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爸
“让你多喝水多喝水就是不听。”
客厅沙发上,顾言辞一身卡通睡衣枕着江聿大腿,鼻孔塞着卷成小卷的卫生纸,“这么大个人了流鼻血还仰头,你不知道仰头血会流到大脑里么?”
“人家言辞又怎么你了?”
江父江母从外面回来,才推开门就听到了江聿的唠叨声,“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爱唠叨。”
江聿愤愤从纸盒里抽出一张干净纸巾卷好,见状,顾言辞擡手欲要把鼻子里的纸巾拿掉,被江聿一手拍开。小卷纸上被血浸湿的部分已经比刚才少了很多,江聿换了个新的重新堵在顾言辞鼻孔。
“你们来评评理,他流鼻血居然仰着头止血,我不啰嗦几句他肯定不会往心里记。”江聿昂着下巴,一副有人替他主持公道的架势等江父做出回应。
江父在玄关处换好鞋,路过客厅直接进了厨房。
“家不是评理的地方,我们不站不必要的队。”
江父端着水杯走过来,视线扫过顾言辞身上那条蓝色小猪睡裤,嘴角很明显地扬起,“再说,一会儿你俩转头又和好了,我和你妈这个主持公道的人不就变成挑拨离间的坏人了吗?”
顾言辞挣扎着要起来,江聿硬摁着他不让他动。
江父实在看不下去,开口劝顾言辞,“躺着吧,某人现在正在发条上,控制不住。”
“爸。”江聿说。
江父“嗯”了声,“怎么?”
江聿皮笑肉不笑,“您说这个“某人”,指谁啊?”
“反正没说人家言辞。”
江父与顾言辞相视一笑。
“电影筹备的怎么样了?”江父放下水杯问江聿。
江聿顺便把顾言辞鼻孔的卫生纸小卷拿掉,还打算换个新的,但纸上的血迹已经很淡,看样子已经不怎么往外流了,他就把抽出来的纸巾叠成方块放在抽纸盒边上压着,“前期筹备已经进入尾声了,差不多就选个良辰吉日开机。”
“虽然你这几年也学了不少,但毕竟是第一次当导演,心里没底就叫楚衡来坐镇,毕竟人家是导演出身,拍了那么多好片子,经验肯定比你丰富。”江父语重心长提出建议。
“该虚心向人请教的时候就虚心跟人学习,这道理我知道,楚衡那边两年前我就打过招呼了,这事您老就不用操心了,只不过,”江聿似笑非笑偏头看向身旁的顾言辞,“现在资金还不到位,就是不知道顾总有没有想要投资的想法啊?”
顾言辞微蹙起眉头,一脸认真思虑片刻才说,“毕竟你是新手,我肯定是要考虑考虑投资风险的。”
听顾言辞说完,江父擡眸看了眼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自家儿子,忍不住闷笑了声。
“咱俩还说这个?”江聿擡起手臂圈住顾言辞脖子,半跪在沙发上低声威胁他,“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顾言辞偏头看着,只能看到江聿下巴,“我们需要开会决定。”
“就是!那么一大笔钱,万一打水漂了,你让我们公司上下几千人喝西北风啊?”江父轻飘飘坐在旁边煽风点火,“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江聿:“……”他就不该答应母亲开机之前这段时间跟顾言辞回家住。
……
其实他也就这么说说而已,就是因为前几年攒了一些钱,他才敢撸起袖子大胆做这部电影的。
刚入了秋,晚上的风也变得凉爽了些。
吃过晚饭,江聿随手拿起件外套,准备到外边消消食,顾言辞说他还有工作没做完,就不跟着一块去了。
“紧张吗?”父亲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江聿驻足回头,唤了一声“爸”,“怎么可能,你儿子也不是那种不自信的人啊。”
江父轻笑了声,拍了拍江聿胳膊示意他往前走。
“爸知道这两年你们两个都挺忙的,还能抽出时间来经常回来,我跟你妈也是打心底高兴,”天空明月如镜,照亮了父子俩脚下的路,“其实当初你说小顾是你男朋友的时候,我表现的虽然那么胸怀宽广,但心里其实一点谱都没有。”
江聿抿嘴点头。
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到父亲会是接受的态度,毕竟他都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家里不同意,他就是要跟家里对抗到底也不会跟顾言辞分开。
现在想来,是他太自私了,总以自我为中心,父母的宽容就愈衬得他心胸狭隘。
“网上也有不少吃绝户的案例,爸爸也是做公司的人,不可能真跟个傻白甜一样你说什么就信什么。三年前一个晚上,我在书房看企划,小顾突然过来找我,夜深人静的,关上门就跟我下跪,说请求我能不能让他到公司去工作。”
“这事,我不知道。”江聿眼底全是震惊,“以前我还跟他提过这事,他只说自己考虑考虑,还说如果真的进公司也不要走后门,他会自己投简历靠自己的实力进。”
江父蓦地笑出声来,拍了拍比自己肩膀还高的儿子。
“他是来求过我,也确实是靠自己的本事进的公司,不过爸爸毕竟是个商人,最初也确实过於警惕了,就没答应小顾让他从公司底层部门一点一点晚上试。他很聪明,也很上进,刚开始不懂的还一个人闷头想,后来也知道拿过来找我或者你哥问了,这是好现象。”
江父松了口气,“光看最开始那阵,我还真不敢想你们两个能走下去,他那会在家里,不管干什么都总是把自己绷得紧紧的,完全放松不下来。不过现在,他能穿着睡衣躺在客厅沙发上跟你打闹,眼里也多了一丝坦然,挺好。”
“谢谢爸。”
江聿不自觉扣着手,“其实他在那也是刚来咱家那样的,他在那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孟家人,他说孟家养了他他就把自己抵给孟家,最开始的时候我是觉得他可怜,甚至有一段时间我都因为同情才接近他的。我是同情他,但我更爱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对他的感情,但如果漫漫人生,一定要选一个人白头到老的话,那他就是唯一选择。”
“可能他不像妈妈那样古灵精怪,可他在我身边我就觉得踏实,不用回头看就知道他在我身后,”江聿心里清楚,但还是决定向父亲解释一下,“您说否定了他刚进公司的提议,其实他那么想也只是希望能赚点钱,其他的他也没想那么多。曾经有人说他吃软饭,他也只是笑笑,说他不在意那些话。爸,你没见过他在孟家是怎么过的那二十年,我只见过一年就受不了了。”
没有最基本的尊严,被人排挤,他自己都把自己当牲畜。
顾言辞说,他不在乎陌生人说的话。
但他清楚,顾言辞不是不在乎,也不是习惯了,而是因为他早已麻木了。没有关怀,饿了吃渴了喝困了睡就是他活着的所有内容。
他这朵矫柔玫瑰在荒无人烟的牧场遇上了寡言少语的顾言辞,那宽厚的背影替他抵挡了无数风霜。
万幸。
冰冻的牧人渐渐解开自己尘封多年的心房,多次胆怯退却后最终鼓起勇气朝他伸过来手,握住了他,也就握住他他们共存的未来的方向盘。
顾言辞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见江聿趴在床上划拉平板上的小游戏,把头发擦干后,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这个电影计划拍多久?”
“最多四个月。”江聿熄了屏幕,笑眯眯扭头看顾言辞,“顾总有什么指示?”
“是在京市郊区拍吧?”顾言辞又问。
江聿点头,“嗯,是。”
“那我,”顾言辞附身凑近江聿鼻尖,薄唇轻轻擦过他人中沟,“可以去探班吗?”
“探班不行。”江聿连连摇头。
见顾言辞眉心一紧,他忽地笑了出来,勾住顾言辞脖子将人带倒,“你来剧组陪我吧,我第一次,紧张。”
顾言辞眉心舒展,唇角渐渐上扬,“那我给你当助理,不要钱,陪我睡觉就行。”
“还“就行”,您要求可真不低啊!”
两人翻成一团,江聿伸手去挠顾言辞侧腰,结果被人一把将两臂扣住举过头顶。
顾言辞哑声道,“等你正式开机肯定就忙的没时间了,不如今晚先把工资预支了吧?”
“等等,”江聿紧急打断,“能学个新的么?”
顾言辞耐心十足,“什么?”
顾言辞松开他手腕,他老老实实把平板拿过来,点开相册,翻出一个很长的拼图照片挡在顾言辞眼前。
过了会儿,顾言辞发出闷笑,“喜欢这个?”
“尝尝鲜。”江聿脸色不知不觉变得通红。
“那起来穿衣服,”顾言辞从床上起来,擡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现在不堵车,过去大概二十五分钟,你忍得住么?”
江聿嘴角一抽,“我脑子里也不全是黄颜料吧?”
两人一拍即合,穿好衣服开车回了春江花悦。
负二层地下车库,江聿在手机上关掉所有的监控,随后直接从副驾驶跳到后座把座椅放倒……
坦诚接受炙热浪潮,齐齐在深夜中驾驭沈沦。
有人在自由翺翔,有人喜爱自由,有人期待自由,有人在笼中看不清自由。
睁开眼,自由触手可及。
勇敢迈出第一步,心中所想都将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