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兼具凡人与野兽之力,心性与兽性相合。因通晓兽性,极善御兽。也正因其两性相合,凡人制作镇妖之器,发‘迷离之音’,乱其心性,扰其心神,以此降之。妖之修为越高,本心愈发坚定,则受其影响越小,反之,则越大。
兰芯和青漯冷笑着望向谷也泫,刚刚兀宁筵激发的迷离之音,好似对二人毫无影响,这不禁令众人惊讶不已。反观另外两个僵在那里的妖精,即便此刻钟声停下,他们也未能立即恢复,仍是满脸虚弱之相。红毛鬼中了一拳,此刻捂着胸口,面色痛苦,似受伤不轻。另一个妖精则左摇右晃,好似不辨东西南北。
“难道这二人心性如此坚定?还是这镇妖器威力不足?”兀宁筵不禁暗自揣测。
不过,那红毛鬼已然身受重伤,就凭这两个小妖,哪里是习沐真君的对手。眼看着谷也泫怒火万丈地缓缓站起身,他心中大定,便又欲击打铜钟!
“兀宁少国主!”
就在兀宁筵抬手即将敲下之时,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紧接着,一把锋利的大刀自身后架上了他脖子,又缓缓伸到了他眼前!
“将铜槌放下!在下的刀可不长眼!”
豹脸异人缓缓行至兀宁筵面前,冷笑地盯着他道:“叫他们住手!”
原来,就在刚刚众人愣神的功夫,豹脸异人和紫瞳巫精已然突围至兀宁筵身旁。这位少国主一心只在那三妖一人,竟全未注意身后来人。
“你认得本公子?”兀宁筵看着面前的异人,阴森森地问道。
“流觞泽境内,谁人没有听过你君子国少国主的名字!”异人面上带怒,眼中含恨,恶狠狠道。
“既然认得本公子,你就该知道,要挟我……将是何等下场!”兀宁筵目泛凶光,一脸狠毒。
“我异人国受你君子国欺辱多年!来日若再有此机会,我定一刀将你狗头砍下!快叫他们住手!”异人不惧他威胁,怒声喝道。
此时,谷也泫身中两剑,凶性大发!他不知何时又跑来一个小妖,见她二人未受镇妖器影响,虽有些诧异,但就凭这二人,他习沐真君可远没放在眼里!
“真君!”
兀宁筵冲他一声大喝,习沐真君回头望来,就只见这位少国主已被挟持,和那一巫一异人被团团围在骑兵中间。
“待本君杀了这两只小妖,再来救你!”对两个伤他的的小妖,谷也泫心中大恨,岂能轻易将其放走。说完,他便朝着兰芯大步行去!
“你若敢轻举妄动,我立即将这少国主的脑袋砍下来!”异人冲谷也泫大喝一声。
谷也泫停住脚步,暗自思量道:“你我既要结盟,自当平等相待。你看着盍离死,我今日看着你死,岂不双方打平!”如此一想,谷也泫冷哼一声,又继续朝兰芯行去!
见他当真对自己见死不救,兀宁筵心中大忿,恨不得冲上去,亲手杀了这谷也泫!
“驾——驾——”
轰隆隆的马蹄声自西边传来,谷也泫心中一惊!转头望去,只见迟绩城方向,正有一众人马朝他们快速奔来,足有数千之多!看着那排山倒海的阵势,众骑兵不禁面面相觑,神色惊惶不已。
那波人马来势极快,转眼已至众人不远处,竟是迟绩城守军。观其气势,仿佛要将谷也泫这一队人马剿灭一般。
谷也泫冷眼凝望,待那波人马奔袭至此后,并未挥刀动手,而是迅速将波页城众人围在了正中间。
“习沐真君!你漳夕国骑兵已然越界!莫非是要向我义瞿国宣战不成?”那领头的是个高大威武的将军,正是刚刚在城楼上的池嵬具。他跨坐马上,一脸怒气地对谷也泫喝道。
“此地乃是中界碑,我方骑兵何有越界!”谷也泫恼怒不已。
“界碑以西便是我义瞿国境,你方骑兵已有数十人越界!”池嵬具指着将兀宁筵等三人围在中间的骑兵,厉声说道。若从界碑来看,那里确有多人已在西侧。说是越界,并不为过。
“你们在城楼上,就能看见我们越界这几尺之地?”谷也泫心知,这义瞿人马分明就是来搅局,却有怒发不出,只得沉声抱拳道:“此乃无心之失,本君正在处理我漳夕国务,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哼!一寸山河一寸血,疆土之事岂可儿戏!请真君速速带人回到界碑以西!否则,本将便要动手了!”池嵬具满脸怒气,丝毫不给他面子。
谷也泫暗恨不已,道:“这小妖是我漳夕国通缉要犯!将军若要包庇她,只怕,要伤我两国和气!”
我两国哪日和气过?将军暗嗤一句,才不怕他威胁,自顾缓言道:“入得三牲舍,便是义瞿客!你漳夕国自有你漳夕国法,我义瞿国自有我义瞿典行!真君现下所立之地,乃是我迟绩城管辖,这小妖,你今日愣是杀不得!”
谷也泫心知,这群人定有备而来,区区几个小妖,岂能劳动这将军领来如此多兵马,定然是迟绩城内有人下令,硬要坏他好事!
他暗自恼怒,虽心有不甘,却知今日是杀不了这小妖,略作思虑,再次抱拳道:“既然如此,本君这便带人离开。”
谷也泫挥挥手,漳夕骑兵便朝东退去。豹面异人也将兀宁筵放开,恨恨地看着他回到了骑兵之中。这时,又有人爬上中界碑,准备将云天解下来。
“慢着!”池嵬具蓦地大喝一声,道“此人……你们不能带走!”
“为何?”谷也泫大怒道,“此人可是本君带来的!”
将军猜到他这般反应,却是不急不缓道:“真君莫要动怒,怪只怪,真君将这人绑在界碑西面!本将已经说过,界碑以西皆是我义瞿国境,这人此刻已然在我国境内!来者是客,本将,又怎可如此轻易让真君带走我国之客!”
若说不让杀小妖,只是为了坏他好事,但要强留这小厮,显然是在故意刁难他习沐真君了!
“贵国竟如此好客!?”
谷也泫面色狰狞,恶狠狠地盯着池嵬具,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四牲到访皆是客!我国能容下巫妖异人,又为何容不下一个凡人!”
池嵬具目光锐利地盯着谷也泫,心道。,看你这习沐真君今日能奈我何!
真君面色阴沉无比,二人对视许久,只见他缓缓转身,纵身跃到辰犀兽背上,长鞭一甩,便带着众人缓缓离去,风沙缥缈之中,隐隐传来他恫吓之声。
“池嵬将军!他日再见,本君定将今日之辱,数倍奉还!”
波页城,大厅内,匈安黎面色铁青地看着谷也泫,猛地怒击案桌,破口骂道:“废物!你这废物!先是放跑一个,现又将另一个也丢了!杀我儿的两个凶手,竟在数万人追捕下,生生跑出了漳夕国,我这老脸,都叫你丢尽了!”
谷也泫脸色阴沉,被劈头盖脸地训斥,却丝毫不敢反驳,心道,“此次弄巧成拙,全怪兀宁筵这蠢材!否则,至少那小子已经成了辰犀兽腹中之物!”
他望向坐在一旁,一脸嘲笑的君子国少国主,着实恼火不已。
兀宁筵见他面色阴沉,目光凶厉,不禁暗自咒骂道:“你这奸贼!竟想借他人之手杀了本公子,老鬼一刀将你砍了才好!”
大厅内陷入一片沉寂,良久,兀宁筵起身道:“国主勿须如此动怒,那小妖虽然跑了,但那小厮定然活不成!”
“哦?此话怎讲?”匈安黎和谷也泫俱望向他,面露期盼之意。
兀宁筵微微一笑,极尽恶毒道:“在将那小厮押去中界碑之前,本公子为保万全,已在他身上偷偷下了‘止心蛊’!那蛊虫三日之后将在他体内死去,届时,虫尸会流出剧毒!那剧毒顷刻之间,就能要了他性命!”
匈安黎面色稍缓,道:“没想到,贤侄竟还有如此后招!”瞪了一眼那不成器的次子,又接道,“可是,那小妖也精通蛊毒,她会不会……替他将毒解了?”
兀宁筵一脸得色,傲然道:“那蛊毒乃是小侄亲手炼制,不敢说全天下无人可解,但在这西域境内,绝无人能救他!”
闻言,匈安黎拍案笑道:“好!贤侄果然好手段!如此,老夫也算出了半口恶气!”
中原九州有四大盛景,洛月琼花海、澄脐海棠焰、昆仑桃花源和象山无心莲,四者同为天下之最。只可惜,澄脐山下的赤焰海棠花,早在数年前就开始逐渐衰败,如今已不复往日颜色。
象山,位于迟绩城北,因山形酷似大象而得名。地势开阔,延绵数十里,山峰宽矮并不险峻。当然,其最闻名于世之处,就在于此山山顶上,有一大片无心莲池。
象山一山谷之中,有一块平坦之地,筑有数千木舍,错落有致,大小不一。此地,便是迟绩城主毕貉下令建造的三牲舍。
兰芯和青漯原本在迟绩城,便居于此地。但三牲舍内,人来人往,形形色色,良莠不齐。所以此地之人,大多并不相熟,彼此之间,更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情谊。
木屋内,兰芯看着昏迷不醒的云天,一脸忧心地坐在床边,默然无声。青漯立于一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凡人,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这凡人有何特别之处?你竟能为了他,干出这等蠢事?若非突然冒出那么些人,此刻,你哪还有活命哦。”青漯语带薄怒。念及今日兰芯冲动之举,她仍觉一阵后怕。
“我说过,只为还他恩情而已。”兰芯面色平静,丝毫未将那生死一瞬放在心上,只听她缓缓道,“待他伤势无碍,我们便回去找阿翁,以后再不见他。”
青漯坐到兰芯身旁,将下巴搭在她肩上,叹道:“日前,阿翁有信传来,说是西域出了大事,让我俩留在西域,打探情况哩。”她看了云天一眼,轻道,“只怕一时半会,你还见得着这凡人。”
沉默片刻,兰芯突然转头问道:“你认得今日去救我们的那几人么?”
青漯眨眨眼,道:“我只认得那红毛鬼,不过,只知那老鬼久居此地,却未曾听说,他还是个善心肠。”
闻言,兰芯不禁陷入沉思。这些人与他们俩素不相识,为何舍身相救?还有那迟绩城守军,竟为了他们几人,不惜与那尖嘴猴头正面冲突。兰芯自问,可那么重的分量。
她不禁又低头看了看云天,心道,他不过是个搬酒的小厮,久居鱼峒山,更不会与这义瞿国之人有何关联,那些人到底……
“那位小兄弟伤势如何?”
就在兰芯百思不解之时,门外行进一人,正是池嵬具。不久前,正是他派人将云天送至此地。跟在他身后又行进一人,是个翩翩公子,面上带着微笑,看似和蔼可亲。
“尚在昏迷。”兰芯淡淡回了一句,又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出手相救?”她思前想后,一开始去的那四人,会不会也是这将军派去的?
池嵬具道:“在下池嵬具,这位是我家公子钟圭。正是他派人救了你们。”
那翩翩公子上前一步,对兰芯微笑抱拳道:“在下略通医术,可否让我看看这位小兄弟的伤势?”
兰芯让到一边。钟圭行至床边坐下,为云天探了探脉象,又查看了一番伤口,起身道:“他脉象微弱,气血亏损,好在无甚内伤,在下这里有上等补血药丸,姑娘喂他服下,两日便可好转。”说完,他将一个白色药瓶递到了兰芯手中。
兰芯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不发一言,钟圭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自与池嵬具告辞离去。
出得门来,池嵬具不禁嘀咕道:“那小妖好生无礼,公子好心救他们一命,竟连谢都不谢一句。”
钟圭淡然一笑,道:“无妨无妨,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有何奇怪。”门外还守着一人,正是那虬髯大汉,三人一同前行。
池嵬具奇道:“那小妖有何非常之处?”
钟圭笑着道:“红毛鬼乃无庸中境修为,尚且受不住那迷离之音,这两个小妖修为不高,竟能安然无恙。你说,她们是寻常的妖类么?”
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小布条,深深看了一眼,那布条上书有八个小字,‘抚境安民,天授异人’。
“那凡人怎会这般好心?”青漯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撇撇小嘴,对兰芯道,“莫非,你当真遇着贵人了?”
“我很不喜欢这个钟圭!”兰芯淡淡道。说完,她转身取来清水,将那瓶中补血药丸喂云天服下。
“谁会喜欢凡人!”青漯坐到她身边,满怀好奇道,“不过,那人毕竟救了我们。你不是恩怨两清么,怎么榻上这人救了你,你就拼死相报,那人救了你,你却反倒不喜?”
兰芯沉声道:“世人皆有气味,人妖巫皆是如此。有的闻着香,有的闻着臭,可这个钟圭……我却丝毫闻不见他身上气味!”
青漯翻了翻白眼,道:“又来了!你鼻子真有那么神奇?好人坏人竟能闻得出来?我可不信!”见她喂药,又随口道,“你就不怕这药里有毒?可别把他毒死了,到时,你还跟着殉情……”
“你胡说什么!”
兰芯陡然怒起,面色冰冷地看着她,倒是吓了青漯一跳。
“我……我瞎说的!你这么凶干嘛!”青漯娇叱一声,满是不悦。她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善茬,岂能任兰芯呵斥。
兰芯又瞪她一眼,坐下身来,将药丸喂了进去,冷声道:“他们若要害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救他!”
那药丸确实神奇,云天服下没多久,脸上便渐渐开始恢复血色,连呼吸都变得更加有力。静候片刻,只听青漯一声轻呼,指着云天道:“咦!兰芯你看,他好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