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的羽高海总是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现，但在提到天人的时候却带上了严肃的表情，而且说着话中还将手指向着上方轻指。那一脸虔诚小心的模样仿佛生怕被神明听到，而自己则像极了正在祭拜的信徒。

在前开路的叶正青也不用回头，只是瞥着视线边上的小窗口就能看见这么一副模样。但后者却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多说什么，反而是沉默了一阵，而后才难得地赞同道：“哦，我听说的也是这个，就是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不过管他的呢，那种层次也是我们摸不到的，办事，拿赏金就是了，问太多都没意义。”

“是啊，做我们能理解的，想太多没意义。”

简单的回答将羽高海的真实想法透露无疑，那就是别管是怎么藐视远僻星球上土著的，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一只稍大的蝼蚁而已。甚至于人家在发布任务时都是通过强力的机构代为效劳，自己连凑上去陪个笑，甚至是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阶层差距若此，想想多日来横行无忌的傲慢也就没啥意思了，连带着整个人的精神都消沉下去了不少。

他是如此易受思考的干扰，但同行的叶正青反而不容易受影响，在结束一个话题后便会就着其他话题继续下去。二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在行进中闲聊，倒是不至于有多么的无聊。

最近的城镇不出半日就能抵达，然后就不得不在当地耽搁了一下。

须知现在已是大乱四处蔓延的时节，但凡还没被摧毁的聚居区都已经自发武装了起来。那些仓促挖成的壕沟和路障尖刺虽然能提供相当保护，但对于移动的队伍而言也是不折不扣的阻碍，不是扯着嗓子吼几下就能轻易消除的。

那些乱七八糟的障碍看似可笑，但在某种条件下已经能被视为有效的小型堡垒，再加上自卫性质的居民武装就能发挥出作用。

看那周边还存在没有完全清理完毕的尸首，可见是已然经历过战斗的考验了。甚至于从尸体的状况上看去还很新鲜，再结合距离的因素，说不定正是让流民群体未能沾到便宜才幸存了下来。

但没想到之前的麻烦却会这么快地杀回来，而且还带回了他们连想象中都不曾有过的强力存在，而且是具备绝对碾压式的力量存在。

叶正青回首道：“弱小，集群，你的活。”

“哦，我刚刚在对区域进行评估，大概投放三个装置就能全覆盖了。”羽高海也不推脱，应了一声后就下令侦察器前出。

外表有棱有角的机械造物其实并不怎么起眼，尤其在悄然飞临城镇守卫上方的时候更是不易被察觉。实际上哪怕是没有足以造成威胁的存在也依旧按流程打开了光学迷彩，所以即便是有谁抬头看了过去也不会发现什么。

嗡嗡……

怪异的不规律噪音突然就从上方传来，刺耳又使得聆听者意识发晕，被吓到的守军赶紧就开始慌忙寻找音源的所在。然而那么多的目光向上看去也是没个结果，始终都发现不了到底是什么在扰乱他们的心弦。

笼罩四方的催眠音波令他们的防御形同虚设，如此有效的攻击就使得很多事情都轻松了起来。

毕竟来的是两个天降之人，所拥有的能耐还不止如此，随便拿出来一个就能将看不上眼的小存在收服。也就是出于节约时间与力量的考虑便由羽高海来拿下，而那家伙无疑会选择最好用和方便的办法。

他在这一接管的过程中甚至都不需要有露面的必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处理后续事宜了。

看着卓有成效的成果不由心中微喜，羽高海略带得意地通知道：“拿下，然后就是清理障碍了。”

话音落下便是许多身影活动了起来，那些灰扑扑的身影看上去像是移动的蘑菇，但毫无疑问是在忠实地执行接收到的指令。

首先就是清理障碍，滚雪球壮大的难民群体虽然挺不能打的，但在作为基础劳动力的时候还颇能做出许多事。都不需要找到能够任事的成员予以委任，一直负责规划的智脑会自动安排好每个人的活计。

什么力量去做多少功都是算好的，青壮老弱所负担的劳动并不一样，但又能很完美地互相配合起来。仿佛每个被驭使的个体都成了一个器官中的细胞，眼下只是为了消化挡路的各种障碍而来。

不仅需要收敛尸骸，还要一起挪动尖刺缠绕的简易路障，就是阻拦通行的壕沟也在内外合作下一起填平。城外的潦倒身影在忙碌，城内衣着较整洁的也不存在什么特殊，统统都被智脑视为最简单的人力资源予以调用。

甚至于昔日的乞丐与富商市长们肩并肩，管你出身、样貌还是衣着都一视同仁，只有实在干不了活的才不会被派遣上阵。

不过就计算而言虽然是如此的平等，但就身体内的能量储备而言却不然，最先气喘吁吁且被替换下来的就是流民。要知道一路流浪本身就是不轻的消耗与筛选，以往体内所积累的营养都在同步地流失中。

可以说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真正的弱者，那些身体素质最为不堪的早就在绝望而饥饿的移动中被抛下了。剩下的虽然是在凭着一口气勉力坚持到现在，但谁也不知道自己将在何时何地无奈地倒下。

他们是不幸的，不仅陷入饥寒交迫的迁徙中，还被意图不明的外来存在强行控制了起来。

但他们又是幸运的，在作为工具被使用的同时也得到了维护，起码的休息与饮食终于得到了保障。进行控制的程序虽然并不存在怜悯之情，但出于群体管理的必要还是予以了分配，若干条命令下就令城镇中处处升起了炊烟。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到处都是开火的炊烟，到处都是有序进食的嚼裹动静，如此动静使得整个小镇都成了露天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