刚刚走到御书房门口,便听到殿内传来鞭子声,广惠帝的怒骂声,夹杂着物件摔碎的声音。
安庆王和李明治站在门口,李明治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别提有多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