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5月慕尼黑
等大部队到达慕尼黑，已经是次日晌午了
一头银发的舒尔茨和数位男仆穿着他们崭新的黑色西服，静静地等候在站台上
“欢迎回家，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他和蔼地笑看着众人，尤其是站在约阿希姆身侧的凯瑟琳
他很高兴，这位小公主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归属，终于能安心下来了
回家的队伍依旧是那样的壮观，数量噌亮的黑色梅赛德斯行驶在慕尼黑的街道上，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窗外略过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瓦都让凯瑟琳感到是那么的熟悉，却又免不得提醒着自己上次在这座城市惨痛的经历
不仅是对她，也是对他
想当初，他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就仓促慌忙地回到了柏林
她不知他为何会这样残忍，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思来想去却觉得是自己罪有应得
是自己对不起他
暗自咬了咬牙，她把视线从窗外移开，低头看向裙摆，戴着戒指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握住了拳
这座城市，对他来说，应当也是如此吧
她不敢去看他的神色，却又急迫地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努力捕捉着身旁人儿的每一次呼吸的声音，任何一个动作，却总是徒劳
他在想的，会是那道疤吗
“大教堂可真壮观”，突然的声音让她暗自吓了一跳，忙抬起头就看见了他那双柔情的眸子
略过他高挺的鼻梁，宏伟的慕尼黑大教堂静静伫立在广场上，那样的肃穆伟岸
“是的”，她对上他的笑容，“婚礼就会在这儿举行”
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带着他的温度，让她不禁为自己方才的疑虑感到无地自容
看来…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啊
然而在凯瑟琳到达老宅没多久，她那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态，就被老奸巨猾的舒尔茨砸了个稀碎
“您的行李已经送去小姐房里了”，可怜她刚下车，就听见舒尔茨笑着对约阿希姆说道
内心暗自吃了一惊，她手下动作一顿，一颗心跳得猛地快了些
“谢谢”，约阿希姆的面庞上升起一抹红色，一双蓝眼有些局促地错开了舒尔茨探究的眸子
他有些仓促地回头，却直直地对上了她的双眼
一时间，两人的脸颊又都红了些
去寝房的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约阿希姆自然认得她房间的路，就和她并肩行走着
正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猩红色的地毯和她的一头金发上，为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圣光
她白皙的面颊纤毫毕现，引得他猛地窒住了一口气
“你如果不愿意的话”，他重新调整了一番气息，重新开口，“我可以搬去房”
“我”，她条件反射地吐出了第一个词，“我没有不情愿”，她闪躲着他灼灼的视线
阳光只是将她的红晕衬的更明显了些
看着更可爱了
接下来的半天，她都忍不住不去想这件事
在柏林的时候，她从没有提过同房，他也是，她的家人也是
但现在在慕尼黑，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在神面前互相发了誓的伴侣，又还有什么借口呢
她并非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一定也清楚的很
现在海伦娜已经怀胎四月，难道家族的第二位孙辈，就要交给她了吗
只可是所有人也都清楚的很，她那怪毛病
这又该怎么办呢
晚上用完晚饭，她就找了个借口上楼了，不顾海伦娜的挽留
想着即将到来的同床共枕，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
扑通扑通，有力又充满弹性
打开水龙头，她站在温暖的水流下，感受着水流像一只温柔的手，抚过她的身体
就像他的双手一样…
缓缓闭上双眼，她努力让自己沉浸在这个虚无的“梦境”之中，感受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若这一切是真的，该有多好
若真的是他的双手代替这水流爱抚着她的身体，该有多好
若没有当初那件事，该有多好
有那么一刹那，她脑中猛地闪过了弗雷德里希那张脸
他那双狼眼闪着莹莹的光芒，金发乱乱的，嘴角带着一丝坏笑看着她
她突然就醒了过来，努力睁开双眼，看着雾气缭绕的浴室，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这一切，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那五个月，就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而现在，梦醒了
关上水龙头，她跨出浴缸一把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浴袍，为自己围上
在腰间紧紧系上一个饱满的蝴蝶结，她满意地看着自己优越的腰线，打理起自己的湿发
等约阿希姆好不容易从醉酒的威廉手下逃出来，已经快要半夜了
他自然以为她已经睡了，可推开卧室的大门，却发现她仍然靠在床头读着那本《希腊神话》
“你回来了”，她抬起头，看着一身酒气的他
“你在等我吗”，酒精让他不加思考，就把这句话一下子脱口而出
而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她的双颊早已通红
看着她的窘态，他突然像个做错事的男孩一样，有些不知所措地一头冲进了浴室，只留她一个人红着脸不停琢磨着方才他那句话
等他做什么？
她怎会不明白他在暗示些什么…
好在约阿希姆在冲了个冷水澡后，神志已然清楚了不少
换上睡衣，他关掉洗手间的灯，打开了通往卧室的门
她还醒着，看到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只是有些仓促地移开了眼神，详装自己还在阅读
见她这样局促，他默默地下了头，绕着大床走到了她的另一侧，背对着她坐了下来
“熄灯吗”
“好”
大灯熄灭了，房内顿时一片漆黑，只有外边花园里的小夜灯还亮着
凯瑟琳的眸子在夜色中就像玻璃珠子一样，闪着莹润的光
平躺在床上，她看着身旁的那个黑色身影也躺了下来
身旁床垫的凹陷，还有他通体散发的温度
他会做些什么吗
她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她会失控吗
空气似乎凝固了，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可谁都没胆敢合上眼
凯瑟琳的双手紧紧合在胸前，感受着自己胸腔的起伏
这是她不知多久之后，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
上一次，还是弗雷德里希
而这一次，是她的未婚夫，是要和她厮守下半辈子的人，约亨
她想要爱他，这样并肩却无言的样子，这不是她想要的
可事实就是这样被摆在了她的面前，让她无力反抗
这黑夜就像一张巨网，她只觉得自己的知觉被束缚住了，让她无法吐出一词一句来破坏这静谧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一股上涌的情绪让她的语气有些颤抖，仿佛那些颤音也是一个个独立的字节
有些倔强地背对着他转向一旁，她紧紧抱着自己的抱枕，感受着它的柔软
话音刚落，身旁的人马上就有了反应
她感受着他朝自己靠近，可却还是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他没有说话，就在她就快要忍受不了这股静意时
“我可以抱着你吗”，他富有磁性的声音中有一丝沙哑
她背上的汗毛立了起来，它们就像感知得到他的动作一样，仿佛接下来的每一秒，他有力的手臂就会贴上她的背脊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做声，只是用喉咙发出了细小的哼声
下一秒，如她所想，她被紧紧圈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里，而鸡皮疙瘩瞬时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跳快得让她以为自己又处在失控的边缘了
她的脊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现在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肌肉，都是那么的真实而清晰
“我…”，她的音节还是那样的模糊不清
“别说了，睡吧，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痒痒的，让她半推半就地闭上了眼睛
整座冯·巴尔曼府，终于都入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