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五条

《我弟五条》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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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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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他用手帕擦过我的眼下,湿漉漉的。

“您哭了。”他说:“已经准备好了。”

我朝他露出笑容。

缘从来不说假话,也不会说废话。

我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呢,忘记了,我为悟哭过吗。

记忆成了迷宫,我找不到门了。

想到悟还在御门疆里,想到各地都升起了结界,想到世界就要毁灭,我的心里却逐渐没了波澜。

费奥多尔屡次找我 ,他想让我记起来的内容,我也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那行写在日记本上的内容:江南小说网

我只与缘说过了这件事。

他还记得,我忘了。

缘默默退出房间,春瞪着费奥多尔,就如同悟曾看他的样子。

我坚持让他们出去。费奥多尔只看着我,他一定很想知道答案。

“你从一开始想听的就是这件事吧。”我转向费奥多尔:“罗马的旅行手册,粉色的圆耳环,游戏卡带,还有什么……”

费奥多尔蹲在床边,两只手本乖巧的搭在膝盖上,这时他伸长了收,用手指卷过我的头发,好似摆弄着洋娃娃。

他说起他与悟初次见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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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奥多尔没出现在本预定好的咖啡馆,并不是故意迟到。他在那儿遇到掉头回去,想再买一份提拉米苏的悟。

悟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并不是认出他是我的男友,只是认出了费奥多尔的古怪。

先打招呼的是费奥多尔,他向悟介绍了自己,得到的第一句话是:

“你是哪里来的诈欺师?”

费奥多尔哈哈大笑,能看出他的本质,并且在初次见面就能认出这点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离我姐姐远点,”悟说,“但你也不会听吧。不过我只和你说一次,你不要伤害她。”

“怎么会?”费奥多尔反说:“她是唯一能让我感到自惭形愧的人。”

“别和我争。”悟说:姐姐是唯一能让我觉得自己渺小的人。”

两人对视片刻。

悟拿过提拉米苏的袋子,说:“要多少钱才能让你和她分手?”

费奥多尔笑眯眯地拒绝了:“除非阿月主动对我提。”

“会有那么一天。”悟留下一句话:“别让我在京都看到你。”

后来他们在京都见面,不能说不是费奥多尔的一手策划,为了唤醒我忘却了的记忆,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我说完了。阿月,我更想听你说,”费奥多尔将我的手拉过去,“你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他的手骨架很宽,却可以说是瘦骨嶙峋。在食指和中指的第一指节与虎口位置,磨出了比其他地方更厚的茧。

我不止一次看到他用手术刀削土豆皮,还削过些什么也不用说出。

他这般请求我,肯定是搞砸了事。

我猜想,我肯定,我无所谓,我组织着语言,试图回到十二岁那年.

在罗马,我未曾在日记中描写的事,费奥多尔追求着的答案。

在开始前,我问他:“你真的搞砸了?”

费奥多尔摊手,眼中稍有地显出阴郁之色:“是个和你弟弟一样麻烦的家夥,加上你认识的那个特务科老头,毁掉了计划。”

“如果我也不打算帮助你呢?”我问。

费奥多尔摇了摇头:“我还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承认自己无能的人,总是能实现他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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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人的记忆应该都被篡改了。

我和悟,还有禅院直哉。

不知是回到京都后,家里找来了术师,改变了我们的记忆。

还是说当那件事结束后,一切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原先那样……

我还不是很确定,是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总之在费奥多尔试图唤醒我的记忆前,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只来得及在日记上写下那行字。

在写之前,我对缘说过,缘让我写下了完全相反的话,为了保护我。

那时他也还未成年,却忠实地将我的话听了进去,并没将它当成异想天开,实在不可思议。

悟原来是真忘记了,而直哉大概是认为装作不记得,就能维持自己的正常状态。

所以在我问他们,在罗马发生了什么时,他们才一句都不肯说。

至於为什么我会在这时想起,细想了一下,大概是因正好已快二十年,做出这决定的大人们认为我们都有能力接受发生的事了。

费奥多尔的催促恰好提前打开了记忆的宝库。

那年,我偷偷跟随车队,去到了敌方的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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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的所在地都是隐蔽的,山本他们也知道自己攻击的只是一处表面上的堡垒。但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战争已然开始了。

当时的我还是个孩子,看不出他们强作镇定下的不安,狱寺沈默着不说话,还有山本彻夜不眠地练习剑术,都是成人们表达自己辗转反侧的方式。

那有着古怪名字的对手家族,已在世界各地掀起了战争,从离东京最近的横滨,还有这罗马,似是要将一切都攥在手里。

他们没对我说的,他们还没对京子说的,是他们家族的首领已然死去了。

在我们出发的那天傍晚,消息才传到罗马。

贪欲太多的人,都会提前迎来毁灭。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肯定都是在漫画里。

我躲在车的后备箱里,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像是在走一条一点儿都不平缓的路,我跟着一起摇晃颠簸,过了好久,才听到稍微大些的声音,应该是外面有人在战斗。

我打开车厢,立马跳了出去,滚落在地。

周围果然一片混乱,我们身处的是一片密林里。趁着这间隙,我不顾一切响动,冲进了林子里。

幸运的是,没人发现我。

我的目的是找到悟,直哉是顺便。没多久,一座城堡出现在远处。

矗立在山间的城堡,宛若停泊在海上的船只,飘荡抑或是沈没,至少从外表看,是很美丽的。

没有一个人驻守在这里,我观察了一会儿,就从正门走了进去。

铺在地面上的地毯不见尽头,上方的吊灯落下来能砸死好几个人,一切家具应有尽有,我用手指抹过,却沾上不少灰尘。

像是童话里野兽居住的地方。

沿着楼梯往上走,我来到二楼。尽头的门是紧闭的,我走了过去,侧耳聆听,没捕捉到声响,於是推开了门。

门看上去很沈,却没花一点儿力气。我还未走进,就看到了悟和直哉。

两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坐在宽大的靠背椅上,正在喝茶。那时悟还没窜得和旗杆一样高,与直哉两人,和娃娃般端坐在椅子里。

在我担惊受怕的时候,两个人竟然这么享受,实在叫人生气。

我当场对着他们发了几句脾气,要拉他们走,悟却出乎我意料地甩开了我的手。

“小月,”他怔怔地望着我,将好几颗棉花糖塞进嘴里,“我不能和你走。”

他不是叫我姐姐,就是叫望月,只有恶作剧的时候才会叫我“小月”。

我的神经快要崩溃,但还是停了下来,又转向直哉。

这聒噪小孩盯着我看,没有丝毫情绪,全然不似往日那番骄傲上天的孔雀样。

我还从来没见过他收起尾巴的样子。

两个人都像是被操控,和提线木偶无差。我立刻警醒,做了战斗的准备,木门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关上了。

房中的空气凝固般,有人发出轻笑。留着白发的男人朝我走来,他对我说了什么,我的意识随即陷入了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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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就像是活在梦里,看着我自己做出恶行,但没法阻拦,连同情绪也一起被消除了。

梦总是很快就会忘记,快的时候一睁开眼睛就忘了。除非做上第二遍,又或者有人不断重覆讲述这梦。

从罗马回到京都后,其实我记得更多的,是在未来发生的事,是我在被迫协助名为白兰的人征服世界的过程中,一次意外将我送往的未来。

白兰是山本所在家族的敌对方首领,他拥有能窥视平行世界的能力。和大多数少年漫画的反派一样,他想重构世界,无非出於这世界太无聊一类的理由。

为此,他需要的道具有三样。这肯定是费奥多尔想知道的。

白兰改造了我的脑袋,我与悟还有直哉成了他的士兵,帮助他征服。

我好似初生的婴儿,眼睛上蒙着一层膜,只有维持生命的本能。

征服的惨状不需要再描写了,因为无论如何诉说,人们脑袋里所想都远远没法达到真实。我们尽可能地想象疼痛与悲伤,但发生在他人身上的事,只有在降临在我们自己身上时,才能唤起真正的共鸣。

经历了灾难的人大可以在第二天就将它讲述出来,但并非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做不到。有人甚至用一生的沈默填补了这段经历,因为一旦望见过去的一角,他们就感到自己又要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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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被控制的日子持续了多久。

有一天,一个粉色球体落在我脚边。巴掌大小的球,我将它拾起,递给它的主人。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橘发青年,他向我道谢,将粉球塞进武器,对准了我。

我知道他是白兰的手下,因为白兰命令所有人都不得伤害他。

火箭筒击中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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