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哪冒出来的

觉得过国内的德生牌手机有点土气，她想买谷歌帝国的松鼠牌手机。王府井步行街是个高档品牌的步行街，松鼠牌专卖店有两个巨大的橱窗向过往行人展示和炫耀他们的手机样品。两个橱窗之间有一扇玻璃大门，人靠近自动打开，走进去后不久自动关闭，很神奇。

玻璃柜台前询问的客人还比较多，一时间并没有人马上过来接待。花儿是个公主性子，不喜欢跟别人挤在一起，因此，陪同前来的东政教教主助理丶也是中央东政教学院名义副教授的拉拉莫让她到门边的椅子上落座，他去帮她挑选机型。

一位女售货员接待了拉拉莫，他们聊了起来，拉拉莫比划了一下花儿的方向，售货员看了过来，跟她点了点头，大概拉拉莫告诉他她的需求，征求售货员的意见。这个店员比划着墙壁上的塑料镜框里的广告，一款一款手机地介绍。

详细严谨意味着单调乏味。花儿开始在大厅里转悠，想找一些可供消遣的东西。

没啥可看的，还不如自己在玻璃里自己的影子，发现有几络头发从发髻里散落了下来，便重新把它们别好。接着检视身上的衣服，抚抚裙腰丶前襟和领子，然后又重新理了理头发，正面照丶侧面照，细细地打量着玻璃中美女。

“美女，不用照了，是个大美女。”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离她如此之近，以至於她的后颈皮肤都能感受到说话人的呼吸。

花儿打了个寒战，几乎是跳起般转过身去，怒斥道：“你——”

“我叫关长宇。认识你很高兴。美女。”他一边说一边伸出左手。

那只手的白衬衫袖口故意褪到了臂弯处，露出长满了又粗又长的黑毛的小臂，跟野人似的。花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或许是大半年间没见到真人了，还不太习惯这样的突然袭击。或许是他的突然出现吓到了她，让她呼吸急促起来。或许是感动於他千里迢迢追到这儿来的真情。相反，她不打声招呼就来大都，一个重要的理由还是为了逃避蛋蛋。之前，她已经决定放弃他。

许久说不出话来。再次遇见后，一切都乱了套，但有一点，她知道自己从此后再也逃不掉了，他是一座神秘的丛林，很难摆脱！可是，现实胜过一切啊，她要脚踏两只船谈何容易啊！

不管如何，他的出现重新唤醒了她一直抑制着的感情，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感到安心，满足，一种她以前想不到丶现在真真感觉到的满足，就像空虚的竹节被装满了水，从头到脚，通透！

不管了，眼前更要紧。

“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她盯着他的大眼睛，心里还没从惊吓中走出来。

“我嘛！本来我想说我是这家商店的店长。后来觉得有点高调，只好说我是店小二，你觉着这个借口怎样？是不是很没有创意呢？”

“说，你是怎么到的大都，人家没通缉你吗？”

“大都是个大地方，小地方的芝麻大的事，它怎么可能管呢？放心，路上很安全，我有正经的身份证。”

“哪来的正经身份证？我看看。”

蛋蛋递给花儿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面真有面前这个人的照片，地址是陜西省的，看不出真假。

“这个身份证是真的？”

“真的，俺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查查。”

这个混蛋，连口音都变了，真是个当特务的料。这种人，很可爱，也很特别，可是这么没定性，是不是也很没安全感啊。不是吗？谁知道他下一次姓孙还是姓李啊。

“什么时候到的大都？你……”她嘴里想训他，心里激荡的一阵激动，没舍得。这么大老远的来看她，还不怕被抓，这份情，真真的。再说这些天，她也思念得紧啊，尤其是明确要抛弃他之后，那几乎是天天没睡个好觉啊，头还一次次的疼，她确定将来自己一定是头疼死的。

这双熟悉的大眼睛肆无忌惮地凑到她身前，而且色眯眯地侵犯她身上的关键部位，眼睛是如此赤裸裸，跟野兽似的。她仿佛嗅到危险，退后一步。

“那位是你的男朋友？”他指着身后的拉拉莫问。

“对，男朋友。怎么啦？”她擡起尖尖的下巴，挑战地说。

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唇间一丝满足的微笑。

“那好，我们过去看看你的男朋友，看他是哪路毛神，敢跟我抢公主，找死呀。”他侧身拉着她的手，一边很自然地把手放在她的腰上。腰上的手一直在做动作，就像弹钢琴。他有拥抱她的渴望。她也有。

花儿本来不愿意如此轻易妥协，后来想看看他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也就随了他。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都单调死了，她需要补充一些意外。

他友善地向拉拉莫问好，同时客气地把那个女店员支走。他开始变魔术了，轻而易举地导演整个闹剧的事情方向。花儿摇着头，女店员肯定把他当成了他们的朋友，而拉拉莫可能把他当成了店小二。对，他的打扮跟这里的店员是一样的，衬衫领带，看来早先就有准备。

从没见他这么穿过，衬衫领带打理得整整齐齐，脸部带着淡淡的笑意，嘴巴结巴，说话声像铜钟，很有成功男人的气概。真是太正经了，如果露出本来的真面目，那就太帅了，一定会把这里的女人都迷得晕头转向的，就像她现在这副表情。即使是个脸色发黄的大叔了，他还是很有点魅力，因为发达的胸肌和高挑的体形，站在他旁边的可怜的拉拉莫看起来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他很快就帮花儿挑选了一个机型。花儿本来想反抗一下的，不过他选的真的是她喜欢的，而且不想轻易打击一路风尘仆仆的好意，因此也就默认了。

得到花儿的默认后，拉拉莫对这个主意开始大加赞赏，说他早就看上了这个米白色机型，尤其是翻盖的那一朵墨色的荷花，这是一个很漂亮的颜色和机型，很有艺术气息，很符合花儿的高雅气质。

接下来是付钱的问题了。拉拉莫抢着付钱，花儿不肯，两人正在客气。原先的那个女店员看着一旁没有任何表现的他，示意他要表示一下。她认为他们三人是三角关系。他摇摇头，拉出裤袋，里头连钱包都没有，除了一部老款的手机。

女店员摇摇头，觉得这个大叔没戏了。他拍拍胸脯，托着下巴，表明他能说会道，还有一副好身板。女店员似乎懂得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个大叔，还能跟靓妹眉来眼去的，这个混蛋简直是个情种。花儿不高兴了，瞪了女店员一眼，又瞪了蛋蛋一眼。女店员刻意避开了花儿的目光，转头向其他顾客，而后，她又不甘心地回过头来看看结果。此刻，蛋蛋正等着她了，对着女店员扬扬下巴，表明自己说的没错。女店员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很快控制住了自己，不过那一脸憋不住的笑意还是让周围的人都觉得她很高兴。

“敢情现在的美女都喜欢大叔！也是，现在年纪大的比较让人放心，小年轻都不靠谱。”花儿酸溜溜地说。

蛋蛋敢於在她面前跟别的女人打情骂俏，这还是头一遭，真让人不能适应啊。

被花儿提示后拉拉莫也注意到了女店员和店长无声地打情骂俏，他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没注意到他也算花儿嘴里那个不靠谱的年轻人。

这个混蛋，嘴巴结巴，却很适合演哑巴话剧，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没有一刻是安静的，也没有停止过给她信号，有时还有意无意来个身体接触，那无形的冲动之箭一次次射中她那颗澎湃的心。而拉拉莫却一直沈浸在自以为的那个世界里，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非常明智的决定！美女！”他对拉拉莫说，“先生，它尤其适合你女朋友的手指，这手指多美呀，像一根根葱白。美女，请允许我欣赏一下您的手指。”

还没得到人家的同意，他就直接伸手抓起了她的手，抚摸着，充满了性感的挑逗，让她血液流速飞快。之后，他给了她一张名片，说有事可以来找他，他乐意为她服务。那只是店里的名片，只不过上面增添了他现在所住的宾馆地址。这个机灵鬼，连这个都设计好了。

再接下来，他客气地把他们送到门口，亲热地跟他们告别。他左手用力拍着拉拉莫的背，右手搂住她的腰，一语双关地说：“美女，欢迎您过来咨询，我会随时为您服务。”

都是表面现象啦。光是到花儿身边来，他就需要鼓足勇气！

这里真高级，那些公寓大楼，所有的都华丽高大，到处遇到的是高级的香水味，电梯升降迅速又无声，连服务生都文质彬彬，很有淑女和绅士的气质，虽然他们忙上忙下的。

这么个地方，肯定不缺青年才俊，他的压力好大啊！原先制定的偷渡洗白计划还得想想。

当然，他也不会自我贬低，因为玉雕的那个感觉越来越让人着迷，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艺术天分的，只要有这个在，他就不会觉得比别人差多少。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他念着仓央嘉措的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