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却顾不得这些了,府中什么都没有了,若是不捡起来,他们就得去喝西北风。
“悦兰,快过来,跟娘一起捡。”李老夫人蹲在地上,将就着那布袋子,将满地的铜钱一一拾起。
李悦兰嘟着嘴说道:“我不要,我又不是乞丐。”
李明治和李毅凌嫌弃地瞧了一眼匍匐在地上捡铜钱的李老夫人,虽然鄙夷,却没人阻止,因为他们认清了现实。
眼看全部的铜钱都捡了起来,唯有一个铜钱卡在了地缝里。
李老夫人伸出手指费劲儿地去抠,保养的如葱白一般的指甲差点都抠断了。
好在,铜钱被一点一点抠了出来,李老夫人断了半截的指甲里面沾满了泥垢,她松了一口气,笑着抚干净了铜钱上的泥土:“太好了,这些钱,至少够我们撑一阵儿的!”
这时,几名锦衣卫快步走了过来,将李老夫人拾起来的钱抢走了。
李老夫人怒火攻心,双手死死抱住了钱袋子,撕心裂肺地喊道:“你们干什么?!这是我的钱!”
“这是李家欠朝廷的钱,还要多谢李夫人帮忙捡起来啊。”锦衣卫含着笑。一把夺过了钱袋子,杀人诛心。
他们分明早有准备要拿走这些钱,偏生还要看李老夫人匍匐在地上,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抠出来。
想到这里,李老夫人泪如雨下,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说道:“啊!你们欺人太甚!你们欺人太甚。”
锦衣卫才不管她,提着钱离开,只剩下老夫人一人在院子里面哀嚎。
“别哭了。”李毅凌大抵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呵斥了一声。
李老夫人哆嗦了一下:“儿啊,咱们今夜就要饿肚子了,即便三年前,我们也没有惨到这种卖丫鬟仆人的地步啊。”
李毅凌回头望向了空空如也的李家,叹息说道:“让赵姨娘她们先将自己的体己私钱拿出来,度过去再说,至于欠的钱……”
这三年,他与许多世家子弟交好,时常一起喝酒玩乐,若是能跟他们借一借,说不定能……
广惠帝下旨让顾昭休弃李毅凌的事情,并未大肆宣扬,想必旁人并不知道。
想到这里李毅凌就打算出门借钱。
李毅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登门说要借钱,他平日的“好友”就变了脸色,不是推说妻子管得严,要么就是仅仅借个十两二十两,像是打发上门的乞丐一般。
李毅凌向来好面子,这十两二十两的,他哪里肯要,可是不要,就没钱,犹豫了半天,还是嘲讽了一翻才走,那些好不容易舍得给了点钱的,到还被骂了一通。这些人顿时就恼了,大骂李毅凌没钱还要硬装。
想到自己借不到钱,李毅凌气的要死,想到他从前请他们喝花酒一掷千金,这些人如今连借一点钱都不肯,真是情人冷淡如飞絮。
他奔走了一日一夜,累的跟狗一样,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李明治和李老夫人立在空荡荡的厅中,哭红了眼睛,见李毅凌回来,老夫人连忙迎了上去:“如何了?”
李毅凌受到了打击,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
李老夫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儿啊,这事,你们太心急了,将顾昭逼上绝路,不然,她那么温顺乖巧的性子,怎么会破釜沉舟,将我们李家逼到绝境!”
李毅凌心烦意乱:“别哭了,事到如今,我能怎么办!”
“还不是因为你胡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将顾昭贬妻为妾,反正如今郡主有了身孕,必定要嫁给你,夫妻本就要共患难,难道她连顾昭那个商女都不如?要知道,顾昭当初嫁进来,可是替李家解决了大麻烦,你执意要娶郡主闯下这祸事,就该郡主解决!”李明治理所当然地说道,丝毫不觉得不妥!
李毅凌恼怒:“那也是爹你说的要杀了她,才逼得她鱼死网破的,明明还有机会的!”
父子二人为了推卸责任,互相争吵了起来。
李悦兰飞快地跑了进来,抱着李老夫人的手臂撒娇:“娘,我饿了!”
李明治阴沉着脸对李老夫人说道:“你带着兰儿,去把你们的首饰当卖了,置办点床和椅子,准备点饭菜。”
“我们?”李老夫人不可思议地说道,她从出生开始,就没做过这样的活儿,更何况这些首饰大多都是她的嫁妆,有几件是嫁入李家添置的?
李老夫人顿时不干了,那是连李家老祖宗都骂了一圈,说他们李家传统靠卖身换银子,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不是你们去,难道我们父子去?”李明治实在听不下去了,老夫老妻的,他还能怎样,再加上现在没钱,只好将难听的话咽下去。
李悦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还是去把顾昭哄回来吧,她在时,家中井井有条,银钱充足,人丁兴旺,哪儿会像是现在一样,连饭都吃不起!床都没有!”
此话如刀剑,杀人诛心,让他们意识到!
李家,没了顾昭,便从云端跌落泥泞,比起当年,还要难堪。
李家,不能没了顾昭!
李老夫人如梦初醒:“要不然,退了郡主的婚事,把顾昭哄回来?”
李毅凌冷哼一声,打断了李老夫人的话:“哄回来有什么用?顾昭的钱全部捐给朝堂了!她想要玩欲擒故纵?引咱们去哄她?我绝对不会上当!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休想立足,等日子不好过了,她自然会回来求咱们。”
李毅凌绝不会放下尊严去哄顾昭!
就在此时李明治脑子里灵光一闪:“不对,不过三年时间,我们怎么可能用掉这么多钱,这账不对,他娘,你去拿账本查一下。”
李毅凌一家三口,连夜将账本对了一下,其他的都没有问题,唯独要给郡主的聘礼有问题。
所以购入的用品,玉器,丝绸,等等,都高出市场价格好几倍。
算下来足足花费了二十五万两!
“好一个顾昭!”李明治愤怒:“果然是贱商狡诈!”
李老夫人立刻说道:“顾昭和商人勾结,想要坑我们,我们报官,还能追回十几万两,是在哪些商铺买的,好去追回!”
李毅凌一翻账本,脸上血色尽退:“全是在顾家商铺买的东西。”
“那不是更好,顾昭这属于行骗了,看她爵位还能不能保住!”李老夫人高兴坏了,只要看顾昭落败,她就高兴!
李毅凌说:“顾家商铺,全部捐献给了朝堂,现在是国库的东西,谁敢去要?”
李老夫人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朝廷的商铺,即便买贵了,也当是给朝廷捐钱了,哪儿有去要的道理。
顾昭真是好狠心啊!
这是故意坑害他们啊!
李老夫人握紧了拳头,怒骂道:“亏我还觉得委屈了她,哼,她果然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真后悔,没弄死她!”
他们一个都觉得自己没有错!都是顾昭的错,是顾昭贪心,想要的太多,是顾昭蛇蝎心肠,害了他们!
李毅凌浑身发冷,如坠入冰窖一般,顾昭走了,还给他们埋下恶疾,吞噬李家,绝不能让她活下去!甚至不能让顾昭回到顾家,他眼底杀意已经起了:“母亲,给我些钱,我要……”
买凶!让顾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老夫人在慧眼侯的催促下,最终还是妥协了,带着李悦兰和妾室们卖了首饰,换了钱置办东西。
府中的妾室娇生惯养习惯了,让她们做点事情,不是不会,就是添乱浪费了老夫人好不容易换来的粮食,还动不动就跟李明治和李毅凌撒娇。
父子二人厌烦,便指责李老夫人没用,连个家都管不好。
李老夫人欲哭无泪,没办法,最后这伺候一大家子吃喝拉撒的任务,就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老夫人苦不堪言。
再说顾昭,她出了李家的门,她从李家带出来的体己钱,堪堪二百两,仅仅够买些体面的礼物。
还有一盒珍贵的粉珍珠,虽有市无价,但那是顾昭藏起来留给挚友的。
街道上人声鼎沸,顾昭的心却空落落的,她和纪云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