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打扫好战场,敲锣打鼓的回到县城,早已得到消息的县民人山人海,箪食壶浆,庆祝大胜。可是在欣喜之余,唯有吴桂发现张铁胆眉角间那淡淡的忧虑。张大人在忧虑什么?吴桂不解。
当晚张铁胆和竹山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大摆筵席,张铁胆挨桌敬酒,烂醉如泥。
第二日,张铁胆醒来时,已然日上三竿了,笑了笑,心道自己这么多年宵衣旰食,还没有晚起过,居然破天荒第一次睡过了头,可是忽然发现不对,软玉温香,居然一衣不蔽体的女人躺在自己身边,张铁胆大惊,酒瞬间醒了一半,轻轻扳过女子身体,女子仿佛没有睡醒,脸上的红潮居然还没有散去,绝美的脸上带着酥红,张铁胆紧张的掀开被子,发现自己也是赤裸裸的,暗骂自己几十年的圣贤书白读了。
忽然女子睁开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张铁胆,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扯,慌张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也许动作幅度有些大,扯住了伤口,女子秀眉一簇,吸着丝丝凉气。
做了什么,张铁胆可真不记得了。不对,这是自己的卧室啊。张铁胆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敢问如何称呼?”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忽然痛苦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道:“我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
张铁胆疑窦万千,却也理不出一丝头绪。
好在自己也是光棍一条,看着床单上的落红,罢了,娶她也无妨,可是自己能否挺过这一关。
张铁胆将竹山县清剿倭寇的战斗过程写成奏章上报朝廷,对着师爷道:“给我拿一副木枷。”
师爷疑惑道:“大人这是要索拿谁?我派人去就好了!”
张铁胆道:“我自己!”
师爷脸色大变,神色惊恐道:“大人,这是何意?”
“大华例,私自募兵当株九族,我虽然打了胜仗,却也因此难逃死罪。”师爷抹着泪给张铁胆戴上了木枷,带枷办公,夜间便宿在牢房里,待京城来使前来押赴京城问斩。
张铁胆带枷办公的消息出来,整个竹山县沸腾了,每日都有成群结队的人前来探望,还是张铁胆亲自出面制止了民众,好言相劝回去耕种务农,到最后张铁胆直接跪在民众面前,民众才徐徐散去。
来抓捕张铁胆的乃是四大太监之首的黄锦,大华朝四大太监四足鼎立,每个人都是权势滔天,当然他们都受大太监牵制,平日收受财物无数,这些刘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将这些人当成了移动金库,每当朝廷实在周转不开了,便杀一个,抄家,最少也有数百万两白银,即堵住那帮清官之口,又解决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可谓是一举两得。可叹这帮太监,可悲。
大雨滂沱,负责前来抓捕的首席秉笔太监黄锦看到府衙两边跪满了县民,不避风雨冒雨送行,全身湿透仍奋不顾身,一顶顶万民伞绵延数里心生感动,心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父母官竟得乡绅平民如此爱戴。
黄锦下轿,跟班的小太监刚想撑开雨伞为其遮雨。黄锦一把推开,道:“不长眼的东西,你我今日代表的是大华朝的皇帝,没看到整个竹山县县民都淋在雨中吗,我们打伞,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我大华皇帝。”
乡绅吴桂拿着万民请愿书静静的站在衙门口,一位小厮打着伞,不过不是遮吴桂,而是遮那本厚厚的请愿书。见到黄锦,吴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请愿书交给黄锦。
“此乃竹山县所有乡绅的联名请愿书,盼朝廷宽恕张大人,没有张大人,此刻我们早已是倭寇刀下亡魂,早已变成孤魂野鬼。希望大人把我们的请愿书转赠给皇上!还有本地乡绅的一点心意请大人笑纳!”黄锦贪财,接过请愿书,厚厚的数十页纸,中间夹着几张银票,打头一张足足五万两。
黄锦不动声色的将其收起来,道:“竹山县的万民请愿书分量很重啊!这位后生快快请起。”
老乡绅吴伟,在家房梁上悬挂三尺白绫,一旦张铁胆兵败便准备自杀成仁,哪料接到不费一兵一卒全歼倭寇的喜讯,高兴之余一口气没上来,一口痰卡在喉咙里,就这样两腿一蹬两眼一翻去了。这位豪情的乡绅就这样戏剧性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吴伟死后,吴桂顺理成章接管了吴家,成了吴家的掌门人。
这几日,竹山县众乡绅便是在筹划如何营救张铁胆,当了解到黄锦贪财后,几人集资了十二万两银子,作为打点黄锦及相关人员的费用。
黄锦不动声色的将银票塞进袖子,道:“张县令,爱民如子又有项羽白起之能,本钦差必会将所见所闻一字不落转给当今圣上。本钦差公务繁忙,不便久留,接上张大人就立即出发!不知道张大人在哪?”
“回公公,张大人自知罪孽深重,已经自己请刑,自己上枷,目前正住在大牢内。”
“自己上枷?前面引路,带我前去。对啦,你叫什么名字?”
“小可姓吴名桂。”
“让这百姓都散了吧,放心吧,到了京城我不能保证什么。这路上,各位请放心,定会照料周到。”
“乡亲们,都散了吧,从京城来的官老爷承诺会照顾好我们张大人,大家放心吧,快点回去吧。”吴桂奋力的喊道。
“见不到张大人我们绝不回去。”居然无一人退回。
“民心可依,民心可附啊。张铁胆啊,你就是到京城被一刀咔嚓了,也不枉此生了。”黄锦内心赞叹道。“乡亲们,请听我一言,我乃来自京城的黄公公,此次来接张大人进京不是审讯处置他,就是为了把事情问清楚,我向竹山县的乡亲们保证,这一路上,定不会让张大人受一丝委屈,再说了,张大人爱民如子,看到你们为了他在大雨中淋雨,岂不是伤了他的心?”
听着黄公公所言,人群才逐渐退去。可仍有上千人留在此地,静静地等着为张铁胆送行。一脚踏进鬼门关,一脚踏入富贵门,张铁胆命运的十字路口在此交织。
初见张铁胆,黄锦便暗叹一声:真乃一风流倜傥之人。又有战功在身,万民拥戴,别说回京后死不了,恐怕还要被重用。道:“张大人真乃人中龙凤,相貌不凡,想必必有后福,来啊,给张大人去枷。”
“公公,万万使不得,罪臣罪孽深重,怎敢去枷?”
“哈哈,你是罪孽深重,但是你也是战功卓著,知道我们太子爷听闻百多人的倭寇横行大华朝却无人能击破时,已然怒发冲冠了。听闻你凭借八百临时拼凑的新军打败这支倭寇时,太子爷由衷地赞叹道:‘想不到我大华朝也有如此英雄’,当时我就在身边,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太子爷如此称赞一个人呢。”
“谢太子爷厚爱。”说罢,向北重重的磕了九个头,脑袋都磕破了。
“哈哈,张大人,此时磕头皇上可看不见呢。”
“吴公公!罪臣有个不情之请!”
“我姓黄。”
张铁胆一阵尴尬。
“黄公公,我想见见吴桂!”
……
在之前,张铁胆前途扑朔迷离,遂将那女子托付给吴桂照料,可是就在张铁胆要启程去燕京的时候,吴桂惊奇的发现,这女子居然凭空消失了,不留一丝痕迹。
张铁胆得到消息,也是摸不着头绪,这与自己有鱼水之欢的女子来得过于蹊跷,虽然自己内心已经认定是自己的妻子,可是并没有多深的感情,甚至连这女子的姓名都不知道,因为这女子似乎失忆了,关于过往一丝一毫都没有记忆。她无声无息而来,又无声无息而去,如惊鸿一瞥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由匆匆退去。
一路上,黄锦倒也没有为难张铁胆,虽然跟着一辆囚车,可是张铁胆只有在京城附近时才坐进去,其余时间,黄公公专门为其准备了一顶小轿,两人在路上赏景喝酒,日落而息,遇镇即住,倒也惬意。张铁胆忽然感觉,这才是自己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刻,由南向北,风景转变万千,倒是过足了眼瘾。
归京后黄锦将详情禀告刘兴,重点宣扬了张铁胆将竹山县治理的夜不闭户,火烧土石山以及万民冒雨相送的情景。
“哦,还有这等贤才,起初我只惜其将才,没想到还是一能吏!好啦,连日舟车劳顿,想必你也累了,下去吧!”刘兴淡淡说道。黄锦快步退下,步履匆匆却没有一丝声响。
“禀太子,此次出差,黄公公共收取竹山县乡绅所集款项十余万两。”随行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向刘兴报告。
“哦,路上,他有没有为难张铁胆!”
“禀太子,没有!”
“好啦,把张铁胆带上来!你也下去吧,差事办的不错!”
两人秉烛夜谈,围炉夜话,交流中发现其是难得一文武双全之人,刘兴惜才,下令赦免张铁胆死罪,并遂敕封张铁胆为虎威将军,募兵讨倭。
“太子,黄公公求见。”第二天天刚放亮,黄锦便前来伺候。
“不是让他下去休息几日嘛,怎么真么早就来了?”
“奴才也不知,只知道他说有要事忘了!”
“让他进来吧。”
张铁胆欲起身告辞。
“哎,铁胆,不要避讳,就在这坐着。”
不一会儿,黄锦便进来了,看到端坐一边的张铁胆,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尽,黄锦心里敞亮,心道难道这太子爷与张铁胆聊了一晚上,除了丞相王乾,其他人何曾有过这样的礼遇,辛亏自己在路上没有为难,三拜九叩后,黄锦起身道:“太子,老奴愚钝,忘了这东西!奴才瞅着像是……”
“像是什么,黄公公,你什么时候也这样吞吞吐吐啦。”虽然熬了一夜,可是刘兴的气色依然很好。
“奴才瞅着好像是我们鸿烈大帝当年所赐的唐刀,与八王子成年礼时,我皇赐给八王子的一模一样。”
“哦,是吗?呈上来,我看看。”顿时,刘兴来了兴致。
黄锦将土石山之战缴获的倭刀送给刘兴过目,待见到那把倭刀时,刘兴倒是迟疑了一会儿,脸色愈发凝重,道:“黄锦你说的不错,这正是唐刀,乃是鸿烈大帝赠给倭寇国德川幕府的礼物,大华朝开国时,万国来朝,当时的33国来使,每家都赠送了一把唐刀、一柄玉如意作为纪念,鸿烈大帝的意思很明白,唐刀与如意,战争与和平,都有你们自己挑,如今这把唐刀再次在我大华朝现身,说明倭国兵事不远了,持刀者很可能是倭寇国的皇室人员。极有可能是一位王子。”
“啊,这件事情岂不很可能牵扯到国家外交!”黄公公色变道。
“臣知罪,若真是倭寇国王子,恐挑起两国交兵,我大华朝当今四面环敌,不易再多起战端,臣愿一死以息两国兵事!”张铁胆跪地道。
“荒谬!”
“太子爷!”
“你是我大华的忠臣,这位死者不管是什么身份,就冲他在我大华朝烧杀抢掠这一条,就是碎尸万段也不足惜。哪有为了一倭寇就屠杀我的肱骨之臣的道理!”
“太子爷!”张铁胆心生感动,眼泪竟要留下,急急用衣袖掩了过去。
“还有啊,铁胆啊,你以为杀了你就能平息祸端?和平的前提永远是武力,我武力强大,别说杀他一个王子,就是杀了他们的王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反过来,若倭寇国武力强大,别说我杀了你张铁胆,就是屠你十族,依然平息不了兵祸。你要做的就是狠狠地打击倭寇,让他们知道我大华朝、你张铁胆的厉害!刚刚黄公公说牵扯到国家外交,我告诉你,两国国力相等,外交就是实力,两国国力相差悬殊,实力就是外交,你懂吗?”
刘兴一席话说得张铁胆心潮澎湃。从心里认定,刘兴就是自己所要效忠的明主,而刘兴,仅凭几句话就收获一肱骨之臣,一年来张铁胆胜多败少,兵马已扩张至一万余人,战力强悍,逐渐成为平倭主力。
刘戎与张铁胆初相见便一见如故。从风花雪月再到历史中的征战,可谓无所不谈。刘戎不知张铁胆早已心有所属,有意招揽到自己麾下效命。
“张将军这只金凤凰,想在哪里栖息啊?”玩笑之余,刘戎也曾探测到。
“栖与帝王身、百姓家!”
“张铁胆只会效忠与皇上,只是谁当皇上并不重要。王爷您虽有心招揽,可是张铁胆深知京城水深,不肯轻易卷入王子争储的党争中。每次王爷一抛出招揽之意,张铁胆从来都是耍虚枪,打马虎眼嘻嘻哈哈就搪塞过去了。我觉得王爷放弃吧!”王军师道。
刘戎也感重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力遂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