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紘出任清河太守以后,他才知道向商人征收资产税存在巨大弊端,这反而只会增加官吏腐败。
在社会复杂的体系下,官与商的角色错综交织,往往有官员试图以手中那把无形的权力之钥开启财富之门,而商人则精于编织利益之网,渴望借助官员手中的权力杠杆攫取更大利益。
这种看似本能的相互吸引,实则是人性弱点与制度缝隙交织下的产物,不仅超越简单的道德评判范畴,还触及社会治理的深层肌理,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和利益链让人眼花缭乱。
廉洁清明与自我节制诚然能指引人心向善,但在官商勾结的暗流涌动下,这种高尚道德显得尤为微弱,仅凭个人的道德自觉,难以筑起抵御诱惑的铜墙铁壁,正如独木难支大厦。
殷无咎好歹也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去的人,他太清楚官商勾结根本防不胜防,任何制度在人性面前都会变得漏洞百出。
这也是为什么殷无咎在位期间重点加强整肃吏治,使其各地州郡政通人和,而不是去打击官商勾兑,他可太清楚这其中的利益关系。
李紘知道殷天骄已经没有耐心,他对着在场人士苦口婆心说道:“诸位,你们应该知道朝廷政令不可违抗,这是皇帝陛下和宰相们的集体共识,大家该出钱就出钱吧,你们也可以通过分家合法避税!”
众人对于李紘这般言论自然不会苟同,这是涉及到切身利益,相当于平白无故割肉出去,这能同意下来才怪呢。
清河别驾崔邠声泪俱下劝谏道:“昔日暴君汉武帝颁布算缗令,凡属工商业主、高利贷者、囤积商等,全部都要据实向朝廷呈报自已的真实财产数字。”
“这些年朝廷下达征收资产税以后,全国各地富商巨贾争相藏匿自已财产,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朝廷和商人永远处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循环斗法关系。”
“齐国公……三十三年啦……大夏国力如旭日东升蒸蒸日上……万万不可毁于这一旦啊……”
崔邠乃是来自清河崔氏,他极力反对向商人征收资产税,认为朝廷这样巧设名目,只为榨取富商巨贾的钱财,这将会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
李紘自然能够理解崔邠在担忧什么,他唉声叹气说道:“那你有何良策啊?陛下所派禁军已经快要来到清河郡,你总得想个办法让我有所交代吧?”
崔邠看待问题非常长远,他认为历朝历代都是亡于财政,可从来没人愿意说句实话。
尤其是在收税和花钱这两个问题,史官永远只会站在收税的角度上,说了半天都是什么王朝后期收不到税啦!
可是崔邠则是站在花钱的角度上去看待问题,他通过搜集史书典籍的各种资料,发现任何一个王朝后期,所收税钱都是远远超过立国之初,与之相比不知道增加多少倍。
那为什么还说钱不够花?
这钱到底都花哪里去啦?
为什么王朝初期收税少,还能留有巨大的财政盈余呢?
崔邠认为这是因为王朝初期花得少,所以哪怕收税少也可以留有财政盈余,而这里面的关键问题在于为何需要花这么多钱?这真是非花不可吗?
李紘和崔邠两人对此进行交流,他们不约而同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朝廷本身就存在浪费和贪腐,这是一个巨大的窟窿在那里哗哗往外漏水。
最要命的是,这个窟窿还会随着水位按比例扩大,无论朝廷征收多少税钱,不用多久便会全部花光,届时又要继续加税。
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在开源和节流这两个问题上,李紘非常赞同崔邠的节流理论,他多次上奏朝廷节省开支,而不是缺钱就想着扩大税源增加财政收入。
崔邠笃定人性贪婪欲壑难填,国库收入再多也会挥霍一空,他只希望朝廷能够少点折腾。
哪怕朝廷只想收取富商巨贾的资产税,这上面的命令到下面很容易变了样,最后全国上下只会变成一地鸡毛。
如今殷天骄还派遣禁军下来压场,崔邠需要为李紘拿个主意,他沉默片刻开口说道:“齐国公,你应该马上回到洛阳阐明利弊,无论如何都要阻止陛下,不然必及祸也。”
“好,那我立刻返回洛阳面圣!”
李紘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他随即告别众人前往洛阳城。
三天后。
洛阳城,紫微宫。
李紘骑马快马赶回洛阳城,他风尘仆仆入宫拜见。
殷天骄还以为李紘遇到什么紧急大事,他连忙在含元殿进行召见。
“微臣参见陛下!”
李紘恭恭敬敬朝着殷天骄作揖行礼。
“爱卿免礼!”
殷天骄面露担忧问道:“你怎么单骑回到洛阳啦,莫非清河出了什么大事?”
“陛下,微臣回京乃是有急事禀报!”
李紘一脸视死如归说道。
殷天骄顿时感到情况不对劲,他连忙起身走到李紘面前说道:“齐国公,你是朕的弟弟,有什么事你大可直言,这天塌不下来,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朕撑着,就算朕撑不住还有太上皇和诸藩王。”
由于殷无咎把李紘收为义子,所以他跟殷天骄属于兄弟关系。
李紘抬起头来郑重其事说道:“陛下,微臣想请您废除资产税,您再这样下去只会葬送太上皇含辛茹苦创造出来的基业……”
还没等着李紘全部说完。
殷天骄一巴掌扇在李紘的耳光上,他怒目而视质问道:“齐国公,你这是在教训朕吗?你到底还有没有君臣礼仪?这话究竟是谁教你的?”
“当初你也同意征收资产税,又是你自告奋勇出任清河太守,而今居然说出这种混账话,莫非朕不听你的,大夏就要亡国咯?”
面对殷天骄这般质问,李紘歇斯底里怒吼道:“必亡无疑!!!”
“你……”
殷天骄顿时气得暴跳如雷,他抬起手来想要再次扇打李紘耳光,最后还是没有动手打人,反而语气软了下来说道:“你是朕的弟弟,朕姑且给你机会,今天你要是不给朕说清楚道明白,看朕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