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有两面(三)

《硬币有两面(三)》

第二节 拆迁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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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拆迁事件

开发商不想放弃,动用了黑无常的光头党的拆迁工程队。贫民窟的居民有的是死硬分子,烂命一条,有人躺在推土机和挖掘机的车轮下,叫嚣着有本事你碾死我。人们围在工程队咆哮,像一圈对着陌生人的狗。推土机在转圈,□□在叫嚷,但它们都噎死在人堆里。不远处的警笛在汀州路三段发出恼人的鸣响,隔空照应拆迁。贫民窟的民众正不耐烦,正在混乱。

吵吵闹闹把汀州路三段附近的居民都招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瞎哄哄。拦在工程车前面都是老弱病残,比如:白发的无家可归的老人丶撑着拐杖残疾的老兵丶脏兮兮的老妇人等等。这些人不仅只老兵,还有凯达格兰渔民的后裔,还有台湾保卫战的战俘——大洋洲岛国的海盗,雇佣兵中的印度人,尼泊尔人,他们曾经跟老兵是死敌,现在是难兄难弟,是邻居。

这当会,外头的警察也不敢涉足大草坪,调解两方争端,因为有些老兵私藏枪□□些老人家可不怕自己的老命没了,比警察还凶,比□□也狠,因为孤寡无依,他们不觉得活着就是幸运,敢来横的。因此,开发商和警察都不敢到这个地方涉险,连兄弟会也不敢蹚这样的浑水,只有光头党的黑无常贪财,想试一试。当然,只要拆迁工程队不动粗,老兵一般不会对他们开黑枪,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些是小喽啰,起不了大用,杀了也没用。

双方只是不停咒骂对方。黑无常还没遇到这么憋屈的事,没地方求救!

在九月初三早上十点,冲突升级了,虎空山那方跳出了个年轻人,刚好被拆迁队找到一个发泄口。一个很清脆的巴掌声传来,一个蓄着胡子,二十岁的年轻人被一个高个子从老弱病残中给摔了出来。对付老弱病残,有失道德,对付这个小混混,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小混混的绰号叫“蚂蚱”。他是个被宠坏的老兵二代,是个无业游民,连兄弟会都不要的社会渣渣。只见蚂蚱一骨碌爬起来,挽起袖子,冲了过去,跟打他的那个高大的拆迁队员对抗,结果他又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蚂蚱”踉跄了一下,但是还是站稳了脚跟。

“弟兄们,万恶小尼打人哪!”蚂蚱喊。

贫民窟不缺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本来他们也不喜欢蚂蚱,但毕竟蚂蚱现在是自己这方的人,自己人被打,他们不闻不问显得自己胆小怕死。借着人多势众,年轻人追那个动手的高个子拆迁队员,拆迁队员跑到巷口的巡逻警察里去。

本来是拆迁队跟贫民窟群众的事,现在变成了警察跟群众的事。群众包围了警察,起哄的人越来越多,吃瓜的群众都往这个方向靠过来,人群挤在了一起,等到蚂蚱再次扑上去跟高个子厮打的时候,他还是被人家一拳打倒在地。场面失控,拆迁队跟贫民窟群众的械斗开始,调节人的警察都跟着遭殃。

大草坪上响起了一阵吼叫声,匹啪声,咕咚声,□□声,轰隆声……

有一个老兵挥舞着一根铁棍从小山包上下来,哦哦哦地鬼叫着,那是独臂的老邪,他听说儿子蚂蚱被警察打了,他来保卫儿子。

近阶段,贫民窟的居民心里本来就愤懑,本来就想发发脾气。政府丶警察不断施压,□□到这里闹得鸡犬不宁。这个小小的治安事件引发了一次莫名其妙的报覆行动。警察和拆迁队的人少,他们像风筝一样,被“风”推着四处乱跑了,警车都来不及开走。有人爬上了警车,开始砸,更多人继续追着警察和拆迁队员。

有个妇女的尖叫和哭号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人们惊骇地竖起耳朵,查看痛苦声音的来源。有一个人躺着,身上有很多踩踏的脚印,脑袋浸在逐渐凝结的一摊血红的血里,血染的发络垂在脸上。他是蚂蚱,什么时候躺在地上,没人注意,从他状况看,估计打120也来不及。

人们不知道蚂蚱是怎么死的——被自己人打死的,还是被拆迁队或者警察,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打120,各自像惊恐的鸟儿,四处散了。

死人事故出来,各路记者电台跟随警察和治安军很快赶到现场,开始对它进行采访拍摄报道:

贫民窟所有人自然指责警察草菅人命,巡逻的警察正在医院里,他们自称是受害者,也都有大大小小的伤。拆迁队员也一个个没影了,有些人也是进了医院包扎,本质上说,拆迁队员挂彩的也不少。有人猜测说是贫民窟自己人误伤,而大众站在贫民窟这边,倾向於警察或者拆迁队误伤。

随后,法医鉴定致命的凶器是铁棍一样的钝器。这样的武器,警察没有,贫民有。可是有人反映警察和拆迁队跟民众争夺铁棍。总之,那是一场混战,警察是最弱势的一方,也是调解人,怪罪警察好像没道理。

这事就是个糊涂账。可是总得有人负责吧。毕竟死了一个人,人命关天!

只剩下那个叫老邢的老兵在“蚂蚱”尸体旁边蹲着,他目光呆滞,后来,不知被谁弄醒了,他激动地掏出一把□□,对着法医就开枪。还好,他精神错乱,第一时间,没打到人,所有警察和记者都赶紧躲在警车后,警察都掏枪对着他,双方对峙。警察没开枪,毕竟老兵精神不正常了。老邢一直开着枪,打光了所有子弹,把一辆警车打成漏勺。最后,老被捕了,他是“蚂蚱”的爹。虽然“蚂蚱”这个坏仔不争气,但是毕竟是亲骨肉呀!问题是谁打死,没人知道,没人给他一个交代。

老邢被押上车之前就晕倒了,法医检测结果是脑淤血,送医院都来不及,死了。法医推测应该是情绪太激动造成的。

这下子,麻烦大了,死了两人。虽然刚好有电视台的记录为证,但是,贫民窟是没那么容易放过这事的。

当天下午一点半左右,一个叫徐景明的人出来挑头,他是老邢的战友,他对着电视台的镜头大声说:“老战友,老军人们,虽然老邢和蚂蚱死得没道理,但我们应该找政府说理去,是台北市政府批文拆迁我们贫民窟的,没有这个批文,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我们要去找市政府讨个说法,没人管我们这些老军人的死活,我们这些老兵没活路了。为了我们的子孙,我们起来反抗吧,我们都老了,算是活过了,就算死在他们面前也没什么,反正这样的不死不活的,没意思了,起来反抗吧,老兵们,走呀......”

这番鼓动有产生很强的效应,说出了老军人的心声。正不知怎么办的人群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们用门板擡起“蚂蚱”的尸体走向中正区中央大道的台北市政府大楼。现场的警察想过来制止,被冲开了,后来又有些警察过来拦截,头一阵子,老兵人少被拦住了,后来,很多年轻人加入了进去,警察被人群推到外边。

午后的空气中散发着秋老虎的焦躁的气味,抗疫人群的前方,很多兄弟会混混一会儿聚在一起,一会儿拆开,接着就有人不住地摇晃着卷起或者打开的旗子,一些人用手提的喇叭,一些人用哨子,喇叭和哨音协调地融合在一起,一个个垃圾桶的火光开始升起来,烟柱子在低空中摇摆,灼热的蒸汽炙烤着秋老虎的高温。抗议人群看起来越来越有组织。

台北市赶紧出动治安军维持治安。

这件事马上引起社会上各方人士的注意,电视台更是全程跟拍。

陈明认识徐景明,他们都是贫民窟的老军人。陈明走到徐景明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着什么,徐景明不同意,他想的是自己规划,时不时看着手机,似乎着急等着什么人的电话似的。

徐景明接到电话了,说前方的路,在重庆路的那条线,有警察已经设置了停车铁栅栏,在中央大道那边有拖车和警车拦截。

“怎么,还不满意!其实问题并不在於拦路,在於聚集足够的人,□□的也没关系!”陈明继续建议。

徐景明又看了一次手机,然后就向远处张望。队伍前头的一辆辆车已经在倒车了,前方的重庆路和博爱路的大路的转弯处开始出现阻碍交通的铁栅栏,有辆警车在铁栅栏前停住,一个警察在用喇叭喊话,说他们这是非法的集会要被追究责任的等等。

一个小年轻听得不耐烦了,拿起手中的矿泉水,往喊话的警察扔过去。喊话的警察见状不好,骂骂咧咧地躲到车的另一头去,继续喊话。

“好啦,老兄,就这么定了,你能叫来兄弟会多少人?”徐景明同意了。

陈明朝一个角落摆了一下手,一边对徐景明说:“现在顾不上考虑你说的那些道理。比这更要紧的事,得赶紧到宝庆路那边,看看铁栅栏设置了没有。当然最主要的是人要到齐,人要多起来,时间不早了,是该鼓动起来了。”

从路旁出现了一双人影,他们不时回头张望,一边快步向陈明他们走来。这两个人是兄弟会的帮丁。

“行动要快点,”徐景明对来人说,“有我们这些老军人做保障,你们闹出事来也不怕,现在不用怕警察。不过,这个事要是拖拖拉拉,肯定会被警察驱离的。”

“我们有些人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这帮家夥还在为闹出多大的事争论个没完。”

“不怕事大,我们顶着,不过,我想听听,你们有什么法子?”徐景明问来人。

“没什么新奇的,成不成就看人多不多,看气场了。人多胆子就大,什么事都敢干。”来人说。

说着,来人回到那个角落,然后碰个头,分开,各走各的路,大概各办各的事去了。

能跟警察光明正大对着干,那些帮丁是兴奋的。出了“蚂蚱和老邢”事件,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现在的帮丁兴奋得急不可耐地想要一口气冲到自己人面前,宣布老兵的意见。

帮丁一个个出现了,他们纷纷跑到抗议队伍后边,不住地问:“这是叫大家上哪儿去?”

混乱中有人回答说:“你又不是聋子,没听见吗,这是警报,跟着去灭火就行啦。”

“什么地方着火了?”

“什么着火?猪脑子。”

又走出来几个人,传来另一波人的声音。

“真会说,什么着火了?乡巴佬!别听这傻话。这就叫抗议游行信号,懂不懂?你看,这就是个套,你们都是渔网里的小鱼。回家去吧,小混混。”

游行大队进入了宝庆路。有组织的抗议声传出来了,队伍越来越大。

乱哄哄的人流沿宝庆路过来,只见一排排的脸孔和激昂口号,老邢的战友,虎空山的老军人打头阵,业主是第二波,□□组织的人员夹杂在好事的人群中间,煽风点火,这是第三波。

一些好心过路人通知游行的发起人说,重庆路北路和宝庆路的交叉口,治安军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对付示威游行的人。

“冲过去,冲过去,怕什么?”徐景明对着老军人说。老军人对着身后的业主说。业主对着后边的人这么喊。

后边的人像应声虫似的,跟着这么喊:“冲过去,冲过去,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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