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三根猴毛

三年前，创办这个人工智能公司是一次偶然，现在它的名气不大，叫群落生物科技公司，主营是医疗微型机器人，该公司的经理叫威廉.爱德华，他是个英格兰人，但是国籍已经是东洲国籍——台湾特区外国永久性居民。

三年前，爱德华原先是佳美帝国一家叫格拉斯生物科技公司的首席工程师，领导开发部的一个研发团队，他自己是程序编辑师。由於在监控中发现了副总裁，他的上级主管的个人隐私，被私下里解雇了。副总裁要求他不能监控他的电脑，可他就那么干了，於是小三丶贿赂都被发现了，他好心地间接提醒副总裁注意，结果他被协议解雇了。

格拉斯生物科技公司名气不大，但是它有军方背景，研发总部在一个沙漠的地下室，所以，解雇后，爱德华一直找不到工作，刚好被山口春田遇上了，他邀请爱德华到台湾特区看看，并把他引荐给老鬼头。老鬼头觉得他是一个实用科技的大才，给了他很多优惠条件——给他配备一个公司，他有很多的自主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现在群落生物科技公司就在台湾高雄高新技术开发区，生活很方便。台湾又是现在有名的自由岛，於是，现在爱德华已经把老婆和孩子也接到台湾来。

中元节当天下午三点，在群落生物科技公司厂房后边一栋绿色的五层建筑物前，自动玻璃门打开，里头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问：“您是王国柱吗？欢迎欢迎，我是威廉·爱德华博士。”

“是的。我叫王国柱。”这个使者是一个不高不矮的老头，脸部没什么特征，很普通的一个人。

“请您出示一下通行证。这是规矩。”爱德华说。

那老头走过去，用他的手机扫描一下机器，大厅内的一个铁门才打开。

“嘿，让你久等了。你知道这事很重要。得向你咨询一下，希望你能配合。”王国柱说。

“好的，您是老先生的使者。我知无不言。”爱德华说。

铁门后是是一条相对黑暗的走廊，他们走进一个三面是深灰色墙壁的小房间，一名身材魁梧丶穿着保安制服男子站着小房间里，爱德华说这人是保安，他们现在要去他的办公室，得过安检。爱德华很照顾王先生的情绪，见他有疑惑的目光，赶紧解释说，最后还问一句：“王先生，您感觉还好吗？”

“嗯，还好。一切按规矩办，任何人都不能搞特殊。”爱德华说。

“好的。事关重大，希望您能理解。我们是照章操作，不会有什么额外的检查。”爱德华说。

老头点了点头。他知道什么事，也看到新闻了，当然也担心这种事发生。

“好的，王先生，您得取下你身上所有的用品，包括手机丶手表。”爱德华说。爱德华拿起一个纸板盒，王国柱把什么都放进盒子。爱德华接着提示说：“还有腰带，戒指，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装饰物，比如徽章什么的？”

“好的。”

“你的体内有没有金属？有没有旧伤丶弹片？”

“没有。”

“解释一下，王先生，如果有携带任何金属通过，警铃就会报警。那么它带来不必要的不安，增加保安的劳动。”

“理解，不用解释。”

爱德华示意王国柱把他的东西放在墙壁的十几个小保险柜。每个保险柜都配有小型电子键盘。

“您设定密码，然后自己锁上。”他转向一边，以便让老头设定密码。

显然，老头不喜欢这个，他有一种被剥夺一切的奇怪感觉，就像进入监狱。

过了安全门，他们来到二楼的楼梯口第三间门，爱德华很快在小型键盘上输入了密码。门咔哒一声开了。他们进入一间办公室，大暑天，空调机正开着，还算冰凉。办公桌对面有一套茶几；办公室还配备里头的一间休息室，配备非常简单——一张小床丶一张仅够摆放计算机监视器和键盘的小桌子。床头上方是一个摆放书籍和衣物的架子。墙壁上有一扇不大的窗户，蓝色的，从里头能看到外头的景色，外头看不到里头，它甚至会有防弹功能。

“见到你这里的安检，真让人放心。博士。我本来担心你这里处在工业区，不安全。”王国柱说。

“说实在的。以医疗机械的名义办的公司，还挺安全的，没人会关注我们。王先生，您这次要问的事很特别，山口春田先生事先打过招呼了，这种事，关乎你们，也关乎大家，所以，您有什么疑惑尽管问，我一定会说我所知道的。毕竟我已经是算半个东洲国人了。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总之，心情覆杂呀！”

“对，您已经是东洲国人了。我就是这么看的，瞧您的女儿在我们特区过得多好，我也听说您的夫人正在帮您的女儿申请台湾籍，我觉得很好，现在在哪里都没有这里安全。不说这个了，一说有点怪怪的，好像成了政治宣传。哈哈.....”王国柱说，“我们来说说您曾经在格拉斯生物科技公司的事吧。我知道您现在这家公司跟那家公司的研究方向是差不多的。我们有证据怀疑有人在用微型机器人投毒。”

切入主题了，爱德华显得有点神经紧张。作为当代最高端的软件设计师之一，爱德华具有工程师的率直，缺乏社交技巧。要不是这样，以他的工作能力也不至於被协议解雇。

爱德华正在冲一杯速溶咖啡，招待客人。王国柱说他习惯喝茶，不客气。爱德华也真不客气，那杯咖啡就自己喝了，另外给客人一杯白开水。

东洲国突然出现一种奇怪的病毒，里头确实有诸多疑点。对於这样的公共事件，爱德华的心里也充满矛盾，毕竟这事有可能牵涉到佳美帝国，也有可能牵涉到他的祖国，可是如果真有这样的事，那么这实在是太肮脏，拿病毒来做武器，不管是谁都是无礼的，这不仅仅是一个政治问题，也是人类的生存问题。站在人类的制高点，他有必要说清这事。

王国柱先给爱德华看了录像：

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拿着解剖刀，往一块三文鱼中段切了一刀，开了一个红色切口，他用指头触摸切口。接着，他把他怀疑的部位用拭子刮一下，涂抹在毛玻璃片上，放在显微镜下观察，观察到有黑色带状物，在显微镜影像清晰，黑黑的一层，那是病毒感染的痕迹。

“我们动用私人力量，私自调查了，似乎跟格丽斯公司有关。能跟我们说说这家公司吗？”王国柱说。

“格拉斯公司应该不是恐怖组织，它有佳美帝国的军方背景吧。是的，格拉斯与军方签了合同。”爱德华停了一下，“十年前，佳美帝国国防部意识到微型机器人具有很大价值，它可以从微观层面非常隐秘地侦查敌人或者攻击，他们预测，在未来战争中，微型战争是一场防不胜防的战争，微型机器人的应用将会使战争变得越来越覆杂。你可以用它们来拍摄敌军的部署位置，即使他们藏在丛林或建筑物中也能看到；你可以利用它们来控制激光制导火箭，辨识友军的位置；也可以搞斩首行动等暗杀。用处很多。在未来战争和竞争中，微型机器人将会是一种非常强有力的工具。”

“嗯......那么你的公司跟格拉斯比，技术上差距如何？”

“差很多，人家是一个集群，一个国家配合下的一个团队，我的团队比不过，差远了。他们算第一梯队，我是第二梯队的。人家已经是毫米级别。我们现在还是厘米，差一级，10倍，差很多。”

“能不能介绍一下你们的工作。”王国柱说，“我不是要探听你们的商业机密，你知道的，事关重大。”

爱德华知道，如果把微型机器人拿来当进攻武器，而且携带的是传染性的病毒，那么做太不人道，也太愚蠢，太冒险。病毒不是人能控制的，它们会四散传播，最终受伤害的还是全人类。他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他不理解他们怎么会实施这样的计划，完全不顾后果吗？他的公司生产与老东家格拉斯的东西类似，不管他们的技术比他的先进多少，他知道这项技术不成熟，漏洞很多，匆忙使用会有很多问题，它的危险性异常巨大。

“本来嘛，微型机器人是作为微型医疗机器人使用的，比如让它们进入人体血管内，清除垃圾，针对病患处下药等等。现在如果把它们开发成军事武器，那么它们必须以集群化的方式，你知道，就像蜂群，一只蜂不能干什么，因为微型机器人很小，什么都小，因此很容易被电磁场丶微波射线丶宇宙射线丶光化学衰减以及其他的环境方面的影响。就算老化也会死去。如果微型机器人在人体内，那就没必要考虑这些。这个研究能被军方注意，首先是它能被当成重要机构的室内保安，比如说一些重要的档案室。这样的室内是可以人为控制的，微型机器人在那样的密闭环境中可以独立生存，当然，成本也不小，现在生产能力还有限，而微型机器人的寿命普遍较短，过一段时间得更换一批。”

王国柱问：“它有攻击力吗？”

爱德华一边看录像，一边继续解说：“有，一种是物理攻击，另一种是携带病毒，如果有人用它们来投毒，那么做也太不人道了。”

王国柱继续镇定地问：“不是说在室外它们很难存活吗？”

“要有有特工帮忙，携带它们并有目的的短距离投放，那就不一样了。”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办法在战争中大规模使用，但可以搞破坏，对吗？”

“对。”

“玩阴的。”王国柱问，“如果是投毒，需要多长时间致人死地？需要特定的环境吗？”

“最好是特定的，比如冷冻食品。如果没有，有可能没那么明显，因为扩散，被风吹跑等等。”

“那你们是如何对这么小的微型机器人发送指令呢？”

“首先，我得承认还有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现在我还没解决，不过大方向是没问题的。微型机器人受射频发射机的控制，它能发射信号，无线电指令。坦率地说，蜂群行动不容易，因为它们要能协作才能集体行动，这需要机器人之间要有信号交流，不然就会撞在一起，跟飞鸟一样。这样的程序指令很难编辑。我们到现在还没搞出一个头绪来。”

“微型机器人是从哪里获得能量的？”

“微型电子晶片。”

“这么说是由太阳能提供能量的。”

“对。”

“所以，还得装上了电容。”

“对啊，它们得储存6个小时工作电荷。”

“对，好的。这么说，它们拥有足以维持6个小时的工作时间。那么夜间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天黑后，失去电能。相当於冬眠。”

“那么你们能找回丢失的微型机器人吗？”

“能。有一个微型的元器件上外壳上安装一个发射荧光的模块，启动的时候能产生信号。”

“你能预测一下这个科技在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作为武器，这项技术的发展相当可怕。想想沙尘暴。如果再携带病毒，那么这样的战争将没有幸存者。如果未来能发展到纳米级别，那么任何攻击都会是无形的。”

“比核武器还可怕？”

“差不多吧。一个宏观攻击，一个微观攻击，不知道谁比谁厉害。”

“核武器跟核武器可以对攻，沙尘暴跟沙尘暴也可以吗？”

“对。这就是另一个层面的相互制衡了，不过，微观机器人比核武器可怕，因为它是隐秘的，可以干很多私活，这给国家安全和个人安全会带来很不好的困扰，要找出它的主人，还很难，因为微观，太小了，不好查清楚。”

“孙猴子的时代到了，三根猴毛可以大闹天宫。”

“嗯？哦，对。您要这么说也对。”博士笑了起来，他现在也算是个汉语通了，了解《西游记》，“未来的微观时代，一个人可以跟一个国家pk。一个组织可以干掉一个落后的国家。也许，我们地球的上一代人类就是这么灭绝的。”

“如果人类都灭绝了，这些微型机器人集群还会存在吗？”

“它们是消费者，不会生产，不管它们有多智能，最终也是会死光光的。我猜测。但如果出现智能型的未来虚拟人，那就难说了。”

“不是有太阳光嘛，为什么还会死呢？”

“材料会老化。他们需要更新。”

“哦，对。但他们会不会自己办个修理工厂呢？”

“有智能的虚拟人，那也是可能的。王先生，老先生和蛋蛋投资我这样的公司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我无权答覆你。我们是一个组织，不是一个人，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从传统走来，还是希望人类和平共处。”

“能告诉我你们公司的老总是谁吗？是老鬼头丶蛋蛋丶山口春田，还是其他人？”

“告诉你好像也没大关系。现在是老鬼头，将来是蛋蛋，山口春田不是我们总部的，他跟你差不多，只不过是我们总部的一个分公司而已。我们的老鬼头和蛋蛋还比较神秘，博士，你听说过蛋蛋这个人吗？”

“没有，不过您那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们还是爱这个世界的，这一点不用担心。问题是......鉴於你的重要性，你觉得我们有必要为你们提供更高一级的安保服务，免费的。”

“我想不必了吧。有需要再联系，我随时可以联系山口春田，他们的忍者还很不错。”

“这样不好，你跟春田还是要分开的，我们不想你们走得近，那样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们总部有这方面的人才，我们叫它巫武，是古老的武士。”

“您为什么担心我们呢？”

“有证据表明，格丽斯那边已经知道你在为某个组织工作，你已经成为格丽斯的对手，甚至是佳美帝国的对手，我们担心他们会采用斩首行动。你看——”

“有可能。我们的团队如果只有我，他们还没那么忌惮，可是我原先的三个部下，他们陆陆续续来到我的公司，一个管工程学的，一个精通生物学，一个是黑客，也是程序优化师。也许这样，格丽斯才关注到我们的，别小看我们这三人，我们拥有计算机和生物学，跟格丽斯的配置是一样的，未来的世界，人工智能和生物科技可能即将彻底变革人类社会和经济，甚至是人类的身体和心智。这是我正在思考的课题。好吧，我同意你们的武士参与进来，不过我希望你们是在外围，暗中保护，这样可以吗？”

“可以。”

“好的。那你们随时可以开始，只是过后，你们最好给我那些人的信息，避免误会。”

王国柱要回去了，到了门口，他竟然有些意犹未尽之感，现在的科技太可怕了，快赶上神学了。对於这样的科技，他也不知道如何对策，也许科技的尽头就是上帝，未来的宗教就是科技宗教。再看看爱德华，他似乎看见了孙猴子的金箍棒，只不过那棍子不是书里写的那样，而是一堆微型无人机组成了，怪不得叫如意金箍棒了，这样一堆微型无人机，怎么变都是可以的。

科技真可怕！能变成上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