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的水雾环绕着罗秀,她坐在那里,分明看到她在那里,却给人遥不可及的感觉。
狄奥尼索斯酒杯里的倾泻而下的水柱溅起点点滴滴的水花,仿佛暴雨淋漓落在池中,发出圆珠在瓷盘里滚动的清脆声音,十分悦耳。
她问陆斯恩,她要做什么。
“我要做的,就是让小姐能够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如果你不知道你要做什么,那真是让我为难了。”陆斯恩表示他并不想主导罗秀的人生,他只是为她服务。
“我想学习神术,你能教我吗?从小到大,你几乎可以担任我任何学科的老师,我相信这方面也不例外。”罗秀抚摸着手上的书页,心想眼前的男人,只怕是多米尼克大陆历史上最让人惊异的天才,他所具有的学习和创造能力会让任何一个名字书写在历史神坛上的杰出人物自惭形秽。
更让罗秀觉得荒谬的是,作为一个主人,她完全无法驾驭她的仆人,而是紧跟着他的脚步。
他说他可以为她所用,但是罗秀总觉得是她在为他所用,他只是为她在服务,但罗秀却觉得他隐隐约约地干预着她的人生。
如果没有陆斯恩,罗秀会是怎么样一个人?罗秀饶有兴趣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学习神术?”陆斯恩有些惊讶,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念头,虽然母亲拥有欧德修凡克的姓氏,但这并不代表罗秀对教会十分亲近。
罗秀更欣赏的是魔法师梅林的学说,以她的性格,她更愿意以自己掌控的理论和知识获取超自然的力量,例如魔法。
像神术这种按照正式解释应该是建立在祈祷和虔诚的信徒之心的基础上的力量,罗秀应该不屑一顾。
骄傲如罗秀。如果只是想要尝试下掌握神术力量地感觉。她也不会向神职人员一样心怀敬仰地跪拜教堂里高高再上地圣钥标记。更不会用心去体会经文教典。
罗秀曾经说。如果一个真正虔诚地信徒。能够把他一生用来诵读经文地时间花在其他任何一个领域上。他都能够成为这个领域里地大师。然而他们繁复念诵那些一成不变。已经被无数经文学家和哲学家解释了千万遍地陈词滥调。除了能够迷惑他们自己地心。不会对他以及他身边地任何人带来半点益处。
学习神术。那么就意味着一生离不开罗秀口中陈词滥调地经文。
罗秀怎么会愿意做这种事情。还是说她认为陆斯恩学习了神术。必然不会像真正地神术师那样念诵经文。所以她要接触地神术应该属于纯粹地力量体系。撇弃一切遮掩在神术上地光环和迷雾。“怎么。不可以吗?我正在自学。我从圣索菲亚大教堂地老修士那里借来了一本神术基础理论地书籍《神圣救主》。”罗秀指了指放在膝盖上呈现出一种古铜色地书。
教会一向宣称神术最重要地是一颗虔诚信仰地心。只要向神祈求。就可以获得神术地力量。他们并不会泄露给普通民众其实神术也像魔法一样有一系列地理论知识必须掌握。
教会一直在经营一种印象。那就是神术地力量只能由神赐予。而不能被人脱离神地允许独立获得。
所以他们必然会将记载神术基础理论的书籍隐藏的严严实实,欧德修凡克家族也不例外,这个奉行苦修的家族在漫长的岁月里编撰了大批量的神术理论书籍,以罗秀地身份,要从听命于克莉丝汀夫人的圣索菲亚大教堂的老修士手中拿到一本入门的神术基础理论并不困难。
让陆斯恩惊讶的是,他恰好知道《神圣救主》里记载的都是一些艰深晦涩的神术,包括陆斯恩曾经用来对付修斯坦尼顿的荆棘火。
《神圣救主》虽然不欧德修凡克家族最隐秘重要的神术记载书籍,但也需要有一定地神术理论基础才能够研习得明白。
在学习《神圣救主》之中的神术前。罗秀应该先要学习《天国福音》,《圣徒咏叹》这两本相对浅显的理论书籍。
陆斯恩没有想到罗秀一开始就选择了这样一本普通人完全无法理解其文内容涵义的书,并且看的十分认真,那并不是装出来的投入。
神术书籍相对较少,它们并不像魔法理论书籍就放在多明尼卡神学院的图书室里,只要拥有权限就可以翻阅,就可以皱着眉头看那些形形色色晦涩难懂的图录符文。
罗秀手里的这本《神圣救主》就需要特别地方式才能看到其上地文字,就像罗秀这样,用手指沾染圣水器里浸泡着大量盛开水仙花的水涂抹其上。那些文字才会随着她地手指移动而缓缓浮现,并且片刻之后又消失。
偶有敝帚自珍的魔法师会在他编写的魔法书上铭刻着禁止阅读的小型法阵,但这种情况却适应于任何一本神术书,如果没有得到编著这本书的神术师指点的阅读方法,几乎没有人可以阅读,这样也能够加强神术在公众眼里的高度和神秘性。
对于远离凡俗,高高在上的知识,普通人总是如此怯弱而自卑于接近它们。
罗秀不是普通人,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难以涉足的。
唯一让她彷徨而露出怯弱的。大概就是面对陆斯恩那双眼眸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尽量避免和他的目光接触。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某种东西。
陆斯恩走近罗秀,站在她的身侧。可以闻到她身上清冷的体香混杂着水仙花的香味,让人沉醉。
泉水叮咚,暖香怡人,绝色的少女和她的仆人坐在庭院里读书,这样的一幕情景让陆斯恩不愿意去破坏,他想只要有这种画面停驻在夏洛特庄园,似乎就是他要的结局。
他看着她的手指沾上冷水,她并没有露出一点不舒服的表情,手指却出卖了她的感觉,那通红的指尖似乎已经冻伤了。
不愧是苦修士,在任何时候都不忘记锻炼他们的和精神,如果以这种方法阅读的时间久了,只怕这根手指就会因为失去感觉而麻木,同时也增强了对寒冷的抵抗力。
当罗秀的手指再此往圣水器里伸出时,意外地被陆斯恩握住了她的那根手指。
面对陆斯恩的无礼举动,罗秀本能地挑起眉间,皱眉问道:“你做什么?”
陆斯恩没有回答,反而握住了她的整只手掌。
她的手冰凉。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力,温暖着她的手,指尖上那麻木的感觉渐渐散去,皮肤恢复了敏锐的触觉。
“你可以用热毛巾。”罗秀略微挣扎了一下,似乎用力过猛,脸蛋涨得通红,却没有挣脱。
陆斯恩用的力气不大,却让罗秀的身体无力反抗。
“这样的话,小姐你就会因为避免被我做出这样无礼的举动而拒绝采用这种自虐的方式读书了。”陆斯恩握着她的手,柔软细腻的肌肤滑嫩如凝脂。
“知道无礼,你还这样做!”罗秀很生气,她尽量将她的眼睛瞪大一点,企图震慑陆斯恩的轻狂。
很可惜,她的这种举止一如既往地被她的仆人有选择性地忽视了。
“快放手。”罗秀觉得他握着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让她的掌心冒汗。
她觉得自己虽然不讨厌这种感觉,但并非是因为握着她手的是陆斯恩,她只是手确实有些冷。
“我只是挣脱不了,并不是要他握着我的手。”罗秀放弃了挣扎,目光早已经从书页上移开,眼眸藏在睫毛后,透过发丝偷偷地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他的手指很长,手掌似乎并不大,但是为什么刚好将她的手完全握在手心呢?
她有些晕,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胸腔里应该会有什么东西会剧烈地跳动,同时会让她或者屏住呼吸,或者呼吸急促的情况出现,可是她的胸腔里空荡荡的,这样的感觉让她坐立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拨开头发,求助似地看着陆斯恩,她真的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陆斯恩感觉到心头一阵刺痛,她总是在他面前表现得十分要强,她很少露出如此柔弱懵懂的表情。
“小姐,如果有人在没有得到你允许的情况下,拿走了你最重要的东西,你会怎么对他?”陆斯恩犹豫了一下,松开了她的手。
罗秀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来,她绝不会承认刚才那一瞬间让她有些依依不舍。
“我最重要的东西?”随着他和她的手分开,罗秀收敛了她的柔弱,恢复了惯常的矜持态度,“那是什么?”
“我只是问一下这个问题,并不是想探知小姐的。”陆斯恩望着罗秀,眼眸里并没有笑意,有着让罗秀不安的严肃,他说:“这对我十分重要。”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罗秀缓缓站起身来,脸色苍白,双眼空洞地盯着陆斯恩,身体摇摇欲坠。
“怎么了?小姐,你……”陆斯恩感觉有些不对劲,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没什么……”罗秀揉了揉眼角,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呢喃道:“不要问我,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