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来到颖妃宫中便是一通抱怨。
“那个淑妃,真是不像话。”陛下怒道。
知道了来龙去脉的颖妃劝道:“陛下,其实淑妃姐姐只是一心为着程家姑娘着想,虽有些欠妥,到底没什么坏心,至少,她是绝对不敢妄议朝政的。”
陛下叹气道:“朕自然知道,其实程家姑娘要嫁的忠义侯嫡次子也是学识渊博,能力出众,假以时日,必然会有一番作为。淑妃她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颖妃问道:“那陛下可有将这些话告诉淑妃姐姐?”
陛下说道:“那倒没有。”
“那就是了,陛下,您什么都不告诉淑妃姐姐,她作为程姑娘的娘家人,自然要为她谋划,您若是跟淑妃姐姐讲明,她便不会拘泥于袭爵了。”
“哼,你以为谁都是你吗,知足,就算那未来夫婿是个上进的,她会不要爵位?她怕是更要把上进,有能力当成是竞争的筹码。”
“那陛下也要跟淑妃姐姐好好说,至少把您的想法都告诉她,至于有没有听进去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可如今,您什么都不说,还直接来到臣妾宫里,怕是淑妃姐姐要害怕一阵儿,且讨厌臣妾一阵儿了。”
陛下手一摆,“随她去吧,老实一段时间也好。对了,朕听说,最近烁儿倒是没往师家跑,看来他还是想通了。朕的儿子,怎么可能心悦个商户女至死不渝的,果然,没几天就厌弃了。”
“哪是他想通了啊,”颖妃叹气道,“是人家姑娘不理他了。”
“什么?那小小商户女敢不要朕的皇儿?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陛下怒道。
“陛下,你不是不希望他们在一起的吗?”颖妃好笑道,“这怎么还生起气来了。”
陛下说道:“那能一样吗?朕的皇儿可以不要她,她凭什么看不上朕的皇儿,真是荒谬。”
“好了,陛下,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颖妃说道。
陛下冷哼一声,说道:“这事儿不能就这样,朕倒是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朕的皇儿可不能这么没脸。”
颖妃无奈地摇了摇头。
端州。
“听说了吗,最近这如意坊好像不太一样,这很多书院的书生们都喜欢去那里。”茶楼里一个路人问身边的人道。
旁边那人道:“可不是吗,你说这些书生是怎么想的,有那时间不会去多看两页书,反而跑到烟花柳巷去,真是有辱斯文。”
“是啊,不过,”那人疑惑道,“为什么都去如意坊呢,这端州,青楼好多家呢,这如意坊也不算什么多好的,怎么也比不上百花楼、春风苑这些青楼啊。”
“说的对,不知道如意坊有什么特别之处。”
二人对视一眼,“不如,去看看?”
说着便付账离开去了如意坊。
旁边桌子上的女子听着他们说起如意坊,气不打一处来。最近郝家辉经常去如意坊,一个书生,不好好读书,竟然流连烟花之地,真是丢尽了郝家的脸面。
如意坊门外,行人听见从里面传来的欢笑声,心里也很疑惑,这青楼这么早就开门了?
此刻,如意坊里,公子们正在吟诗作对,顺便指导一下姑娘们的功课。
刘妈妈看着每天客人爆满,这些日子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师含雪听着刘妈妈不要钱似的好听话,也很是受用,“赚钱赚钱,自然是要赚有钱人的钱,穷苦百姓的钱是最不好赚的,越是有钱人就越是容易挥霍。一般情况下,有钱进书院念书的虽不说全部,但是大多数都是家境殷实的。当他们满足了日常生活的时候,就需要满足他们的精神需求了,他们每日读书,怎会不想向人展示自己的才学呢,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赞赏,自己也会很满足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办什么诗会了。”
刘妈妈赞赏道:“还是清风你聪明,在这里呢,他们可以吟诗作对,可以看歌舞表演,还可以享受做老师传授知识的快感,真是人间圣地。妈妈我已经听你的特地找了高手来教授姑娘们舞技,最近也算是略有小成了。”
师含雪抿了口茶水,说道:“既然要做,不仅要做好,还要与别不同,端州青楼那么多家,没一家有内涵的,如意坊就是要独树一帜,让大家想到如意坊,第一印象就是文人墨客爱去的地方,久而久之,人们提到如意坊,自然不会想到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情。”
“那到时候咱们都不会被人唾弃了?”刘妈妈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当了这么多年的妈妈,虽然不缺钱,可缺的就是那一份尊重。
师含雪笑着说道:“那是自然,现在是刚开始,什么人都能来到如意坊,等过些日子,如意坊声名在外,可就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了。不仅要交门槛费,还要考问学问,不过关的给钱也别想进来。到时,这里可以让文人们比试文采,获胜者才可以得到观看歌舞表演的机会,算了,现在先不说了,等两日后如意坊正式新开工时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刘妈妈好奇地问道:“新开工?现在不就是在开工吗?”
师含雪笑着说道:“现在杂乱无章的,什么规矩都没说明白,而且,那些姑娘们文采就算了,只要有那么几个还不错的就可以,可是舞蹈实在还要多教两天。”
“怎么会,我挑选的那几个都是有舞蹈功底的,怎么会学的那么慢。”刘妈妈不相信道。
“她们是学的快,可惜呢,这是群舞,她们平时都是各跳各的,没有默契啊,是要多磨合两天的,总之呢,歌舞表演宁缺毋滥,第一次这样表演,一定要有十足把握,不能轻易出招。”师含雪耐心地解释道。
刘妈妈点头道:“你说得对,不能掉以轻心。”
“你们怎么这样闯进来呢。”
“滚开,是不是想挨打。”
正说着正经事,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刘妈妈和师含雪赶紧下楼查看怎么一回事。
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妇人端坐在桌椅旁,此人正是在茶楼的那位女子。
刘妈妈见来者不善,笑脸相迎道:“这位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啊。”刘妈妈虽然这么说,不过心里已经有底了,定然是来寻家中夫婿的,这种事倒是屡见不鲜,没关系,反正他们砸了东西也没事儿,直接索赔就是。
那位妇人没好气地说道:“郝家辉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郝家辉,难道是郝公子?
刘妈妈一使眼色,一个汉子会意,立刻离开。
刘妈妈笑着说道:“夫人莫要生气,我已经让手下人去叫郝公子了,您先喝杯茶水润润喉咙。”
郝夫人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
很快,郝公子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娘子。
“夫人,你怎么来这里了?”郝公子问道。
郝夫人一拍桌子,怒道:“怎的,你能来这里,我便不能来。”
“夫人啊,你在这里胡闹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再说。”郝公子觉得有些丢脸。
郝夫人被气笑了,“回家再说?我倒是想说,你给我机会了吗?”
郝公子有些心虚。
郝夫人继续道:“白日里,你要去书院,到了晚上,又在这烟花柳巷夜夜笙歌,我到哪里去见你,去和你聊。夫君啊,你听听你的名字,家辉,家里的光辉,郝家等着你创造辉煌,你怎可如此自甘堕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从来不会在这种地方逗留,甚至是嗤之以鼻的,你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啊。”说着眼泪在眼眶打转。
郝公子连忙说道:“夫人你误会了,我并未流连烟花之地,我……”
“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里是哪,你不就在这里吗,还要这样狡辩。”郝夫人气道。“你是把我当傻子吗。”
郝公子说道:“这里是青楼没错,可我未曾寻欢,我……”
“这里是青楼,来这里不是为了寻欢作乐,难不成是在做学问吗?”郝夫人没好气道。
“哎,还真是。”郝公子眼睛一亮。
郝夫人如遭雷击,捂着胸口道:“郝家辉啊郝家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到了这一刻,你不仅没有丝毫悔意,还在说谎骗我,还是这种拙劣的谎言,你是真把我当傻子啊。”郝夫人哽咽道,“平日里,我只当你过分迂腐,谁知你竟在不知不觉间变了,你以前说什么读圣贤书,不耻于好色之徒为伍,如今,你不但变成了这样的好色之徒,还说谎成性,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郝公子急道:“夫人,我真的没有,我…我…”
师含雪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郝公子,只会我啊我的,怎么都解释不清喽。
“郝夫人,既然你不信,可以上去看看,到时自然一目了然。”师含雪说道。
“是啊是啊,夫人,你就随我上楼看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郝公子说道。
郝夫人看自家夫君面上未有急色,难道真的冤枉了他?
“好,我就看看,你在搞什么鬼。”说着便随郝公子一同上楼。
师含雪让刘妈妈安心,说不定这次会是一个好机会。
刘妈妈疑惑,师含雪笑而不语。
也不知师含雪和郝夫人聊了什么,反正她走的时候是笑容满面。
很快,如意坊今晚有特别活动的事儿传遍了大街小巷,听说很多文人骚客都去了如意坊,甚至还有不少有钱人家的夫人也去了。只听说过男人逛青楼,这夫人们也去,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春风苑、百花楼的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打听如意坊是怎么回事,可惜,全都一无所获。
如意坊里,众位公子已然落座。
师含雪站在一楼高台上,看着台下的各位公子,行礼作揖道:“清风见过各位才子夫人。今日诸位能来如意坊相聚,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
严公子说道:“清风姑娘客气了。”
“是啊,清风姑娘,今日这是如何安排啊。”陈公子说道。
师含雪莞尔一笑,说道:“今日比试共有三轮,第一轮为成语接龙,第二轮为对联,第三轮,也就最后一轮,是作诗。比试采用淘汰制,若是第一轮输了便不能继续第二轮。每轮结束后,如意坊会为胜者表演歌舞助兴。”
“这规矩有意思啊,好,就这么办。”严公子说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话不多说,现在就开始第一轮,小女子不才,会说第一个成语。”师含雪微微低头道。
“清风姑娘才华洋溢,自是可以第一个开始。”陈公子恭维道。
“好,小女子说过之后,便从郝公子开始接着说,按照座位的顺序依次进行。”师含雪说道,“欢聚一堂。”
郝公子一摇折扇,说道:“堂堂正正。”
“正义凛然。”
“燃眉之急。”
“急不暇择。”
“择善而从。”
“从心所欲。”
……
“陈公子,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没想出来吗?我看,你要成为第一个淘汰的了。”一位公子嘲讽道。
陈公子满头大汗,‘人,用人来开头,仁心,仁义,假仁假义,哎呀,到底有什么成语,不会吧,我要是第一个被淘汰的?太丢人了吧。’
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出,陈公子看着周遭人毫不躲避的嘲讽眼神,心里很是不好受,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师含雪看着陈公子焦头烂额的模样,念着他对自己的照顾和帮助,便开口道:“诸位莫要再出声了,我们再给陈公子些时间,他饱读诗书,如今可能只是一时紧张,才会想不起来,大家再耐心一点可以吗,毕竟天色还早。”
陈公子感激的看向师含雪,师含雪回以微笑。
陈公子冷静下来,略作思考,终于想到了一个成语。
“人寿年丰。”
“丰衣足食。”师含雪说道。“成语接龙已过三轮,诸位皆答的出来,再接着说也没必要了,不如,便算作平局。待歌舞表演后,诸位皆进入第二轮,如何?”
众人点头,师含雪双手轻拍,音乐起,姑娘们身着舞衣款款而来。
柔软的薄纱袖从手腕轻轻滑落,露出如玉般的手臂;一张张精致的妆容笑容满面,随着欢乐的音乐不停地旋转着,衣裙如花朵般瞬间绽放。姑娘们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时而变换舞步,玉袖生风,肆意洒脱。
师含雪对着刘妈妈夸赞道:“想不到她们还挺有天赋的,比之前好太多了,教她们的高手果然是高手,厉害。”
“那是,花了大价钱的。”刘妈妈得意地说道,“今天上台的都是舞蹈功底不错的,那些半路出家的到底是野路子,动作作的不行。不过,下一局获胜者要单独给他表演吗?”
“当然不,红芍好不容易学了那么好的舞蹈,怎么都要让更多人看到,这样才能宣扬出去。”师含雪说道。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获胜还有什么意义呢?”
师含雪笑着说道:“只要在舞蹈表演前报上获胜者的名字就可以了,就说是托了获胜者的福大家才能一饱眼福,他们虚荣心重着呢,露脸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
刘妈妈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对。”
很快,表演结束了,大家纷纷鼓掌,这舞蹈比起之前看到的要好太多了,看来如意坊这回很是用了心的。
师含雪再次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各位说道:“既然,刚才第一轮没有人淘汰,那么大家都可以参与到第二轮的比拼中。第二轮,对联。诸位可以两两组队,互相出对联,直至一方淘汰,然后获胜的一方回答小女子的上联,取其最工整的作为胜者。若是最终很长时间某一队还是不分胜负,便由其他组获胜的公子们出上联分出胜负。好,现在,请大家抽签。”
很快,两两组队,分出胜负。淘汰掉一半人。
师含雪手一抬,两位姑娘拿起师含雪早已写好的上联展示给众人观看。
共有五个上联,答对答多者为获胜者。很多人在看到上联时便开始在宣纸上书写,其中最后一个上联大家很是焦虑。
“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众人面露难色,认真思索仍不得正解。
半晌,仍未有人能答上,刘妈妈有些焦急地问道:“这最后一题是不是太难了,到现在都没人能答出来。”
师含雪自然也看出了他们答不上来,不由地,她想起来上回对出他对联的那位公子,师含雪来回看了好几遍,人怎么不在?
再往旁边看去,好家伙,原来他根本没有参加比试,就一直在一旁看着。
师含雪趁人不注意,走到秦默面前,问道:“秦公子,你如此才学,为何不上去与他们一同比试一番呢?”
秦默看着面前面色柔和、声音温柔的姑娘有些窘迫地道:“我,我买不起这么多宣纸。”倒也不是买不起,只是秦默比起其他书院的少爷们,确实比较清贫,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虽有束缚,却也不能太过奢侈。这如意坊里给的宣纸笔墨是要算钱的,他平日里用的都是最次等的笔墨纸砚,现下要他为了一场比试如此破费,他实在是做不到。自己又不想错过比试的试题,故而虽到场,却没有参加,只是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正在这时,严公子窘迫道:“在下只能答前面四幅上联,这最后一幅,实在无能为力。”
连严公子都如此说了,其他的公子们便把心放了下来,也纷纷说最后一幅上联是如何如何难。
“我觉得咱们在座的各位,都对不出来这下联,实在是难对,怎么都不工整。”
“对,总是差一点。”
“要是严公子都对不出来,那我们其他人也必然对不出啊。”
“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好,太工整了。严公子惊道:“谁,谁在说话?”
“方来宝?是你?”郝公子瞪大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