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1月慕尼黑
“喂”
“小姐,是我”
“安娜?发生什么事了吗”
“中尉知道了,他知道您在慕尼黑了”
“怎么…”
“他提前休假了,说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那他现在在哪儿”
“去火车站的路上,今晚能到慕尼黑”
一阵短暂的沉默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能告诉我”
电话被挂断了,凯瑟琳愁眉苦脸地趴在了沙发的扶手上叹了口气,引得一旁阅读的海伦娜看向了她
“怎么了?是谁的电话”,她将手中的书轻轻地放在了一旁
“是安娜的”,她顿了顿,重新迎上海伦娜不带一丝杂质的双眸,“约亨他知道了”
“唔,那他要来找你吗”,她惊讶得轻拢住了嘴
“嗯”
“因为他爱你才会来找你啊,傻丫头”,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她试图让她耷拉着的嘴角重新扬起来,“对你的男人有点信心,可别用一件事就否定了他整个人”
听着她的话,凯瑟琳脑中飘过了曾经的点点滴滴
奶香味的草地,飞扬的马鬃,床榻上的皱褶,还有他海一般的眸子
她没有说话,而是从一旁的花瓶里摺出了一枝花,垂着眸子轻捻着娇嫩的花瓣
这些记忆就像是火苗一样点燃了她寂寥已久的内心,仿佛野火燎原,炙烤着她全身
他们是那样的鲜活而生动,一幕一幕仿佛近在眼前
她感到自己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力量,不断推动着她的内心,酝酿着即将见到约阿希姆的喜悦
这是她许久以来都未曾有过的感觉,对一件事真情实意地感兴趣的感觉
不,不仅仅是感兴趣,这是一种渴求,一种安耐不住的激动
让她巴不得下一秒自己就能站在他的面前,扑进他的怀抱
这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让她忍不住后悔起来到慕尼黑的决定
摆动双臂,迈开双腿,奔跑,那是年轻的感觉
徜徉在阳光下,漫步在青草地上,那是他们的青春
恍然间她感到自己年轻了十岁,体内充盈着一股独属于少年的力量,让她不再感到自己仿佛是个偏居一禺的老妪了
她想要爱,强烈的爱
她想要爱的权利,爱的自由
无忧无虑,没有边界的爱
鼻间充斥着草地的清香和他古龙水的味道,不断勾引着她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不知何时,她的眼角沁出一滴眼泪挂在了脸颊上
笨拙地用指腹擦去,整个人却忍不住抽咽了起来
她感到自己终于活了过来,不再是那么僵硬,那么死气沉沉的了
这一刻,她才又感到自己成为了人,一个有情有意,拥有七情六欲的人
眼中带着情意的火苗,她感到自己逐渐苏醒了
世界终于又是彩色的了
这一定是上天给予她的第二次机会,一个新生,来让她抗争
约阿希姆将在今晚抵达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午餐时分,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即便如此,凯瑟琳还是以海伦娜为由,拒绝了所有人想要迎接约阿希姆的好意
等他到时,一定已经逼近夜半了,只她一人就好
于是夜晚时分,她换上了自己睡裙,披上了薄纱睡袍,散开了自己的一头金发,提着灯亦步亦趋地顺着宽阔的木质扶手向下走去
整座冯·巴尔曼府都已经入睡,就连仆从们都已经回房了
站在玄关处,透着门缝钻进室内的寒气让她忍不住紧了紧衣衫,一颗心跳得却越来越快了,带着温热的血液不断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整个人晕晕的
一个吐息之间,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的车灯刺穿了山间的夜色,强势地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瞳孔微缩,她一把拉开门,怔着看着那个等不及亨克斯前来开门就一把推开车门朝自己跑来的男人
他的动作有些犹豫,似乎是在谨慎地试探着她的态度
可当他刚朝她张开了双臂,她就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
感受着溢满鼻腔的好闻古龙水味,她轻轻磨着他的鬓角,在他耳边呢喃着,“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的声音颤抖起来,逐渐演变成不规律的抽噎
他的惊讶在分秒内转换成了一股狂喜,面前的她就像完全换了个人那样,充满激情和活力
粗鲁地板正她的脸颊,他望着那双浸满了忧伤的绿色眸子内心一缩,径直吻了上去
她的回应从未如此狂野而放纵,就像是她的热情早已蓄积已久一样,而他则是那个姗姗来迟的突破口
紧紧攀着他的脖子,她大胆地刺激着他敏感的耳垂,直到他的声线染上些许欲望
一把抄起她,他跌跌撞撞地朝着一片昏暗的大宅里去了
即便是在黑暗之中,她那双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就像是夜空中那颗耀眼的北极星,指引着他方向
一把推开房门,他转身把她压在了门上
她一手揉着他的金发,一手捧着他俊美的脸庞
他的脸颊热的发烫,就连穿过她指缝间的呼吸也是
“你愿意吗”,他喘着粗气
“我愿意”,她轻轻吻住了他的脖子,直到那片肌肤上浮现出一个红印
柔软的地毯上散落着七零八落的衣物,红鸾帐暖,一夜承欢
夜色浓醇,薄纱般的云层稀稀疏疏地挂在天边,却依然遮掩不住满天星辰的光彩
猛烈的撞击显然让女人有些神志不清,而男人的身子也在井喷过后猛地软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两人都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把拽过身旁的被子捂在胸前,凯瑟琳情欲未退的双眸害羞地看了眼身旁仰躺着未着寸缕的约阿希姆
“谁?”,她朝着门外喊道
“是海伦娜夫人,她要生了!”,门外一个女仆战战兢兢地朝房内喊道
不顾腿间渗着的粘腻,她慌乱地坐起身来,胡乱套上了一件晨袍就急着朝外走去了,身后跟着同样警觉的约阿希姆
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海伦娜的房门前,海因茨他们都已经在了
冯·巴尔曼先生和夫人手牵着手并肩坐在沙发上,而准爸爸海因茨则焦急地在面前的空地上踱着步
看着气息紊乱的约阿希姆和凯瑟琳,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朝他们点了点头
“海伦娜怎么样”,凯瑟琳在冯·巴尔曼夫人身旁坐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问道
她身上刺鼻的汗味和一股不知名的腥臭味让夫人不禁皱了皱眉,却还是耐心地回答了她,“刚开始,产婆她们刚进去”
顿了顿,她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你先去洗个澡吧,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结果的”
“不,我要在这儿陪着她”,凯瑟琳的手被约阿希姆紧紧牵着,一双眸子严肃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嘀嗒嘀嗒,一分一秒,一时一刻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房间里送了出来,连带着染着血的纱布
海伦娜痛苦不堪的呻吟从房门的空隙中倾泻而出,而海因茨几乎都要瘫倒在这份痛苦当中了
他无法对自己妻子的痛苦无动于衷,她的每一声哭嚎都像是扎在他心尖上的利刃,把他击得粉碎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空亮了起来,而鸟儿的叫声是那么的莞尔
金黄色的阳光在青色的天空中弥漫开来,像是一幅上好的画作
冯·巴尔曼先生目光灼灼地看着前方,带着一股无尽的定力
凯瑟琳和母亲依偎在一起,身旁是正襟危坐的约阿希姆
这是他头一次见证一个生命的诞生,而他也从未细想过这之中的痛苦
若是未来卡特也要经历这一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像海因茨那样痛苦到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