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明山的一侧,就在云天他们寻找灵石的另一边,山脚下不远处的荒地之上,有一道细长的裂缝。那裂缝长逾百丈,但最宽处,也就一丈不到。
在那裂缝的上方,无声漂浮着一块四方的印鉴。那印首是个奇形怪状犹如飞鸟般的图形。印身四方工整,共前后左右还有下方正中共五面,每面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裂缝之下漆黑一片,隐隐泛着些幽光,似乎时而还有声音传出,但真的靠近了,却又听不见任何声音。
宓妃缓步来到那悬浮的四方印鉴之前,她刚一靠近,那印身之上突然光芒暴涨!刺眼的强光几乎快令人无法睁眼,但宓妃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那强光逐渐汇聚消退,竟在宓妃面前缓缓行成了一个人形!
“小丫头!你还不死心么?”那光芒聚成的人形中竟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宓妃丝毫不理会那声音,径自朝着光团越行越近,待得已近在眼前,她稍作犹豫后突然面色一狠,竟猛地伸手朝那光团抓去!
她手刚一伸到光团之中,便立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推力,仿佛要将自己远远地甩开!
最终,几经挣扎之后,她还是未能抵御住那光团的排斥,被用力弹了开去。勉强立定身形之后,宓妃目光狠厉地瞪着那光团,一脸的不甘之色。
“我早与你说过,你有慈悲之心,却无皇者之心,是无法驾驭这至尊圣器的!”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宓妃却只是听得更加心有不甘。
“小弟!你来试试!”宓妃恨恨地瞪着那光团,突然大喝一声。
正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偷看的云天闻声猛地一惊,原来宓妃早已发现了他!
云天本来睡得正香,却突然察觉到宓妃独自离开,他心有疑惑,便偷偷跟了出来。此刻听她叫自己,云天也不好意思继续隐藏,只得硬着头皮行到宓妃身旁,略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小弟,你去试试,看能不能将那光团抓在手里!”宓妃对他冷冷的道。
云天看得一阵不解,完全不知那光团是何物。而且它竟然还能发出人声,不禁叫他心中直打鼓。
“莫要害怕,不会伤到你的。”宓妃见他踌躇不前,不禁柔声对他说道。
虽然他完全没弄清情况,但宓妃两次相救自己,当不会害自己才对。他壮起了胆子,缓缓朝那光团行去,待行至跟前,也像宓妃一般,朝那光团正中缓缓伸手抓去!
嗡!他只觉脑中一响,手刚刚进入光团中,一股巨大的推力便陡然传来,将他整个人都弹飞出去!
“哈哈哈!小丫头,你莫不是病急乱投医,竟让这么一个胸无大志的凡人小子来尝试,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云天被弹至一旁,那光团中顿时又发出一阵嘲弄之声。
云天止住身形,不解地看着那正迅速消退的光团,又看了看宓妃,满脸疑惑之色。宓妃行了过来,打量了他一番,再朝那光团望去,发现它已然迅速消退很快便消失不见。
“宓妃,你这是……”云天一脸惊疑地看着她说道。
那光芒退去之后,悬浮在大地裂缝上方的石印也再次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宓妃指着石印对云天缓缓道:“这是大天子圣器,九五至尊玺!”
云天听得一愣,完全不明所以,既不知道这天子圣器是什么,更不知她刚才所为是何意图。
宓妃拉着他行至缝隙边上,细细地打量着那石印,靠近之后可以清楚地看到,石印前后左右还有正下共五面之上都刻有文字。
“这是开蒙之后,世间出现的第一位混元天子所持的圣器。器身五面,每面书有九道咒祭之术及其解法。”宓妃缓缓说道。
云天这才看清,原来那些一道道的文字竟都是些咒祭之术,而且每道咒语后都附有相应的解法,咒语为红字所书,解法为绿字所书。不过,他还是没明白宓妃此举何意,不禁疑惑地看着她。
“这圣器之上共四十五道咒术,如今天下流传的所有咒祭之术皆来源于此。”宓妃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若能将这至尊圣器纳为己用,便可无须任何献祭,就能使出其上任何一道咒术!当然,也能解开天下所有咒术!”
“那你刚才……”云天又疑道。
宓妃冲他微微一笑,道:“刚刚那光团便是这圣器的炁灵,若能与之‘融血盟誓’,便可成为这圣器之主!”
原来是这样,云天心中暗惊,又问道:“那你为何让我来试?”
闻言,宓妃嘻嘻一笑,道:“天子圣器之炁灵只愿与拥有皇者之心之人盟誓,我试了多次都不行,便想叫你来试试!”
“皇者之心?”云天听得翻了翻白眼,一脸纳闷道,“你都不行,为何会觉得我能行?”
“不行就算了呗!”宓妃一脸无所谓道。
云天无奈摇了摇头,又对着那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的石印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所有咒祭之术无非分为三类:以生牲为祭,可呼风唤雨;以瑰奇为祭,可消灾解难;以心血为祭,则随心所欲!
那石印正下方的九条咒语,皆须以心血为祭方能施展。而他很快便注意到,青丘国人被施以的那道‘逆生咒’便赫然在列!
“咦?”云天正看得入神,突然间惊疑一声。他发现那下方九道咒语,其当中一条名曰‘三皇三尸咒’,其他所有咒术皆附有解法,但唯此一道没有,不禁好奇道:“那里怎么有一道无解之咒?”
宓妃自然早就看过这些咒语,缓缓道:“那正是一道无解之咒。恐怕,唯有成为这至尊玺的主人,才能施展和解除此咒吧。”
云天听得新奇,只见那咒术所言:上聚天明三清之阳,下合地昏九幽之光,来之以造化万物,归之以极渊之殇。
他正看得入神,宓妃在一旁指着地上的裂缝道:“你可小心一点,这裂缝之下,便是咒语中所说的‘极渊’,若是掉下去,没人能救得了你!”
云天听得陡然一惊,连忙后退几步,看着那泛着幽幽微光甚至还传来丝丝声响的裂缝,心中顿觉惊悚不已。
“你如此想要得到这九五至尊玺,莫非……也想做那九州天子?”他一脸好奇道。
宓妃闻言噗嗤一笑,明眸之中黠光一闪,道:“怎么,你觉着姐姐我,就坐不得那天子之位么?”
瞧她那模样,云天顿时又翻了翻白眼,听她继续道:“若是能得到这至尊玺,便可轻易解开天下任何一道祭咒。如此一来……洵姐姐也不用苦等那十善之人了!”
“你便是为了她,才想要这至尊玺的么?”云天一脸狐疑道。
闻言,宓妃目光闪烁,她稍一犹豫便立即转过身,朝着那通天塔行去。
“我就是觊觎那天子之位,不可以么!”
她狡黠的声音传来,云天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暗自摇头。
在崆明山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天自是无法辨别外界的时辰。睡过一觉之后,就被宓妃带着出了莽古秘境。他们从卫邙山的天子峰下出来,便直直朝着澄脐山而去。
飞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澄脐山的天子峰便已遥遥在望。这时,青鸾转变身姿昂首振翅,直直朝上飞升而去!直穿过层层云雾之后,在接近山顶的山腰上,一座巨石修筑的宏伟宫殿逐渐映入眼帘,那里,便是曾经的天子皇宫。
巫贤天子死后,这座宫殿已然废弃,没有了往日的辉煌,如今显得破败不堪。日月交替,斗转星移,盛极一时的皇朝一夕覆灭,宛似沧海潮落,风归山林。看着身边残败的景象,云天不禁感慨万千。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云天好奇问道。
宓妃转头冲他微微一笑,道:“崆明山上的灵石,当年被巫贤天子派人搜去了好些。这皇宫之中有一个老铸匠,就是当年替天子炼化灵石锻造灵器之人。我们去找他,想来他怎么都该有些边角余材,看看能不能叫他做把兵器出来。”
云天见她还在执著此事,心中颇觉无奈,只得跟着她行进了皇宫之中。刚一入皇宫大殿的正门,首先令人瞩目的,便是支撑整座殿堂的数十根巨大的石柱。一眼望去,那石柱之上似是还刻有图形文字。他好奇心起,便寻了最近的一根石柱走了过去。
“这柱子上面刻的是什么?”那石柱之上虽已蒙尘风蚀,但还是能清楚地看出刻画的图案和文字,他不禁好奇问道。
宓妃淡淡一笑,道:“这些石柱上,记载了巫贤天子执掌九州四海百余年来的重大事迹。当年,凡人攻破皇宫诛杀天子之时,这石柱上还未有图形。后来,也不知是谁来此加刻上的。”
云天挨个将那些石柱看了一遍,他挺好奇,这位天子当年连自家的私事都未曾处置妥当,也不知政事处理得如何。能被天下凡人共同举兵推翻,是否是因为施政残暴。
按照石柱所载:
巫贤元年,阴歧崩逝,巫贤携圣器登天子位,九州臣服。废妖之尊宠,兴巫之命途,尊凡人之道,除余兽之灾。
巫贤十八年,大浮雕‘赤岩碧睛猊’肆虐南疆,天子遣六巫王擒之,押至卫邙山‘逆元堑’,斩首示众,震慑余兽。
巫贤四十二年,九州兽灾尽除,天子分封四海,遣龙族护卫中原,抵御八荒。
巫贤七十五年,天子废九州仙殿,亲征雷泽,诛杀星君,驱逐众仙,引民怨沸腾。
巫贤九十八年,北海妖王作乱,天子再征,以圣器镇压于寒凌之渊。
巫贤一百二十年,三地凡人举事,攻破澄脐山,天子现巨鲲真身,崩落卫邙山。
一路行来,云天心中颇有些惊奇,从石柱记载来看,这位巫贤天子倒是没有如何残害凡人。也不知最后因何原因,引得天下凡人共同讨伐。
他们一路穿过大殿,就在大殿最前方的石壁上,还有着一副巨大的刻像。从雕刻在如此显著位置来看,那石壁上所刻之事,定然是巫贤天子执政百余年,最重大之事。
只见壁上写道:巫贤十五年,天子赴东土丰都城,会盟幽冥君主,立定‘阴阳之盟’。于丰都卫邙建冥殿两座,设‘冥行者’数十万,专责阴阳轮回之事。
看着这里,云天心中陡然一惊,他立时想起了陆吾跟他说起的久垣肆之事。
当年凡人正是以天子纵容阴鬼之祸为由,方才起兵逆反。而久垣肆不惜与全天下凡人作对,也要保护那些冥行者。看来,他定然是认为天子所立阴阳之盟并没有错。而凡人起兵的理由,怕是也有牵强之处……
二人穿过正殿,又朝里行了好一会,快要到皇宫尽头时,他们终于听到了一阵叮当敲击的声音。循声而去,很快,那个专门锻造灵器的老铸匠便出现在眼前。
“老火匠,我来看你啦!”宓妃见到那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脸笑意地喊道。
云天见那老人面容苍劲,精神矍铄,双目也是漆黑之色,心中颇有点差异。他本以为在皇宫中为巫贤天子铸器之人,会是个巫精,没想到竟和他们一样是个凡人。
老火匠似与宓妃非常熟稔,本全神贯注在那敲敲打打,见她来了立时喜笑颜开停了下来。
“小丫头,你可有日子不来找我老头聊天啦!”
宓妃来到他面前,也不绕弯子,径自道:“我今日除了来看你,还想叫你给铸把兵器,你那可还有灵石了?”
“兵器?”老火匠狐疑地看了宓妃一眼,随即瞟向她身旁的云天,淡淡道,“你从不用兵器,是为这小子来的吧?”
“你管我!休要多言,你帮我将灵器铸好,我替你去寻来美酒,可好?”宓妃嘻嘻笑道。
云天这才注意到,这老人的腰间挂了一个大大的酒葫芦,原来也是个好酒之人。
宓妃所言显然是说到了老火匠心坎里,只见他眼睛一转,咂咂嘴道:“你当那灵器是随便能铸的么?你可有灵石,拿来!”说着,他冲宓妃伸出手。
“明知故问!我若是找到了灵石,还与你废话!”宓妃斜了他一眼。
“没有灵石……如何能铸出灵器?当年天子搜集了上百灵石,也就铸出六件灵器,你这两手空空……”老人卖关子道。
宓妃见他那狡猾的眼神,自然之道他的心思,撇撇嘴道:“直说吧,你想要我拿什么来换?”
云天知那灵器颇为珍稀,不禁拉了拉宓妃衣袖,他可不愿再叫她为此大费周章。
宓妃却不理他,只听老火匠缓缓道:“真正的灵器,你是想都别想,崆明山上诞生了两件神器和三件天子圣器,灵力早已耗尽,根本不可能再生出灵石。不过嘛……”老头眼珠一转,嘿嘿笑道,“我倒确有些残石碎渣,混着精钢玄铁,也能铸把带些灵性的兵器。”
闻言,宓妃眼睛提溜一转,旋即笑道:“既是铸不出真正的灵器,那你可别管我要什么稀罕物。”
“哈哈哈!我老头子哪能欺负你这小丫头!”老头嘿嘿一笑,道,“你只需为我寻来一小瓶美酒即可!”
“一小瓶?”宓妃看了看他腰间的大葫芦,疑惑道,“你怎么不要一葫芦?”
“嘿嘿!那美酒你怕是弄不到一葫芦,能给我寻来两口解解馋,我老头子就心满意足啦!”
云天听这老人原来只是想要宓妃拿酒来换兵器,顿时安心不少,他上前抱拳道:“老前辈,在下也略通酿酒之道,你若不弃,我可以为你酿上几坛好酒。”
“哎!”老头听得直摇头,道,“寻常好酒,我老头子找谁弄不来,我说的那美酒,天上地下只有一人能酿!”
云天和宓妃听他说的稀罕,心中顿时有些犯难,若真是如此稀有,叫他们去哪里找。
老火匠见他二人面露难色,顿时急道:“你们莫担心!能酿那酒之人,就在澄脐山旁,你们自去找她即可!”
“就在澄脐山?”二人听得一愣,随即便欣然点头。
“你们也莫以为向她讨酒很容易,那人性子可烈,你们切莫惹恼了她!”老头不忘嘱咐道。
二人出了天子皇宫,本就想去找那酿酒之人。不过,云天见宓妃一路沉默似有心事,不禁停下问道:“你在想什么?是怕那人不肯给我们酒么?”他淡淡一笑,继续道,“若真不肯,就算了呗,又不是什么着紧之事。”
宓妃却未答他,又想了一会,自顾对云天轻声道:“小弟,我想起些事情要办,你在此等我一会,可好?”
云天愣愣地点了点头,看着她顺着山路又继续往上爬,也不知是要去干什么。
宓妃行事总叫云天难以捉摸,她又一直带着面纱看不清脸上神色。不过,看她刚刚的眼神似有心事,云天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