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解

江聿挑了挑眉，偏头跟旁边的孟豪杰四目相对，一点也没听人墙角后的窘迫，泰然自若朝孟豪杰招了招手。

“你丶刚刚我们说的，你都……？”孟豪杰一脸警惕。

江聿摊手，“我也不聋。”

孟豪杰旁边的另一个人也一副视他为敌的架势，双手叉腰仿佛下一秒就出拳接招的蠢样儿，江聿忍不住笑出声。

孟豪杰气急败坏，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攥住江聿的衣领，江聿反手拍开并轻而易举把人钳制住。

他声音不轻不重，“别拿脏手碰我，我衣服你赔不起。”

“我艹你妈的！”

孟豪杰憋的脸色通红，任由他怎么发力都挣扎不了。

从小在这片横行霸道到现在，忽然被一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娇小子摁住无法反抗，孟豪杰感觉到了深深的羞耻感，被江聿压制着脸朝下，挤眉弄眼跟好友赵志云使眼色让他帮忙。

结果赵志云还没来得及消化孟豪杰的眼神，孟豪杰就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嘶吼。

江聿冷笑，腕处猛的用力，将孟豪杰推的老远。

“说人坏话的时候就得小声点，你这么大嗓门，我就是个聋子也出现奇迹恢覆听力了。”江聿漫不经心活动着手腕，手背凑到鼻尖闻了闻，浓烈的羊腥味让他差点没吐出来。

再一次庆幸早上没吃那什么油茶泡酥油饼，要不然此刻他还真能在这吐个昏天黑地。

“偷听人说话还有理了？！”

孟豪杰踉跄站好，怒目瞪着江聿，杂乱无章的眉毛好像在冒火。

尤其江聿那种满不在意的姿态，让他觉得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一样窝火。

一旁赵志云在听到“有理”二字的时候一脸惊愕，他凑到孟豪杰耳边小声说：“杰哥，你什么时候从良开始讲道理了？”

“滚你妈的！”孟豪杰照着赵志云小腿踹了一脚。

江聿饶有兴致看着起了内讧的两个人，孟豪杰面目狰狞，赵志云吃痛地捂着小腿在原地打转，他还真想把娱乐圈那些高姿态一点演技都没有的小鲜肉拉过来当场教学一番。

“我告诉你！少特么多管闲事！”

孟豪杰撸起袖子，伸出右手指甲缝里脏兮兮的食指警告他，“我不管你听到了多少，这是我们跟顾言辞之间的恩怨，跟你这个外人没多大关系，懂吗？”

江聿撇撇嘴，表示孟豪杰的警告於自己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那两道吊儿郎当的身影一点点朝顾言辞的方向走去，江聿舔了舔唇，叫住孟豪杰。

“干什么？！”孟豪杰跟个行走的炸药包一样。

江聿脚步慢悠悠，在孟豪杰面前停下，耐心说：“你能别开口张口就“他妈”“他妈”的么？你不是从你妈肚子里出来的啊？”

他这人底线灵活，可随意调整，唯一一个不会变的底线就是别人在他面前说脏话的时候不能说“你他妈的”，什么你大爷，你祖宗都行，就是不能说你他妈的。

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温柔的，严肃的，都是最好的。

“姓江的你现在是在教育我吗？”

孟豪杰邪笑，露着半吊子流氓气息。

一旁的赵志云看出江聿不是个软柿子，竭力拉着孟豪杰，尽量不让他跟江聿发生争执，就刚才江聿不费吹灰之力把孟豪杰摁住的那两下能看出，他战斗力起码在一般水平之上。

“以免你这个习惯日后被人打，好心提醒你而已。”江聿深呼一口气，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

和坐在摩托车上感受的风不一样，只是站着，感受着风吹过肌肤，有种安闲自得的惬意。

只是他还没明白，来到这的前几天，他也和孟豪杰一个桌上吃过饭，当时他安安静静一声不吭的，结果今天到了牧场居然是这么一副只会叫嚣的地头蛇架势。

“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我家！”孟豪杰随手拿起旁边的羊鞭玩弄。

江聿不屑一顾，淡淡一笑。

“我承的是孟叔的情，不是你的。”他朝孟豪杰手上的羊鞭扬了扬下巴，“别这么张牙舞爪的，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你心有多虚。”

教育完孟豪杰，江聿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扭头离得远远的。

也不能说是教育，孟豪杰这种人，说白了就是个被人惯坏了的坏小孩，旁边有人顺着他的意，久而久之就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霸王。其实也不过如此。

江聿甚至觉得，孟豪杰可能都没有旁边他那个好朋友懂得多能力强。

赵志云一脸佩服看着走远的江聿。

赵志云：“杰哥，我觉得他说的太有道理了。”

“有什么道理？我看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不是啊。”赵志云接过孟豪杰丢来的羊鞭，学着刚才他做过的动作，“就你刚刚拿着羊鞭耍的样儿，真的很像他说的那样，内心害怕，但是又不得不借助旁边某些有杀伤力的东西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胆怯。”

“你特么的有毛病吧？人家说一句你还就哔哩吧啦来一堆？赵志云，你也就跟我一样是个放羊的，还真以为自己听了两次心理课，就觉得自己是心理学家了？”

孟豪杰气焰嚣张，大步往前走着。

走了几步发现赵志云没跟上来，又怒气冲冲站着等他。

等人跟过来，孟豪杰夺过赵志云手上的羊鞭，声音也没刚才那么高昂，“要不是因为咱俩从光屁股的时候就认识到现在，前几天你妹拒绝我的事我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就这么算了的。”

“那我还得谢你呗？”赵志云刚才被吼恼的情绪也好了些。

孟豪杰咧嘴一笑，“那可不？”

可能是因为听到了孟豪杰商量着说要怎么灭灭顾言辞的威风，一直到简单吃了个午饭后，江聿的眼神都总不自觉地往有顾言辞的方向看。

顾言辞一直在忙着，给羊添加草料，给牛棚蓄水。

简简单单的两件事，他硬是到临近天黑都没忙完。

问过了孟叔才知道，光这里的羊就有五百多头，加上一百冒头的牛和几头骆驼，孟叔家已经算得上是他们这里的养殖大户了。再简单的事，数量多了也就把人耗住了。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江聿身穿的那卫衣也不挡风，冷的他看着蹲在角落里安生休息的小羊羔，心里已经萌生出想过去躲躲风的念头。

“言辞，你先带着小聿回去吧！”

顾言辞正弯着腰在羊圈不知道做什么，听到孟叔说话，才默声站起来。

他四处张望一番，看见冷的瑟瑟发抖的那抹纤瘦身影。

见顾言辞犹豫，孟叔说，“江聿穿得少，我怕他冻感冒了，你先带他回去，顺便把晚饭准备上，我跟你婶收拾完就回。”

“嗯。”顾言辞点头。

“走吧。”

江聿正蹲在地上拿着手机拍地面，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他回头，就看到一身棉衣加身，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的顾言辞笔直站在他背后。

“准备回了？”他问。

顾言辞：“嗯。”

江聿起身，擡眼就看到已经推到豁口外面的摩托车，以及扭头走开的顾言辞。

蹲的时间有点久，江聿站起来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麻，就走的有点慢。

在这儿吹大半天凉风，晚上睡觉的时候可别头疼才好。

“……顾言辞，你拽什么？”

缓了缓感觉腿没那么麻，江聿打算小跑过去，还没擡头看就先听到了孟豪杰挑事儿的腔调，就放弃了跑过去的想法，慢悠悠往那边挪。

“跟你说话呢！死木头！每天为了装酷都快憋成哑巴了吧？有意思吗？”

见顾言辞不理会，孟豪杰的气焰越来越旺，甚至打算上手推人。

顾言辞一个侧身，避开了孟豪杰伸过来的手。

“你是乌龟？”

江聿兴致勃勃看热闹，完全没想到其中一个当事人会cue自己。

他失笑，看向顾言辞，解释说：“这不是怕耽误你们解决问题？”

“顾言辞，你还会欺软怕硬啊？”揪到岔点，孟豪杰理直气壮道：“我跟这儿说你呢，你点人家做什么？”

江聿心里冷笑。

孟豪杰说这话，无非就是想向顾言辞传递一种，自己跟江聿是一夥的信息。

他最讨厌拉帮结派这种歪风邪气，况且孟豪杰本身才是那个欺软怕硬的主。

应该是自己中午那会儿唬了几句把孟豪杰唬住了，他才敢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表现的。

“你们的事扯我有意思？”

江聿看着顾言辞，但话是说给孟豪杰听的。

顾言辞炯炯有神的黑眸跟他对视不到两秒，转身擡腿坐上摩托车座一气呵成，“上车。”

拢了拢卫衣衣领，江聿擡腿坐上摩托。

“呵！”

虽然顾言辞和江聿两个人没说一句完整的对话，但他们之间似有似无的默契举动，孟豪杰还是感觉到了，“臭味相投啊？”

没挑起来事，孟豪杰因为吃瘪感到烦躁，出气似的朝顾言辞小腿踹了两脚，“我爸捡回来的一条狗，就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你要不会我也不介意浪费时间教教你！”

顾言辞扫了孟豪杰一眼，“说完了？”

不等孟豪杰回答，顾言辞启动引擎载着江聿离开。

“艹！他有毛病吧？”江聿第一次遇到这种撒泼的无赖，“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怎么孟叔那么老实巴交的人会有孟豪杰这种儿子。”

风在耳边呼呼啦啦，好像催促人心的鼓点，江聿胸腔憋的胀得慌。

看了眼前面骑摩托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火气就更大了。

“你也真是的，他都踹你丶拿难听话塞你了，你直接给油走开就是了，还问他说完了没。”江聿抓着顾言辞的手忍不住用力拽了拽，“他要还没说完，你就站着等他继续用难听话砸你啊？”

江聿也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讨厌鬼，但与生俱来的正义感总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也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不少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转头一看，人家当事人一脸平静，好像跟孟豪杰产生摩擦的人是他一样。

江聿有种自己真心被丢弃的错觉。

“靠！”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太恐怖了，才过来几天，没了经纪人的唠叨，王猛的一惊一乍，他居然觉得自己像根没了弹性的松紧绳。

肯定是因为每天无所事事，他脑袋空荡虚浮的不真实，才会产生这种奇葩的思绪想法。

回到住处，顾言辞坐在摩托车上没动，“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江聿眉头一皱，“我没生气啊。”

“你的反应……”顾言辞一眨不眨看着脸上就差没写“我很生气”四个大字的江聿，“不像是没生气。”

他也不是生气，孟豪杰那种人，虽然他平常也不会接触到，但在剧组鱼龙混杂的地方，这种人遍地都是。

他生气的，是顾言辞的反应。

孟豪杰明显是在没事找事，但顾言辞就是任由着孟豪杰伤害自己。

“我不理解。”江聿与顾言辞四目相对，“你为什么不反击？”

风发出哨声，漆黑的空中，独一个的月亮显得格外孤独。

良久。

顾言辞说：他爸救了我。

“所以就把自己卖给孟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