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一个局(一)
铁蒺藜是光头党的老大,是凯格兰特族的渔民老大,也个脾气火爆的家夥,这样的人刚好适合□□。当时铁蒺藜30岁,正当敢想敢干的年纪,他胳膊上有蛇纹,理了个亮亮的光头。他是个杀人犯,但从来没有被判过杀人罪。他还干过其他危险恶毒的事,但始终没坐过牢。可见这人不仅爱冒险,胆子大的人,还是个有脑子的人。
关於铁蒺藜,社会上有一个评价:如果铁蒺藜是你的朋友,你最好和他好一辈子。如果他是你的敌人,要么你干掉他,要么他干掉你。从这句话里可见当时的□□对铁蒺藜很敬畏。
晚上10点十几分,覆兴路边的风云际会夜总会大门口闪耀着迷人眼的五彩灯,一楼的dj正在大声吆喝着,各色人汇集在一楼的蹦迪大舞池里狂扭,二楼的包厢,偶尔打开门的那会儿,喧闹声也不小,有客人正在嗨歌。
风云际会夜总会的装修学的是媚眼私人会所的样子,红瓦丶红墙丶红顶丶红窗丶红门丶红地毯丶红灯笼,一切都是红颜色的。
媚眼属於私人会馆,不是被邀请的贵宾不能进去,它的稀缺性使它的名声更响,是个男人都想去看看。风云际会夜总会很好的利用了人们的好奇心和媚眼的品牌效应,所以也被称为小媚眼。
在风云际会里,小流氓是经理,白狐狸是副经理。小流氓是真正的负责人,白狐狸是走过场,领空饷的,每月2万元,她的职责是应付一些有来头丶想闹事的客人,而没有人闹事时候,她可以随便走动。白狐狸是一个30几岁的美女,因为皮肤白,三角脸,眼睛长,嗓子尖细,跟狐狸有点像,就有了这个外号。她傍上了警署的总署长格林——花苍子的两个死党之一,有她在,风云际会就有了保护神,谁敢在这里闹事?
光看小流氓的穿着打扮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额头前方的头发剃光,脑后留着长发束成一条麻花辫,看起来像辫子王朝那样的发型,黑色短袖衬衫的领口下结着一条白色的长长的带子,左手小臂套着一截黑色的布套,手臂上再戴个手表,下身是灰色的短裤。配的是皮凉鞋。混搭,也是乱搭。
光头党老大光临风云际会,小流氓和白狐狸得亲自接待,感觉到刚过老太太头七,铁蒺藜的心情肯定不那么好,小流氓亲自出马,小心伺候着。
现在的铁蒺藜可不同以往,上头有刘国川撑腰,外面有汤姆森帮忙走私,里头有阿泰勒的黑无常和曾书生的白无常帮忙看场子,可说是如日中天,现在的台北□□,谁敢跟铁蒺藜较劲啊!
先让保安送4杯咖啡进来,然后小流氓问铁蒺藜想玩什么,他给安排。铁蒺藜吊儿郎当地说他的生意不好,老婆也嫌弃他,想到风云际会来安身,希望小流氓给个工作。
小流氓笑着说铁蒺藜说话就是没个正形,他知道他们来干什么的,不过他摇摇头,懒散地说已经三个月没什么新人了,估计铁蒺藜不会感兴趣,同时打趣地说要不然让白狐狸来伺候。
铁蒺藜马上夸张地跳了起来,说那就不必了,没法给格林总署长一个交代。
黑无常说他就不相信白狐狸敢多嘴。
铁蒺藜猛地给黑无常一巴掌,对小流氓抱歉说不要相信这种粗人说的话,没脑子。
黑无常捂着腮帮子,看着老大不敢吱声,把气出在咖啡身上,一口气喝光。
铁蒺藜指了指身边的四个女混混,对小流氓说他私自叫外边的小太妹过来,老板不会生气吧。
小流氓说客气客气,你候老大是什么人呀,随你便。
铁蒺藜拍拍小流氓的肩头,邀请小流氓一块儿耍耍。
小流氓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蛋蛋,说他不需要。
蛋蛋知道小流氓那种眼神的意思,可是他也是迫不得已,被无形绑架了。
在顶楼4楼,只有一间150平米左右的舞厅。正面墙边有一吧台,其它三面墙有几套沙发茶座,里边坐着舞女和客人,中间的舞池有几对男女搂住跳舞,男的的上半身都往前靠,嘴脸跟着往前凑,舞女的上半身都微微往后,她们也不敢太往后了,男人要占不到便宜,他们是会生气的,跳舞不是他们的目的,占便宜才是他们的目的,这样交谊舞当然没什么可欣赏的,慢四的舞步比他们头顶上吊着的玻璃彩灯球还杂乱。
一楼的迪吧是大众娱乐,楼顶的这个舞池是黄色的,能游戏的,舞娘是收费的,一曲30元。
舞池弧顶的第一排丶正中心的沙发茶座上有4个男人,4个舞女,男女正在调笑。看见铁蒺藜他们进来,坐在他们中间,一个又高又壮丶皮肤比黑无常还要黝黑的青年摇摇晃晃站立起来,给铁蒺藜作揖道:“我给雷德豆干请安,美女们,这家夥可是北投区的区长,大财神,还不赶快招呼。”
这人是保罗.乔治,人称黑皮,他跟铁蒺藜同岁,淡水县老街的老混混,年轻时跟铁蒺藜聚在一起耍流氓丶赌博等。现在看看,他只是基隆港东面渡口的机械班的班长,也就是个工头。再看看人家,都成集团的董事长了,而且事业还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壮大。
豆干是黑皮给铁蒺藜取的外号,豆干在南民土语里特指不入流的小官,他是在讥讽铁蒺藜也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这个小官可不简单,至少算正科级干部,不是平民。
铁蒺藜毫不畏惧地跟着黑皮到了他们那个茶座,黑皮把铁蒺藜安排在沙发中间,小姐们赶紧起身,嗲声叫着扑上去。
“自己人不用多礼。”铁蒺藜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对黑皮说。
“豆干,看看我手下这帮兄弟,个个肚皮贴后背,上次还被你的手下害得破了财,怎么样?让汤姆森放点水,赏口汤喝喝?”黑皮开门见山地说,语气不是乞讨,而是强强要,好像铁蒺藜欠他似的。
“吃的东西多得是,有本事自己找去,要是没那本事,认我们老大当老大,我们吃剩下的让你打包。”黑无常忍不住嘲笑道。
黑皮想挑事,只能找黑无常下手,此时黑无常说话,他正好借梯子上墙。黑无常跟他的性情比较相近,都是容易冲动的那种,两人向来不和,不管一个人说什么,另一个肯定反对。
“我跟你们老大说话,小屁孩插什么嘴,没大没小!”黑皮气哄哄地教训起黑无常。
黑无常根本不把黑皮放在眼里,尽管黑皮自称老大,可算哪门子老大,他只不过是码头工人的一个工头而已。不像铁蒺藜的手下那帮忠心和狠辣,铁蒺藜他们可有100来号人,几百把砍刀,十来把□□。黑皮算个球呀!
“有你跟我们老大那么说话吗?你算哪根搅屎棍呀?跟我小心点。”黑无常回嘴。
“豆干,你不管管你的小弟吗?你不管,我帮你管。”
黑皮本来就想挑事,他见铁蒺藜正搂着一个小姐,亲密地说着什么,小姐倒是时不时的转过头来看看,而铁蒺藜呢?总是把小姐的头扶正,依然跟小姐笑嘻嘻。
见铁蒺藜这样,黑皮出手了,他抓住黑无常的衣领,黑无常也抓住他的衣领,两个人就像要摔跤似的。
这时铁蒺藜站起身来,摇摇手说:“你们真是粗人,没见小姐在场吗?要斗到外面去,不然就来个文雅一点的,比如说掰手腕等等,免得让小流氓难做人。”
“来吧,掰手腕就掰手腕,我赢了怎么办,输了又怎么办?”黑皮放开黑无常,抡抡他粗大的胳膊。他是码头工人出身,蛮力还是有几分的。
“你赢了,我把新北投的保安市场让给你,输了你以后,你见到我,闪一边去,不要跟我胡搅蛮缠,如果还这样,我会让人灭了你。”铁蒺藜的声音很声而且缓慢,声音不大,但听起来让人发瘆,字字都像铅球,落地噗噗响。
黑皮知道铁蒺藜不是开玩笑的,走私需要扒人皮的海盗丶走投无路的杀人犯。他知道铁蒺藜不会白给他地盘的,斗是斗不过的,根本不是同一档次,财力丶势力丶关系等等都不能比,他的目的也就是缠着他,让他一点头寸,那就够他发家致富。毕竟他们的先辈都是菲律宾来的移民,还曾经一起玩过,不会杀了他。不过今晚还是有点特别,他也没想到铁蒺藜这么爽快地给他机会,为什么呢?
实质上,黑皮很怕铁蒺藜,这人的手底下很有几个要钱不要命的家夥,不要说走私,让这些人抢银行都又人站出来。他就知道有一个叫光头的,在福田市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后跑到这里来,投靠铁蒺藜。光头因为想在夜总会记账,夜总会老板不肯,两人闹了起来,光头认为老板羞辱了他,让他在兄弟面前没面子,事后,他带了把自动□□,杀了老板和一个女服务生,突突了整个夜总会。
黑无常听到老大这么说可真是吓一跳,他的体形跟黑皮看起来差不多,事实差老大了,人家是码头工人出身,一身蛮力,他是空心萝卜,表面强壮而已啊,也就是借着光头党的势力狐假虎威,真要让他跟黑皮死磕,那可不行,稳输。真要丢里新北投的保安市场,那他可是光头党好多帮丁的罪人啊。他有些紧张地看着铁蒺藜。
黑皮并不了解黑无常,但他很兴奋,对着黑无常吆喝起来,因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以后,铁蒺藜更强大了,那就更不可能了。
蛋蛋知道黑无常的底细,他说让他跟黑皮比。铁蒺藜说得黑无常和黑皮同意才成。
黑无常这人会吹牛,不明底细的人还是不敢挑战他,这个大黑塔就是在冬天也只穿一件衬衫,有时还领口大开,挺能唬人的。
审视了一番后,黑皮同意了。黑无常走到蛋蛋身边,私下里跟他说声谢谢。黑皮还以为黑无常在面授蛋蛋机密,或者劝蛋蛋不要强出头。
当听到黑无常也同意后,黑皮更兴奋了,这个小白脸,虽然各子挺高,但这是掰手腕,不是比个子,他觉得相比黑无常,取胜更有把握,於是迫不及待想马上开始比赛。
五盘三胜。
一听有热闹看,很多人不怕事大,都兴奋起来。白狐狸被请来当裁判。小流氓做庄家,赔率都是一赔一。不了解蛋蛋的人,光看外表当然赌黑皮赢,而对蛋蛋的有所了解的,包括小流氓,甚至是黑皮的一个叫野狐的工友,中学时帮过小流氓打蛋蛋,结果他们八个还被蛋蛋打得落花流水。他只挨过蛋蛋的一掌,在胸口上,天呀,跟被拍了板砖一个样,差点晕过去,那还是好久才缓过气来。
野狐偷偷押蛋蛋这边,不过,他也没太大把握,就5千吧。
铁蒺藜问蛋蛋要不要也押两注玩玩,他那斜视的眼神相当於在询问:“你对自己有信心吗?”。
“对我没信心,竟然敢跟人家赌这么大,铁蒺藜想干什么?”蛋蛋心里想,嘴上发狠地对铁蒺藜说帮他押自己2万。
“不,5万。”蛋蛋很快就改口。
买石头欠了一屁股债,尤其是大真那边有8万,人家快订婚了,至少得多还一点吧。
见蛋蛋这么冲动,小流氓劝说蛋蛋几句。从刚才铁蒺藜的语气,他看出蛋蛋跟铁蒺藜并不合拍,铁蒺藜对蛋蛋正不怀好意,大概是想把他收到麾下。
他看黑皮那架势,不是很好对付的主,万一输了,这个打工仔可没那么多钱,到时成了债务人,被铁蒺藜攥在手里,他就永远脱不了身。
小流氓跟蛋蛋还算沾点亲,论理该叫干哥哥的,他是向着他的。
白无常站在小流氓旁边,帮着收钱。这种临时的赌博只能现场付账,除了几个深知老底的大款如铁蒺藜这样的老主顾例外。
黑无常虽然兴奋,但难免有些担心,他不敢押很多,只是一万。曾书生押2万,他是北投区人,曾经帮过小流氓打过蛋蛋和黑无常。当时蛋蛋只是用力撞了他一下,他飞出去好几米远,摔在地上,晕了。
铁蒺藜押一万,跟黑皮扯平。不押蛋蛋不行啊,显得他没义气。再说,他现在不在意这么点钱,他在意人,一直想收了蛋蛋。
押黑皮那边赢的赌注是15万5,蛋蛋这边是10万5,小流氓这个庄家得垫5万。如果黑皮赢了,他得赔3.45万,因为他这个庄家有百分之十的抽成。如果蛋蛋赢了,他可以挣5.55万。
再吆喝一下,一个浑身鱼腥味的中年人认购了一万,押黑皮那头。又多了一万。赌了,自家人,输了输了。他还是比较看好蛋蛋的,虽然把握不太大。
一干人都在忙,黑皮和蛋蛋两个主角反而比较闲,黑皮恶狠狠地盯着蛋蛋,在不停地说着垃圾话:“你个什么东西,我的胳膊都有你的大腿粗,你能赢我?你个混蛋……”
蛋蛋见黑皮这样,他知道他紧张,同时也知道自己的胜算越来越大。
黑无常知道蛋蛋也是个冲动鬼,他怕蛋蛋受不了黑皮的撩拨,跟黑皮打起来,他把蛋蛋带到楼梯口的窗户边,跟黑皮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