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救你
以青绿色为背景,天空飘着雪白的云朵,远处有一朵好像掉进了山腰来回滚动着,让江聿有种想要冲进云朵里打滚的冲动。
在春牧场那样荒芜的地方呆的时间久了,江聿觉得自己身上也染上了一层惰气。直到昨天,一脚踩在这片绿色盎然的夏牧场,连呼吸的空气都满是湿润才让他觉得活着才该是现在这样。
彻底醒来是今天清晨,走出毡房呼的第一口新鲜空气。
把羊赶到空旷地后,顾言辞将马鞭固定在石头缝隙,又把马绳拴在上面,然后找了个躺起来惬意的位置坐下放空。
“可惜我不是个美人,”江聿不由分说把顾言辞往边上挤了两下,然后顺着坐下,“要不然昨晚那一遭你也算得上是英雄救美了吧?”
顾言辞随意薅了根草玩着,目光平静看向远方。
“我不是英雄。”
他忽然敛收回视线,目光炯炯直视着江聿,“而且,我只救你。”
靠!
江聿的思绪在风中凌乱。
他之前可能对顾言辞有什么误解,这人说起情话来可是一点都不马虎啊,张口就来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看出江聿的惊愕,顾言辞忽地笑了。
“因为昨天陷进沼泽的人是你,我才去救的,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像昨天那样做,”顾言辞的眼睛里全是赤诚,“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在乌苏湖那时候才会控制不住想要亲你,事后不敢承认是因为……”
他手上的草叶突然被拽断。
手指上忽然没了分散紧张的东西,顾言辞不知所措的扣着自己手指头上的倒刺。
“……其实是因为我有点怕,怕你知道我对你有别的想法,”顾言辞说,“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跟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你就像天山上的雪莲纯洁坚韧,我们每天吃同一碗饭睡同一张床,穿的衣服上染着一样的味道,可你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没说过这么多话,顾言辞笑了一下。
“我挺想靠近你的。”
“也是控制不住么?”江聿打断他。
顾言辞不太好意思,但还是对着江聿灼热的目光点了点头。
江聿伸了个懒,顺势躺在地上,“昨天来的路上,孟豪杰也跟你说过一样的话,当时我还好奇他为什么要用一朵花来形容我,包括刚才你也这么说,我照样不是很懂,但我觉得人嘛,生来命运就各不相同,谁都想往好了过,日子好了还想更好些,人总不知足,眼睛都爱往天上看,但这里的人好像不是这样,他们的目光总习惯性的往地底下看,看得很低了也还是不满意,好像非要钻个地洞继续往下钻一样。”
顾言辞没说话,安静的躺在江聿旁边。
“笑什么?”江聿没好气地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最后这句话是说你的!如果有一天地球能从这端穿透到另一端,那肯定是你干的!”
“我可以吗?”顾言辞一天天真。
“你说呢?”江聿看着他笑了,“当然是假的!”
下一秒,他听到顾言辞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的。”顾言辞说。
江聿表示同意,如果一个人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那他未来很多不幸都会因为这个而变得更差。
“那你之前以为我是什么样的?”江聿问。
顾言辞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想过你可能会嗤之以鼻,也想过你看我会像看傻缺一样,很多。”
“我是那种人?”
江聿侧着脑袋看向顾言辞。
和在春牧场每天晚上睡觉前,他们躺着聊天那样。
“你不是,”顾言辞说,“你比想象的无数种可能都好。”
江聿笑的胸腔微颤,“哎呀!这话听着真舒服。”
两人就这么躺着,江聿甚至都小憩了一会儿。
日头越来越毒,顾言辞按原计划是要趁着中午回去喝口奶茶的,但看着江聿一直昏昏欲睡,而且在他说完那一番话之后也没表态,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难受毁了。
“江聿。”顾言辞叫他。
“嗯?”江聿揉着眼睛,“怎么了?”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
“我这人挺注重仪式感的,”江聿打断他,也没藏着掖着,“恋爱要从正式告白开始,告白要从一束花开始,这是我的爱情观。”
“我刚才说的,应该算是告白吧?”顾言辞一个激灵站起来,吓得江聿立马就清醒了。
“算,”江聿态度很坚决,“但告白必须要有一束花。”
“还得有花?”顾言辞惊愕失色。
江聿点头,“嗯,要不然我会觉得我的人生会很遗憾。”
顾言辞居高临下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立马扭头走开了。
扭头?
走开了!
这完全不在自己的预想范围之内,江聿瞬间不知所措。
都怪他无脑偶像剧拍太多,就作吧。
万一顾言辞后悔了……
靠!!
江聿懊恼地敲这自己脑门,“江聿,你脑残吧?”
冷不丁的,走远了的顾言辞莫名其妙就折回身径直走到他面前。
江聿:“?”
顾言辞拧着眉头,“那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为什么要抱着我睡?”
沃特?
被发现了?
江聿强装着镇定,“谁抱你了?那是孟豪杰块大挤得我没地儿了,我才侧着身体睡的好么?”
“真的吗?”顾言辞问。
“不然呢?”江聿说完就想咬断自己舌头。
“我知道了。”顾言辞扭头走开,这次比上次走的更干脆利落。
江聿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在原地,“江聿,不用鉴定了,你是真脑残,台阶都递你脚边了还不下。”
万一下午顾言辞后悔了,甩给他一句“算了,上午我说的你就忘了当没发生吧”可怎么办啊?
回去吃饭的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跟同行的陌生人一样。
要说孟豪杰现在还真聪明了不少,一进门就看出了他们两个的不对劲,笑嘻嘻凑到江聿旁边问:“咋?在外边吵架了?”
吵架倒没有,闹别扭是真的。
而且骑马回来的路上,江聿死活不肯像出来时那样抓着顾言辞的衣服,硬是抓着马褡子,好几次颠得他都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
吃饱喝足没十分钟,江聿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二话不说趴在花毡上开始补觉。
他刚趴下,紧跟着顾言辞和孟豪杰也一块挤过来睡午觉。
羊嘛,就让它们愉快地在外面吃草吧,等到下午的时候再往回赶就行了。
孟豪杰睡觉总爱打呼噜,头才沾到枕头不到三分钟,他就开始发出阵阵呼噜声。可能是太累了,江聿甚至都懒得把孟豪杰叫醒再继续睡。
反倒是一向对任何事都表现得一脸平静的顾言辞,撑起胳膊,隔着江聿薅了孟豪杰毯子两下。
孟豪杰一脸迷茫看着顾言辞:“干什么?”
顾言辞淡淡道:“想叫江聿,叫错了。”
江聿虽然困得不行,但这对话就在他耳边,他迷迷糊糊还是听清了的,心里忍不住嘀嘀咕咕把顾言辞吐槽了个遍。
明明就是孟豪杰的呼噜吵得睡不着,还非要往他身上扯。
不过令他开心的是,他又收获了顾言辞的另一面。
腹黑的一面。
“他都睡了,”孟豪杰声音很轻,“你有事不能等他醒了再说?非要把人吵醒多缺德啊!”
“嗯。”顾言辞的声音。
江聿醒的时候,顾言辞和孟豪杰还在睡,他轻手轻脚搂着衣服出了家门。
中午虽然睡得时间挺长的,但他断断续续中间一直醒,大概是上午那个做作的江聿被他高贵的灵魂痛骂一顿,他睡眠自然也就跟着不踏实起来。
而且他上午确实挺作的。
江聿边走边叹气。
路上有一大片黄色的花,来的路上他问过顾言辞,顾言辞说那些是野生郁金香,他走近才发现,不止有黄色的,还有蓝色和紫色,风吹过的时候空气中带着阵阵清香。
什么告白要从一束花开始,这花就算顾言辞不送他,那他送给顾言辞又不会少块肉。
他乐此不疲摘了一大把攥在手里,觉得这样看起来太过单调,江聿把花放下,又配了几朵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搭在一起,最后用编好的长条形的草辫子将这些花捆在一起。
他看着做好的迷你手捧花,心口像是蒙上了蜜糖一般甜。
“……江聿。”
“我操!”
他正沈浸在自己幻想的美好世界,冷不丁听到顾言辞在叫他,而且声音特别近,就跟站在他身后一样。
一回头,果然。
顾言辞一只手背在后边,一只手即将要碰到他的肩膀,样子看起来像是要拍他。
“告白从一束花开始,”江聿欲要起身,结果久蹲的让他双脚有些发麻,他硬撑着站起来,目视着顾言辞说:“这话既然是我说的,那自然要由我来做才是。”
“顾言辞。”他说。
林中的鸟儿们仿佛也不愿打扰他们的珍贵片刻,原本叽喳叫不停的声音却在此刻变得寂静。
耳边是清风拂过的温柔,鼻腔嗅到的是大自然给与的真情回馈。
“我可能是无脑电视剧拍多了,你别跟上午不带脑袋乱作的那个我计较。”
他把花递出去,紧张到不敢呼吸,等待着顾言辞的回答。
良久,顾言辞忽然笑了。
他把背在身后的左手拿到前面,左手上握着一碰比他手上大两圈的红色花束,跟他用草辫子绑着的不一样,顾言辞那碰是用宽大的草叶子绑着的,草叶子外圈还固定着一圈细木棍编起来的架子,看起来比他手上的“壮观”多了。
他哑声道:“那我这个,你还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