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真相的人会说，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而己，有什么好纠结的话。

当然，如果李承轩和他们那些人没有良知，不管下游那数千的百姓们的生死的话，他确实是可以轻易的做出决定。

开闸放水，就可以保住闸下的数十个大水车，这是他们半年来的心血，凉州要实现工业化，可都靠这些了。

可如果开闸放水，那下游的沿河两岸的还没有收割的麦子倒还是小事，还有那些良田就要冲毁了，还有那靠岸而居的百姓们的家园，也会被摧毁了。

在许多的为官者看来，当然是保官府自己的利益，至于小百姓们的利益，只能放到后一面了。就算冲走几个人，淹死几个人，那也只是老天爷的无情，不关李承轩这个刺史的事情。

而保护好大坝，就是保护好凉州富强的明天，保护好凉州军民半年多来的心血结晶，无论从哪一点来看，保大坝保水闸保工棚，都似乎是合理的选择。

可是，摸摸自己的良心，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可是，已经由不得他多想了。

豆粒般大的雨点，再次劈头盖脸的倒下来。

上游的水流，还在翻滚着汹涌而来。

“你、你、你，”李承轩指着几个属官们，“按本官昨天晚上的吩咐，你们分头行动，立即组织危险地域的百姓的转移，先不管任何东西了，先把人救出来再说，二牛，把你的人借给他们一下，到时候我和秦将军去说。”

“大人，这水坝，到时底是放水还是不放水啊，”程二牛急急地说道。

“放水是一定要放水的，但不是现在，现在，就算我们想保水闸，也保不住的，还不知道这雨要不多久，”李承轩急急的说道，“就算要放水，也得把下游的百姓们转移走了再说，你也带几个人，立即跟我走，不管他们答不答应，立即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程二牛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但李承轩已经当先冲出去了，他一咬牙，也紧跟了上去。

此时，靠河而居的百姓们，望着越来越急的河水，也是一脸的忧色。

把村庄或房子建在河边，他们一方面可以靠河造田，得到更加肥沃的土地。另外一方面，他们家的地可以离家里更近，而且，从河里引水浇灌的时候，也更加的方便。

但是，一旦涨起大水来，他们的家园和田地，也会首当其冲的遭到破坏甚至摧毁。

望着这越来越急的河水，他们也在担心，自己的房子会不会被冲毁，还有自己家刚刚收上来的麦子，会不会被水冲走。

“快，还愣着干什么，全部都都上去，都到安全的地方去，”李承轩歇斯底里的喊道。

“可是，家里的房子和粮食怎么办，”百姓们无望的喊道。

李承轩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们多说了，几个兵士或衙役们，不由分说的就将他们往岸上拉，直把他们赶到工棚里，交到张行的手上，才会放他们自己走。

在那里，张行已经带人支起了数个大锅，正在烧水熬粥，身上淋湿的人们，也赶快凑到火堆上去了。

他们发现，官兵们从来没有象这一次这样粗暴，和气可亲的刺史大人，也从来没有象这一刻这般蛮不讲理，难道说，大水真的会把他们的房子冲毁？想想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底，不少妇人伤心的哭了起来。

他们或许委屈，或许不甘，然而李承轩此刻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转移走了一家人，他们又往下一家而去。

当然，李承轩的威信在这里，大部分人都愿意听他的。虽然不情愿，也跟着大家伙，一块儿到了安置区。

也有极少数不想离开的，李承轩没有办法，自己弯下腰，把几个老人家背到背上就走，可把人家吓得不轻，赶快惶恐地说道：“大人，你这样会让老头子我折寿的，还是让我下来，我自己走，我自己过去了行吗。”

李承轩还背着他跑了一程，这才放下来，看到他往前走了一程，这才又奔往下一家。

有了李承轩的‘良好’示范作用，那些本就不怎么讲道理的差役或兵士们也有样学样，先直接让他们马上离开，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讲，不肯听安排的，直接上棍子驱赶。

许多百姓们悲哀的发现，凉州的兵士和差役们变了，变得和以前的官兵或差役们一样了，他们还是凉州的子弟兵和守护神吗，他们也疑惑了。

李承轩继续带着人往前…

从大坝的出水处开始，一直到凉州城北的地势开势处，这里的河面更宽，虽然河水仍然很满，但却不象上游那般湍急了。

将最后一户百姓赶上了岸，李承轩也象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天都黑了，我们都走了一天了，”程二牛委屈地叫道。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坐在湿湿的草地上，李承轩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一天还没有吃东西呢。可是这会，他连坐起来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稍坐了会，似乎又回来了一些力气，马上腾的坐起身来，骑马就跑。

“大人，你干啥呢，”程二牛追在后面喊。

“必须开闸放水了，要不然大坝怕是保不住了，”李承轩头也没回地说道。

然而还是迟了。

李承轩走到半路的时候，就听到一连数声轰隆隆的巨响。

片刻后，便看到一丈余高的巨浪，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溅射的流水还直涌到了岸边上来。

“坝还是垮了吗？”李承轩勒住马缰，顿时心如死灰。

不死心的继续往前赶，路过工棚的时候，那里人山人海，怕是挤了有上万人。

“大人，奇迹啊，这么大的水，老头子我活了五十多年了，头一次遇到，”张行迎上前来，感概地说道，“可就算老天爷不给咱们面子，多亏了大人你应对及时啊，这不，没死一个人，一个人都没有死，你说是不是奇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