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5月柏林
订婚后的日子并不如凯瑟琳想象的那样新奇和陌生，一切都仍是像原来那样行进着
她并不喜欢和母亲以及海伦娜他们终日坐在大宅里家长里短，或是去拜访那些同等身份的名门贵妇
一句句无意义的寒暄，让她只觉得是在虚度光阴，充满了机械和刻意
好在母亲并没有要求她一定要紧随在自己身边，在她建完了几个大人物后，就准许了她自由活动
于是她每天都一早去找斯坦先生，去找伊迪斯，又在傍晚时分回家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一年前，唯一变了的，似乎只有无名指上的那枚金戒指
她和约亨并不像那些新婚燕尔，巴不得天天都腻在一起，也许只是因为他们只是才订婚吧
他偶尔会来老宅一起用晚餐，或者直接留她在市里
白天的时光，他仍是帝国的科赫上尉
冯·巴尔曼家并没有在柏林呆很久，一周后，大部队就又浩浩荡荡地登上了前往慕尼黑的火车
独自倚靠在窗前，凯瑟琳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站台上，一对情侣正在吻别
女孩似乎要远游，身旁立着一只精致的手提箱
她看着两人结束那绵长深情的一吻，男孩对女孩认真地说着什么
应该是爱情的誓言吧，凯瑟琳心想
柏林这几天的天气都并不十分好，厚重的云层，总是阴沉的样子，让此情此景都莫名带上了一丝庄重
“报纸？”，车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约阿希姆执着两份报纸走了进来
“不用了谢谢”，她忙转过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扬起一丝笑，“我带了书”
“好吧”，他在她对面的软座上坐下，“威廉他们都在酒廊，你想过去看看吗”
“这么早吗”，她探了眼窗外的天色，语气中有些惊讶，“难得他们有这样的好兴致”
约阿希姆看着她轻笑了一声，“我也觉得，那我们还是在这儿呆着吧”
说着他执起了先前被他放在一旁座位上的报纸，认真地读了起来
见他这番认真的样子，她也从自己的手包中翻出了那本《希腊神话》，读了起来
她读得是那样的投入，以至于都不知列车是何时发动的，又已经停了几站了
最后还是他先翻阅完了一整份报纸，才意识到车厢内的气氛已经沉寂许久
详装自己仍未读完，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沉静又认真的容颜
柔和的线条和眉间那一丝淡淡的忧愁，让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他不忍打断她，却又不知自己在这一个小小的车厢内还能做些什么
焦虑地望了望窗外的乡间景色，他带着一丝克制缓缓起身
刚想打开车厢门，却在双手扶上车门的那一刻听到了她的嗓音
“你是要去酒廊吗”
他回过头，发现她已经把那本书放在了腿上
转过身去，他朝她点了点头，“一起吗？”
“好”，她把书合上放在一旁，站起身
侍者为两人打开门，在玻璃门被拉开的那一瞬，他们就看到了坐在一起的冯·巴尔曼一家人
海因茨和海伦娜，威廉，还有她的父亲
为时尚早，酒廊里人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几桌人
“母亲呢”，她有些疑惑地问着，在四人身旁的空椅子上坐下
“她昨夜没睡好，人有些不舒服，安娜正照顾她呢”，老冯·巴尔曼先生叹了口气，答道
气氛不免有些尴尬，凯瑟琳心中一沉，却觉得应该是自己多虑了，母亲可能真的只是累了而已
“喝点什么吗”，威廉招呼着侍者，把酒单递给对面的约阿希姆
“我不用了”，他甚至都没有打开，就顺手把酒单递给了身旁的凯瑟琳，“柠檬水就好”
老冯·巴尔曼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年轻人
“那我要…”，她的双眼略过一个个繁杂的名字，“梅子酒，谢谢”
侍者朝她颔首，接过酒单走远了
“啊，日本的梅子酒”，海伦娜突然有些兴奋地开口，“听我的朋友们说很好喝”
“上回母亲也是这么说的”，凯瑟琳回想着巴黎之旅时的那杯酒，“哦不对，那好像是米酒”
酒上的很快，还未等两人讨论出来个结果，侍者就已经端着两杯饮品来到了桌边
出乎凯瑟琳的意料，那梅子酒竟然是近乎透明的颜色，而并非真正梅子的青绿色
但即便是如此单纯无害的颜色，却在酒杯近她身的那一瞬间传来了一股浓重的酒味
在座的似乎并没有人尝过梅子酒，所有人都有些新奇地盯着那杯酒，还有即将品尝一番的凯瑟琳
老冯·巴尔曼先生看着她端起那杯酒，小酌了一口
他并非没有见到过这种酒，这是那些日本佬的发明，他们总是戴着呆板的小圆眼镜，说着叽里呱啦的话，一副伏低做小的献媚姿态
他一向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都是让豪斯去办的
他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和妻子为何会对他们的东西感兴趣，又或者说元首和他的决策层会愿意和这样一个国家走的这么近
他们的男人没有德意志男儿刚毅英武，酒又会好到哪儿去呢
想到此处，他皱了皱眉头，喝了口杯中的红酒
在他看来，就连法国佬的东西都比他们的好…
“怎么样？”，凯瑟琳刚抿了一口，海伦娜就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可怜她只觉得自己的味蕾快被这蛮横的味道给填满了，一股极致的酸味充满了她的唇腔，饶是她有极好的自控能力，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股起初的酸意过去之后，竟还有一丝淡淡的辛辣，令她咂舌
现在她终于明白母亲当初为何也会皱眉了…
“太酸了”，她吐着字，感受着那股酸而辣的气味随着她的言辞冲撞着她的唇腔，“并不适合我这种爱吃甜食的人”
“那真是太可惜了”，海伦娜盯着那无色的酒液，有些失落地说
接着，那杯酒就被海因茨从海伦娜身边推远了
最后凯瑟琳不得已点了一杯热可可来抑制住嘴里那股弥留已久的酸涩气味，而那杯被弃置的梅酒最后也让她叫侍者端走了
那刺鼻的酒精味，着实让她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