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渗出他紧闭的双眼,顺着他苍白憔悴的脸颊,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下意识排斥肢体接触,甚至恶心作呕,却只能干瞪着眼睛流出害怕……
宋灰吟鸦翅般的睫羽不断抖动,他嘴巴张了张,喉咙里感觉有快酸涩的物体卡住,发不出声音。
“宋灰吟,你知道你多奇怪吗,但是…你又和所有人不一样,你是唯一一个有温度的人,我本来是想杀你的,但我又……又舍不得,你说你相信我,还记得我说过办完这件事我就会完全听你的吗?”
也许是挖出了少年内心最不堪,最落魄的一段记忆,望青兰沉重而又压抑的吐露出这段放在平时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在那一刻,宋灰吟完全明白了,在怎么掩饰,望青兰不过是个脆弱,敏感的孩子,在外人面前用少年残存的意识强撑自己,靠杀人报复自己幼年时期所遭受的非人待遇,但他的骨子里,却在卑微的乞求着爱,低下眉头渴望爱意。
“我知道了”他面沉如水。
他指甲因太用力被自己捏的发青,他沉沉的立着,凝视着窗外的春色。
望青兰这十五年里有没有机会感受过万物复苏的春天呢,没有吧,他置身黑暗,伸开五指都是没有颜色的,也许杀太子夺皇位不是他的错。
这个念头在宋灰吟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望青兰盯着那条剑穗,被他格外肃杀冰冷的态度吸引侧目“好,但是我仍然会把他丢去喂狗”
没有被他的话语干扰,宋灰吟仍然处在自己的心境中。
半晌,他问道“陛下,我能追上刚才你派出去捉拿他的将士们吗?”
最后,宋灰吟奉上了一条血淋淋的胳膊,和那人奄奄一息的残躯。
宋灰吟手负长剑,一身血衣,头发凌乱的飞舞在空中,眼里丝毫没有任何狼狈,神情坚毅又温文的那副踏门而入的模样,刻在望青兰脑海里多年了也永不颓散。
也是从那刻起,望青兰完全的放下了戒备。
好像明白了,母妃描述的那句:天高海阔,山高路远,在茫茫人海里,总会有一个是专门为你而来。
可母妃信错了人,父亲只给她带去了失望,最后让她被锁在了重重宫墙中早早遗憾过世。但宋灰吟和父亲不一样,父亲冰冷无比,怎么也触碰不到,但宋灰吟如同一只温暖的大手牵着自己向前走,而且他奔向自己的时候,与光同尘。
那人扭曲着身体在地上乱爬,硬生生拖出一条血迹,他左脸紧贴着地面,发青肿胀的右脸格外狰狞恐怕,他张着嘴大口的吐着血沫,胸腔里传出气体流动的声音。
望青兰后退了几步,撇过脸克制住下意识产生的恐慌,他攥紧了衣袖,在这几秒内脑子一片空白。
“陛下,别怕,我在陛下的身边,没有人可以伤害陛下”宋灰吟轻声道。
其他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他们不解的看着这个初次露面的白衣男子,摸不清是什么来路,只知道他身手实在是厉害,一把挥出去有十米远的剑刃还能准确无误的割下一条胳膊,因为这点,他们多少对他带上畏惧。
望青兰突然伸手拧住宋灰吟的衣角“把这个肮脏东西扔去乱葬岗自身自灭吧”少年眼眶红润的道。
-----两月后
宋灰吟还是半推半就的做了太师,虽朝堂上有许多不满的声音,但一听到此人修仙道,且又有之前抓人的壮举,都知趣的闭嘴了,何况他行事格外谦卑低调,又有真才实学,短短两月,望青兰不仅弄懂了朝局,脾气也好了很多,不再是之前那个动不动就威胁人的犹仙官,更加令大臣满意的是,望青兰将各种皇室礼仪都融会贯通后,废了以君臣相称的规定。
也就是说他们不必要在陛下面前称自己为臣,而是以‘我’自称,虽然不代表尊卑可改,但也是让他们有了从所未有的脸面,毕竟,他们内心深处还是瞧不上望青兰做君。
眼见着人间进入夏日,宋灰吟坐在华清池的亭子里,盯着满池含苞待放的荷花,身边燃着一炷香,本是一派融融之景,可顿时狂风骤作扰乱一切,吹的他白衣黑发混飞,犹如一只大白鹤鸟,荷叶更连根吹断,四周只剩下呼啸之声,他点燃一炷香脑连忙做了个打坐的姿势,闭上眼睛。
在睁眼时,已入虚空之境,但他入的不是仙界,还是天界之上的三十三重天:佛。
神仙和佛是不一样,虽世人常将其连为一体,但其实二者并无何实权联系,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关系,那就是都所属天界,且佛比神的地位要崇高那么一点,溯其根源,拜佛者必拜神者要多,且世人常念六根清净,向往无欲无求境界。
宋灰吟并非真的进入了三十三重天,他只是将虚无之境与三十三重天覆盖,只要他想便可以将三十三重天的任何东西拉入虚无之境,但他现在神力有限,最多只可维持一炷香的时间。
他走在虚无中,回归了神体,或者说是他刚飞升成上仙时睥睨天下的那副装扮,凤冠灰袍,手握一支可撼动大地的凤翅镗,一人之势可破万军,额头上的凤尾纹淡淡的散发红光,神色凝重,想他那飞升那日,多少男女神官拜倒在他的脚下,被他这张绝色之容给折服。
宋灰吟眼前突的的一亮,只见无数碎片从天而降渐渐拼成一人,他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一身藏蓝色袈裟,一头黑发顺在肩头,虽背对着自己,但可以感受到他的超脱尘世。
“灰吟,是你”他一张口,有种莫名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