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合作期内,只要傅老太太想见聂霜,她就需要配合傅聿时,去傅家演戏。
但这样的事,每个月不会超过两次。
而他,则替她应付聂舒曼的所有需求。至于次数,他没定,也不知是漏掉了,还是觉得无关紧要。
此外,合作期间,她遇到的所有麻烦,他都可以无偿替她解决。
末尾,还有一条附加条件,是他们谈好的,在这期间她必须单身。
其实这份协议,她占了很大的便宜。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本着公平的原则,聂霜还是提醒傅聿时,“你要不要也定个次数?”
“我无所谓。”
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也不再扭捏,“好,那就这样。”
“现在就签字?”他语气带了些引导的意味。
“好。”
但落款的瞬间,聂霜还是有些恍惚。
未来的三个月,她会有一个男朋友,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也只会在特定场合出现。
只是,想起这三个字,再看向他时,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跟之前不同了。
她甚至都不清楚,她这一趟过来,所谓的“为自己争取”,究竟有没有参杂其他的心思。
这个问题,她不会去深究。
于她而言,这只是一次交易,一桩买卖,是理性判断后的结果,白纸黑字,也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
但不超过六次的演戏,就能换来彻底的自由,无论如何,这笔买卖都很划算。
尘埃落定。
收好合同后,聂霜忽然想起什么,迟疑了几秒才开口,“昨晚,我拨错了电话,谢谢你来酒吧接我。”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昨夜的事,傅聿时将钢笔笔帽阖上,看向她,语气很严肃地道:“以后一个人的时候,别让自己喝醉了。”
“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聂霜点头,又问,“不知道我昨晚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如果有,我跟你道歉。”
“过分的事?”傅聿时好整以暇看着她,微挑眼角“比如?”
聂霜深吸了口气,“我哥说,我喝醉了喜欢打人。”
视线落在她唇上,又很快移开,傅聿时笑了下,“打人那倒没有。”
聂霜顿时松了口气。看来,她只是扯了他的衣领,并没有其他实质性的行动。
然而,在她没有看到的时候,傅聿时拿起了水杯,仰头喝水时,像是在回味什么,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唇。
准备离开时,雨越落越大,毫无停歇之势。
地图的路况显示,此刻交通拥堵严重,打车排队的人也多。
来的路上,聂霜看见小区里有咖啡馆,正琢磨着先打车,再去咖啡馆里等着,傅聿时就从卧室出来。
他拿了件黑色外套,边往身上套,边跟她说:“走吧。”
“你要出门?”她随他走到玄关,说不定可以蹭一段顺风车。
他打开门,回身看她一眼,“送你回家。”
像是早就知道她的车限号似的。
来的时候,聂霜将雨伞放在门外走廊,她拿回雨伞,回头婉拒了傅聿时,“你不用送我的。”
傅聿时却已走到电梯口,摁了下行键,也不看她,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
“雨天不好打车。”
“真的不用麻烦了。”
如果是特意送她,那就没必要了。他们只是某些特定场景下的情侣,并非真的,合作的距离需要拿捏好。
他看着她,语气温和,“听话。”
此话一出,不止聂霜,就连傅聿时自己都愣了下。
沉默的电梯室内,她视线落在电梯门上,不经意和他的眸光交汇,又迅速移开。
见她这副样子,傅聿时再度想起了昨晚。
那时,她就是用这双水波潋滟的眼睛望着他,眼带媚意地问他要不要去她家,而此刻却像受惊的小鹿,躲得远远的。
他低头笑了下,为缓解她的尴尬,还是决定解释下。
“我的意思是,这个地方有点偏,搭我的车会更安全些。”
没再多说什么,聂霜乖乖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然而,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见他视线不经意扫过她手中的红伞,她却冷不防开口。
“傅聿时,你好像很喜欢我这把红色雨伞?”
第一次在和璟相遇,她搭他的顺丰车,他的视线便落在这把雨伞上。
听到她这话,他顿了下才走出电梯室。温和的声线,随即回响在空旷的地下室。
“的确是有些打眼。”
进入副驾驶的位置,聂霜有些走神,察觉到旁边的视线,她转头看向傅聿时,却只听到淡淡的几个字。
“安全带。”
“好。”
卡扣摁下,她状似不经意瞥他一眼,那张轮廓流畅的脸却依旧无波无澜,神色如常。
从平静的车库进入暴雨中,裹着冰雹的雨,倏然坠在挡风玻璃上。
急促,凶猛,让人心也跟着慌起来。
街两旁的大树被狂风摇晃着,张牙舞爪如怪兽。
惊雷伴着闪电,滚滚而至。
这恐怕是沂市今年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
路况实在太差,旁边的人骂骂咧咧,暴躁地摁着喇叭,傅聿时倒是沉稳得很,打开收音机,脸上不见丝毫焦躁。
但忽走忽停的节奏,让聂霜有些晕车,她靠在副驾驶上,闭上眼睛休息。
不知是不是错觉,接下来的行进过程,平缓了许多。
迷迷糊糊中,她的记忆随着电台里的欧洲民谣,又沉入了旧日时光。
Neil后来有没有吃她给的药,她无从知晓。但散步回来,却在中央广场看见了他。
他穿着单薄的风衣,形销骨立,站在寒风中,静静听着街头艺术家的演奏。
也是个雨天,四周听众陆陆续续都走的差不多,他却一动不动,像尊雕塑。
那位拉提琴的艺术家倒是有屋檐遮顶,他却立在露天广场,任由自己被雨淋湿。
活脱脱是个疯子。
实在看不下去,聂霜跑过去,将自己的雨伞塞进他手里。
怕他不愿接受,她硬塞完就跑开了。边跑,边倒退着,在雨中大喊,“雨伞别弄丢了,回公寓还我。”
还真是一语成谶。
回公寓前,Neil在楼下便利店买东西的功夫,雨伞不翼而飞。
她知道后,眼睛瞬间红了,在他面前哭了起来,“那是我爸送我的伞,你怎么能弄丢。”
他扯了张纸巾拍她脸上,声音不似之前那样冷冽,“我会帮你找回来。”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便利店的人同意调出监控。可事实证明,没有人故意偷走雨伞,不过是被人认错,误拿了。
但想再找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那晚,聂霜的哭声简直响彻整栋公寓。
翌日,她顶着双核桃一样红肿的眼睛,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立着把红色雨伞。
直到后来回国了,她才偶然发现,木制伞柄的最顶端,刻着一个小小的,像工具一样的东西。
她分辨了好久,在看出是只迷你小锅后,并没有因为这个特别的雕刻而感到开心。
那意思,是在骂她吃货呢。
路况是什么时候通畅的,聂霜并不知晓。迷迷糊糊醒来时,路程已经过半。
窗外依旧大雨滂沱,车内却静得呼吸可闻。
带着记忆里的情绪,她转头看了眼傅聿时。
印象中的Neil,大多数时候都沉默寡言,又带着点桀骜不羁的冷意,有时还像个疯子。
而眼前的傅聿时,却是一个温润柔和的人。
大概是这段时间总梦到从前的事,她想起Neil的频率逐渐增多,竟有了种他好像就在身边的错觉。
暗自叹了口气,聂霜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傅聿时正面无表情地开车,察觉到她醒来,伸手调大电台的音量。
霓虹闪烁的雨夜,男主播极具故事性的沙哑声线,带着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撞进聂霜心底。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这里是,欢迎来到唐樾的[夜夜夜声音迷宫]栏目。”
“你的生命中是否遇见过这样一个人,从冤家到朋友,最后却无疾而终,擦身而过。”
“那些被命运推着向前的时刻,那些不得已的失约,是否成为你此生的遗憾所在?”
“如果此生还有机会见到对方,你想对他说句什么?”
透过被雨水模糊了视线的车窗,聂霜静静望着外面混沌的光影。声音却顺着电台话题,不自觉地从唇角溢出。
“抱歉。”
如果此生还有机会遇见对方,她最想说的,应该是这两个字。
下一刻,意识到把心中的呢喃化成了言语,她尴尬地朝傅聿时笑了下。
他却问她:“有兴趣说一下这个关于‘抱歉’的故事吗?”
“付费吗?”她开玩笑。
他很配合,“今晚的路费?”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