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7月柏林
在酒厅昏暗迷离的灯光下,瓦西里不自觉地略过凯瑟琳红着的脸颊
听着她混互的吐字,他明白,她一定醉了
刚想开口劝她少喝点,却被身旁的伙伴抢了先
“诶,你不是买了辆新的敞篷车吗,咱们带着女士们出去兜两圈怎样?”,西蒙杵了杵他的臂弯,兴高采烈地说
凯瑟琳刚还在为自己燥热的身子感到烦躁,听到此言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她可巴不得自己能出去吹吹风解解热
瓦西里看了看她那双晶亮的眸子,“那我们走”
默不作声地把账单结了,他跟在其他人身后走出了阿德隆
柏林的晚风吹拂在凯瑟琳温热的面庞上,让她起了一身畅快的鸡皮疙瘩
跟着伊迪斯跨上车,她看着西蒙坐进副驾驶
这是一辆火红的敞篷车,它噌亮的车漆在冷白色路灯光的晕染下透着独属于金属的冷冽光芒,乳白色的顶棚被整齐地束在车后,上好皮革制成的座椅是那样的柔软而富有质感,让它的每一寸都透露着的细腻
伊迪斯看起来也有些醉了,她原是极为收敛端庄的大家小姐,可现在却大咧咧地把自己裸露的臂膀架在车门上,一双涂着孔雀蓝眼影的迷离眼睛迷失地望着远方的勃兰登堡门
也许两人多少受到了这浓重夜色的影响,原先激昂的心情猛地跌落了下去,而一股无法抑制的疲态牢牢地攥紧了她们
感官上的迟缓仍未消去,凯瑟琳只觉得柏林的每一丝风都像一只轻柔的手,袅袅婷婷地就将她朝着睡梦的深渊推去了
身子重得仿佛灌了铅,她的举手投足都宛如千斤重
一个用金色丝带系着的精美礼盒放在后座的正中央,上好的香槟和各式各样的零食装满了礼盒,甚至还有一盒雪茄
让自己懒懒地靠在靠背上,凯瑟琳单手撑在车门上,左手挑逗性地撩拨着那金色蝴蝶结荡起的一头,感受着丝带在她手中顺滑的质感
“多美的礼盒啊”,她慵懒地说,可发出的声音却是那样的沙哑
听着她的嗓音,瓦西里转过身来
“拆了吧”,他的声音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这样子,真是像极了玩纱线的小猫咪
于是她就一把扯开了那蝴蝶结,看着它从礼盒的包装上滑落,直到它懒懒地垂在她的指尖
慢慢把它卷在自己的手指上,她听着耳边引擎的轰鸣声,感受着汽车的突然起步
霎时间,那原本轻柔的晚风变成了凶猛的巨浪,朝着他们袭来
伊迪斯被吓了一跳,她小声地低呼着,忙拉住了车门上的扶手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胸口猛烈地起伏着,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前方,看着那些建筑物和车辆排山倒海般地朝自己压来
与她的慌乱相比,凯瑟琳竟是那样的沉溺于其中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风在自己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就像是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轻吼
这柔情呢喃后的低吼,让她不禁想到了他…
倏地松开了指尖的那条金色丝带,她只觉得手心一凉,然后就再也觉察不到了
慢慢睁开眼睛,她有些茫然地望向自己空空如也的五指,木讷地望向前方
她似乎无法再抗拒这股睡意了,这下坠的沉重感她变得如此之迟钝,如此得摇摇欲坠
“开得快些”,朱唇轻启,她淡淡地下达着指令,感受着瓦西里瞬间的提速
她太需要些刺激的东西来重新唤醒自己了,她可不想这畅快的夜晚就这么仓促而无聊地结束
金色长□□浮在风中,裙摆发出猎猎的声音,在风的重压下勾勒出她身形的每一分每一寸
柏林城区的灯红酒绿飞快地略过她身侧,敞篷车驾驶在宽敞的菩提树下大街上,瓦西里不断地超过着其他车辆,听着他们的鸣笛和咒骂声
“再快些!”,她猛地从后座上浮起来,双手紧紧抓着前排的座椅,“穿过勃兰登堡门!”
“卡特!”,伊迪斯惊叫着,“你醉了!瓦西里你开慢点!”
她紧抓着车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双眸子满是惊惧
可惜却没有人遵从她的言语
看着宏伟的勃兰登堡门越来越近,凯瑟琳渐渐松开了扶手
她慢慢举起她的双手,让他们摇晃在晚风中,感受着空气贯穿自己的身体
就像是服用了致幻剂,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晃动着,摇摆着,崩塌着
猛地站了起来,她对着面前夜色中的勃兰登堡门张开了臂膀
敞篷车穿了过去,而她高傲地昂着头颅,挺着胸,张着双臂,就仿佛她是这柏林城的主人,是那门上的胜利女神
阿德隆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身子砸在柔软的皮革座椅上,慢慢阖上了双眼
再一次睁开眼,她花了足足五秒,才逐渐拿回自己身体的掌控
夜色正浓,云层稀疏,星星零零碎碎地点缀着夜空,而她仍枕着那柔软的皮革座椅
茫然地转过头去,身旁的座椅上却空空如也,伊迪斯已然不知所踪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这古怪之处,只是微微扬起头,打量着前排那个栗色的脑袋,
猛地眨了眨眼睛,她双手支撑自己挣扎着坐起身,打量起自己的周围
她认得这里,城中公园的路边,以往她总是来这儿,喂鸽子,写生,散步
尤其是住在国王大街的那段时间…
茂密的树林,还有毗邻河边,没错,这就是那个公园
“你醒了”,揉了揉眼睛,瓦西里坐起身
朝她转过头来,他的银灰色眸子在困意的渲染下透着极致的薄凉,“我把西蒙和伊迪送回家了,看你睡得正熟,就没舍得叫醒你”
“谢谢”,她不禁被他的眸子吸引进去了,可双眸间仍是茫然,“现在几点了”
“额”,他手忙脚乱地看向汽车上的表盘,一阵徒劳无果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戴着手表,于是又急急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腕间,“刚过五点”
“唔”,她重新靠回靠背上,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看向街边停着的其他轿车
“我们刚过勃兰登堡门你就睡着了,那会都还没到半点呢”,他有些憨厚地笑着,“伊迪和西蒙待到了快一点”
她木讷地睁着一双眸子,丝毫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那不是快要日出了”,她懵懂地望向他,看着他点头
揉了揉眼睛,她把碎发拢到耳后,“我还没看过日出呢”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