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麻烦上门

赵雨荷的身份有点特殊，受到一点点照顾，她的办公室不在政务司的那一层楼，而在特首府副楼三楼楼梯口的北侧第一间，有四十几平米，两间，算是比较宽敞。外头的这间有一张高脚茶几，两张铜质扶手椅，一张椅背上防着丝巾，那是系在脖子上的。办公桌上有一杯咖啡，咖啡还在冒着热气，浓浓的气味让房间也像泡在咖啡里，不喜欢喝咖啡而喜欢喝茶的人一定不想到这里坐坐，而习惯喝咖啡的人一定会觉得这里的气氛很舒适。

屋子的主人坐在办公桌后边，正审阅着一个文件夹里的文件，她身材修长，四十来岁，还跟一个姑娘家似的。此刻，她穿着月色的无肩中短裙，胸部到腰的绣着白线菊花和墨色枝叶，菊花图案呈单引号布局，显得淡雅。她左手中指戴了一个男式的图章戒指，那戒指是乔布斯给的，图章的图案是火苗，部落的图腾。这枚戒指意味着权威，也把很多男人的小心思挡在外头。

赵雨荷整理完会议的资料，正在犹豫要不要关电脑时，新来的特首办公室主任的张岱提着包走到了她的身旁。他看着电脑屏幕，露出一副深感意外的表情。“部长大人，怎么回事？干嘛这么辛苦呢？这个会不是下周末才开？你现在就在开始准备资料？”

“反正都得处理，早点解决算了。”赵雨荷解释说。

“哦，今天宝庆路和桃源街相交的路口附近新开了一家烤鱼店，山本耀司他们约我，要不要一起过去？山本请客。”张岱说。

“抱歉，今天不行。我女儿周末回来，我得过去陪陪她。”赵雨荷摆一摆手表示回绝。

她们宣传部在特首府副楼，在贵阳路这头，她的办公室在贵阳路和博爱路的这个夹角边，这里跟主楼的三楼特首办公室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虽然副楼跟主楼用天桥连在一起，不过，要到她这儿来，不是顺道，而是绕了一大圈。很明显张主任是在刻意巴结她。不，应该是巴结乔布斯。迂回进攻嘛，现在的官员贼精贼精的。

“也是，小诗画难得回家一趟，嗨，现在孩子的学习真累，成天忙着做作业都做不完，她初三了吧？”

“不，高一啦，她自己照顾自己。平常，我和国川两人都比较忙，没空陪她，所以，每当她一回家，我们都会争取在家。”

“理解，理解，那你还是早些回家的好，我就不打搅了，先走了。”

“行。那再见了。”

“再见。” 张岱装腔作势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人这种动物，很会做表面功夫，私底下也在窥视着别人。在他们面前，她没有秘密，早早地向他们摆明了她就是乔布斯的情妇。经过刘国川一番扫黑除恶，权力似乎又回到了乔布斯这儿，很多人又听话了，又开始巴结她。

到了副楼的楼下停车场，环视了一下，没有几辆车，大多数人都回去了。从包包里拿出钥匙，准备开车门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上是乔布斯号码。一瞬间，她有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现在打电话来，一定有什么事。现在的乔布斯身边有的是美女，用都用不完，他不再需要她了，当然，他也老了，那方面的能力也衰弱了许多，玩不起。

“喂，什么事？”赵雨荷百无聊赖地问。

“还不是花儿这个蠢丫头的事，你过来，我的办公室，有些事情咱们得商量一下，可能有些工作还得你去做比较合适。”话筒里的声音语速很快，显示乔布斯有些火，但他又不便发作，闷的火气。

花儿的脾气随乔布斯，两个人都很要强，而且胆子都很大，都敢闹。乔布斯理解这个女儿的个性，因此不敢太用强，怕不可收拾。花儿是他唯一不敢随便发火的人，她被用来当接班人培养。

“什么事？你处理不行吗？我......我现在脱不开身。”她试着逃避一下。

现在她拥有比较听话丶可心的小诗画，对大女儿花儿的感情不那么强烈。再说，花儿知道她的一切，还曾经遇到过她跟乔布斯乱搞的事，她根本不尊重她，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这样的女儿，她不想跟她处在一起。

“能有什么事？不外乎小诗画回家了，花儿这头的事更重要。”声音有点大，乔布斯的火气又上来了。

“什么事，你不能出面吗......”赵雨荷不敢反驳，只能敷衍着来。

乔布斯对她的事了如指掌，他对台湾大大小小的事都了如指掌，因为有那些看不清楚的小虫子。

“电话里说不清楚，总之你先过来吧。”

电话里可以听到对方的喘息声，他似乎已经相当激动。这两个冤家呀！上辈子欠的。走在楼梯上，赵雨荷心里有些不痛快，空气跟着燥热起来。她撇了撇嘴，光是想象到乔布斯安排的难题，心情就变得阴郁。其实近来这种情况一直在持续，为了蛋蛋和花儿断不了的关系，每次下班回家前，她都要到这里听听他的抱怨，看看他愤怒的坏脸色。确实他对花儿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每次，赵雨荷都是一言不发地听着丶看着，不做任何的反驳，因为哪怕是稍微说几句否定他的观点的话，事态都会更加恶化。

赵雨荷没那么冤枉，她没认清自己，自己已经跟乔布斯一样了，她也越来越喜欢发号施令。从一开始发现发号施令是如此令人愉快，她很快就变得越来越严格要求和不留情面。现在，她也像乔布斯那样，养成了把双脚放在写字台上丶座位后仰丶双手搂住后颈的习惯。她不承认这是模仿，如同孩子觉得大人吸烟很酷而吸烟那样，她否认自己的人生观转变了，也不承认这种大大咧咧的动作没有淑女风度，只是看到这样的动作所表示的高人一等。

“我没问你要花多少钱。告诉格林厅长，让他晚上八点浮洲社区来见我！把档案留下吧。你可以先回去了。”乔布斯把双脚放在办公桌上，对秘书张立国说。

特首的办公桌上堆了一叠文件，那里头可能有非常重要的信息，因此只要乔布斯不叫人进去，谁也不敢迈进这间圣殿。

张秘书收拾一下桌面，出来，见到了赵雨荷，转身回去给乔布斯报告了一下，乔布斯让赵雨荷进去，张秘书乖巧地把门带上，出门回去了。

这时，黑夜的黑色降临，宁静笼罩着刚刚繁忙过的特首府。赵雨荷站在特首办公室的门口，下班的胆怯的少数几个人见到她在那里，转身从两侧的楼梯下去。人们都有意地避开她和乔布斯独处的时候，好像怕一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都可能为自己惹来麻烦。

她今天穿的是月色的束腰中裙。这个布料的颜色是今年暮春刚刚开发出来的，一种很惹人注目的新颜色。束腰很好地展现了她的魔鬼身材，裙摆在膝盖上方五公分，显示出她的长腿和高挑的身材，却不符合“公务员的裙摆不过膝”的规定。

乔布斯被她的打扮刺激到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才指了指办公桌旁边一张沙发椅子，示意她坐下。他解释一下说：“你等一下。我看看这条消息。”

他的目光转回到了张秘书特意为他打开的《南方早报》的一篇报道上，那是六月份《军区长官之子在菲律宾银行的储蓄》报道的后续报道，广州那边的报纸。

那篇报道上说：台湾新大地外贸公司经理朱柳柳在今年6月15日的菲律宾银行里一下多出500万加元的存款，而这些存款是西洲国的巴格达银行转过来的。二十七岁小夥子，每年年薪20万，哪来的500万加元，加元可是金圆券的四倍，2000万金圆券，怎么可能。500万台币还差不多。特区自主发行的台币价值只有金圆券的二分之一。有人怀疑朱柳柳参与了军火走私，因为他的老爸是西部军区的军长。

“今天的麻烦事很多。我叫你来不是讨论公事。”乔布斯放下报纸，用跟赵雨荷商量的语气说，“还是关於花儿的事。我请你来就是为这事，你大概猜到了。这两天，你得去见一见花儿，跟她说说我的警告，只是警告。我也知道她跟蛋蛋的关系没那么容易断，毕竟两小无猜走过来的，我能给她一点时间，但她必须严於律己。当然，我也会出面，跟她讲清楚。先这么处理吧，要不然这个死丫头那个蛮牛劲犯了，就不好收拾了。没多大事，你过去跟她聊聊，相当於通知她的意思。你别老绷着张脸，好不好。我们不亏欠她什么，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跟一个通缉犯在大街上手牵手，她的前途还要不要？”

赵雨荷厌烦地动了动身子，顺带让日光灯的光线更突出了她身体的某些部位。他看出来了，那胸部的裙子里起伏的结实肌肉晃动了起来，衣服成了包装纸，而里头的肌肉就像晃动的果冻，摇来晃去的样子。

她排斥地说：“花儿很聪明，像鱼儿一样地滑，我们的意思，她又不是不清楚，她这是故意在跟我们打马虎眼，指望我们松松的，放过他们的关系。我觉得，如果你真的要隔断他们的联系，那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规劝上，你最好直截了当地告诉她，顺从了有什么好处，不顺从马上就给她颜色看看，像你对待我这样对待她，对她就别太讲究方式方法了，对待花儿，野蛮一点更适合。”

“不是这么回事，不是这么回事！你不了解她，还是按照我说的来，好了，你要是愿意的话，明天就去说说。今天麻烦事挺多，我不想再改变什么。好了，就这样。”

“哼，你对我倒是一贯的野蛮。”

赵雨荷的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她那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睁得很大，但是没有发火。从内心深处说，她害怕他的愤怒。进入乔布斯的空间里就意味着接受他的监视丶纠缠以及他情绪变化的伤害。自从落入他的蜘蛛网里，她就不知道如何远离他。他像个范围无限大的磁石，她是个小小的螺丝钉，跑不出去，挣脱不开。

因为她的反抗，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突然觉得她又变陌生了，变新鲜了。然后，他的激情上来了些，可最后是日薄西山，他败下阵来。他早就预见会这样，只是她的妩媚还是再一次诱惑了他。已经有五年了，他几乎没怎么光顾她，因为他还是在意她的看法，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不行的丑态。老了，也挥霍过头了，他无能为力地坐在沙发里。

她在思考着该用什么办法解决她被吊起来的饥渴，此刻她需要一个强壮且年轻的男性。这五年来，每次都是这样，因此，她才把饥渴献给奥郎格，后来才发生了那么多事。

宋巧年事件过后，她和奥郎格已经终止了关系，连打电话联系都很少。乔布斯的野蛮还是把她给吓着了。

赵雨荷回去了。乔布斯继续看着刚才看到的报道，很明显，这个报道不仅仅是针对猪溜溜，还有亚细亚集团。有什么意图呢？

《军区长官之子在菲律宾银行的储蓄》？报道的记者叫闫思兰，厦门日报的，却跑到广州去发表在这样一份小报上面，还弄了个耸人听闻的标题，为什么广州那边不制止，还让这样的后续的报道出来。调子挺高！

没有哪个老百姓会认为这笔500万加元是虚假的报道，每个人都会相信这条消息的真实性。毫无疑问，这哥报道会让有些人彻夜难眠。可是这关他什么事呢？这个报道不可能针对他乔布斯，永远不会是他，因为他天生不会犯错，战神过世后，没多少人敢定他的错。政权加军权，权力叠加使他变得专横与傲慢。台湾要没了他，有可能出问题。这是他蛮横的原因，也是他现在还这么自信的原因。这一点，他也跟花儿分析了，花儿信了，所以才那么听话，要不然，依据花儿的性格，她早就跟那个狗崽子上床了。

过后，乔布斯通过四号楼调查了一下，刘国川报告说涉事的那个厦门日报的记者早被厦门那边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