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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颜,好久不见。”
清冷的嗓音悦耳动人,但是看着她那脸上泛着冷意的笑,以及带着敌意的目光,风清颜并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友好的方式。
“林姝悦!”
在这里见到她,风清颜很意外。
夜云深和临渊面色正常些,但其实心里反应也大抵相同。
面前的女人就是林姝悦。
曾经林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后来嫁给成为南越皇帝的临渊做后妃,这将近半年的时间没她消息,现在却突然跳了出来。
但她与从前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太久没见,你觉得我还是当初的林姝悦?”林姝悦冷笑,手上拿着抢过的碎片,随意把玩着。
从小到大,不少人都赞叹林家大小姐生得好,长得漂亮,而她以往也一直是温婉的大家闺秀模样,举手投足皆是仪态,堪称城中贵女表率,然而此刻,她却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化起了精致又略带邪性的妆容,将自身的美貌全部展现得淋漓尽致,显得无比美艳动人,不再循规蹈矩,不再纯善无害,全身都充满了高贵与神秘感,好似传说中的祸国妖姬,说是倾国倾城都不为过。
“所以呢?你是来找我报仇的?”风清颜一边回应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临渊,却发现临渊从头到尾都是冷漠的。
甚至于没有丝毫意外。
“呵。”林姝悦缓缓往前站出两步,抬手指着她,“因为你……”话语一顿,她的手陡然指向临渊,厉声大喊:“还有他!”
“因为你们,我林家被满门抄斩,诛杀九族,我父亲身首异处,死不瞑目,你说我能不来找你们报仇吗?”她冰冷又带着仇恨的眸子直直盯着风清颜,咬着牙说:“风清颜,你当初自己做过的事,可别不认!”
说到这件事情,风清颜脑中的记忆一下就清晰了,当初夜云深被人抓走,下落不明,她让人去查就查到了林丞相身上,于是便向当时还在世的南越皇匿名揭发了他。
证据是当初夜云深早就搜集好的,她直接让人送到皇宫中,后来林丞相失踪,林家一百多口人全部死于非命的消息传遍整个上京城,而那一天,风清颜还去目睹了。
“那你怎么不问问你父亲做了什么?他勾结临天国,通敌叛国,结党营私,独揽朝政大权,证据确凿,就算我不呈上证据,他迟早也会死,更何况他居然还想和皇帝联手杀害云深,我不亲手杀他都已是留情!”
风清颜冷漠地盯着她,哪怕知道这件事确实与自己有一定的关系,但面对林姝悦的声声控诉,她并不觉得全是自己的错。
“那我呢?我有什么错!”
林姝悦突然紧接着她问出口,生气愤怒地质问,眼神之中满含凄苦与悲凉。
“纵使我父亲罪恶多端,但我林姝悦自认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只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我不跟你争,也没法跟你抢,我真心祝福你们,可却偏偏因为你,我变成了一个嗜血的恶魔,那天夜里,亲手杀了我林家一百多口人,这笔债,你又要怎么还!”
林姝悦抬手指着她,深深的仇恨与愤怒爬上了她的整张脸,她精致的五官显出了几分狰狞,胸口还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着,捏着碎片的手好似要把碎片给捏碎。
风清颜张了张嘴,突然说不出话来,这样的结果,她是真没想到。
夜云深扫过一眼风清颜,因为许久没接触过林姝悦,所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别说他了,连风清颜自己都不明白林姝悦变成这样跟她有什么关系。
是,她是揭发了林丞相的事,但自认从没有对林姝悦下手,也没让人对她下手。
后来她嫁去了皇宫,他们之间也再没有过牵扯,现在怎么会,与她有关?
但她声声严厉质问,满脸的愤怒仇恨也不是装出来的,让风清颜不知如何开口。
“不明白?”林姝悦冷声讽刺,嘴角勾出一丝丝笑意,再次道:“你当初给我父亲的药里加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话音狠狠地落下,她脸色骤然一变,高台下的火焰在瞬间拔高,因为她的愤怒情绪而更燃了。此刻,若是她手中有东西,她一定会生气地朝风清颜狠狠砸去。
而风清颜,她也终于明白了。
当初奚华以魂香控制了林姝悦,而她救了林姝悦,后来送去给林丞相的药里,确实掺杂了一些自身的魂力,不过那并不会害她的性命,反而可以保护她不再受魂香控制。
没想到,如今竟是因为这个吗?
“风清颜,是你,都是因为你,你是魔鬼的帮凶,是你害的我被拖下了地狱!”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件事出现得太过突然,风清颜无法一一查证,虽然知道那魂力不会让林姝悦如此,但不排除与她有一定的关系。
听着林姝悦那一遍遍撕心裂肺的愤怒嘶喊,曾经骄傲温婉的千金大小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眼仇恨的女人。
林姝悦夺走了第九块碎片,上古天地法阵无法开启,如果她不肯归还,那么他们势必要想办法夺回来。而对付她,一个修炼没多久的人,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就在那时,林姝悦亮出了她的第一张底牌。在风清颜面前的半空,一幕幕画面忽然出现,而在其中,有一个人——
“哥哥!”
风清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在画面中看到了风清越,此刻他正挫败地跪在地上,望着那前方,不知在看着什么。
几个人都在看着这一幕,然而林姝悦却扫向了风清颜,看到她慌张的模样,嘴角得意又讽刺地扬起。
“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咬牙怒视着林姝悦,双手在一瞬间猛然攥紧了,这面前的画面是真是假,她不会不清楚,是哥哥,一定是哥哥!
“呵!”林姝悦冷笑一声,风清颜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她的开口,只是见她轻轻扬了眉,望向半空中那画面里的人。
风清颜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慢慢将目光转向画面,就见风清越身后突然冲出来一个黑影,手提着长剑,朝他刺杀了过去。
风清越反应及时,很快躲避,但随后却有大量的黑影涌了出来,一个个都亮出手中的兵器,袭击向了风清越……
风清颜看着,紧张到呼吸都放缓了。
而很快,她就看到某个黑影不知从哪儿冲出来,长剑猛然刺进了风清越的身体。
瞳孔一缩,风清颜双手猛地攥紧了,这一刻,她的心情已经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她只是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他,因为他还没有倒下,所以她还存着最后一份期望。
但很快,这份期望也消失了。
“哥哥……”
她看到风清越奋力抵挡,转身之时直接将那黑影反杀,但他的伤势也让他越来越力不从心,直到当头一棒狠狠地落下。
“哥哥!”
一声一句,情绪从不可思议到仍存希望再到最后彻底的崩溃,看到风清越倒下去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坚强都被抽空了。
“颜儿,不要看,那些是假的!”
她几乎失控地要冲上去,但却被夜云深及时拉住,用掌心捂住了她的眼睛。
“都是假的,别看!”
因为风清颜的挣扎,夜云深必须要用力去拉住她,运转修为之时,他的脸色多了几分苍白。感受到她的泪水浸湿掌心,他咬牙撑着,不顾她的挣扎,紧紧将她锁在怀中。
“哥哥……”
鼻子发酸,声音已经变成了哽咽,眼泪顺着指缝不断往下掉。看到她这痛苦不堪的模样,让林姝悦心情一时大好。
“风清颜,你不是厉害吗?不是能掌生控死吗?那你去救救他啊,救救你最爱的哥哥,让他活过来啊!”
她就是要让风清颜尝尝这种失去至亲的感觉,不过仅仅这点绝望,能有她当初身不由己地杀了林家一百多口人绝望吗?
她恨她,也恨自己,更恨他们所有人!
忽然,半空的画面被打破,一直沉默的临渊突然冲出,飞身朝着林姝悦冲去。
看他的模样,是要对林姝悦下手了,而面对这个魂族的王,林姝悦还是有些怕的,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就在临渊即将冲到面前时,她的腰忽然被一只大手搂住,身子被抱着转了一圈。
与此同时,临渊与某个人对了一掌,一股力量震开,他被逼着后退了两步。
宽大的暗黑衣袍在半空中扬起,摄人的气势在四下扩散开。夜云深抬头看去时就见林姝悦身边站了一个男人,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袍子,衣摆上绣着若有似无的金丝暗纹,仿若天生尊贵的冷然气息透了出来。
嘴角扯开一抹笑,森冷到骨子里。
“妖帝。”临渊凝视着男人,脸上神情透出不悦的冷漠,“管好你的人!”
“真是,本帝不过离开一会儿,你就闹成这样了。”妖帝无视了临渊,反倒搂紧了林姝悦,俯身朝她凑下去,嘴角的笑容含着暧昧与宠溺,眼眸一抬,绝色潋滟。
“不是有夫君帮我善后吗?”林姝悦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一双眸子中泛了笑意。
此刻两人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陨天身形高大,腰窄肩宽,将瘦弱的林姝悦紧紧搂在自己怀中,显得她特别娇小。
“你看,这是我刚刚拿到的,听说是个好东西,就送给夫君了。”她拿出之前抢来的碎片给陨天看,扫过面前的临渊时,勾着讽刺与得意的笑,好像是在挑衅。
临渊看得清楚,这两人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因此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他身形一闪,再次朝着他们袭了过去,想要趁机拿下碎片,然而陨天反应也很快,将林姝悦护在自己身后,就迎了上去。
两个人从高台打到了半空,斗得不分高下却也难舍难分,最后人都没影了。
高台上,只剩下了林姝悦、风清颜以及夜云深,而刚刚的画面,他们都看到了。风清颜的理智勉强拉回,她红着双眼,杀气腾腾地提着剑,迈着步子走向了林姝悦。
“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
碎片还在林姝悦手中,并没有来得及被陨天拿走,风清颜直接伸手去要,看她的眼神凌厉又摄人,在这岩浆翻滚、温度灼人的火焰山上,她周身竟生出了阵阵寒意。
“不……”
口中才刚吐出一个字,下一瞬,风清颜长剑一抬,直接朝她划了过去。原本以为林姝悦修为不高,这一击必定躲不过,可没想到,她身体竟然灵活地后退了两步,这一剑被避开了,动作极快,竟未被伤分毫。
风清颜自然不会就此放过她,一句话也不多说,直接出手。夜云深站在一旁远远看着,用衣袖掩着唇轻轻咳嗽了下,脸色显得愈发苍白。忽的目光一瞥,他发现林姝悦竟然催动了碎片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接连挡下了风清颜的攻击。
不,不可能……
夜云深一下子皱了眉,他不断回想着与林姝悦接触的过去,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直到灵光一闪,他忽然明白了。
“陨天……”他呢喃着这两个字,神情语态中透着几分不可思议。
有了上古碎片的帮助,林姝悦对上风清颜竟是不遑多让,但是风清颜好歹曾经拼杀过无数次,她的应变能力,还有对敌经验都比林姝悦强,因此很快就占了上风。
林姝悦招架不住,直接被她踹了一脚,夜云深看得紧张,总有些忐忑和不安。
“噗——”
突然身后受了一掌,夜云深一口血喷了出来,手捂住胸口,踉跄地差点摔倒。
风清颜正欲对林姝悦下手,忽然察觉到动静,转头就朝着夜云深看了过去,却看到一只大手在那时揪住了夜云深的衣襟。
“你再动我就杀了他!”
不知何时回来的陨天偷袭了本就有伤在身的夜云深,并且挟持了他。
他嘴角沾染的血迹,在惨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格外刺目,风清颜仅仅只是看着他的虚弱无力,就能感到一阵深深的疼惜。
“你放了他……给我放了他!”
她厉声地大喊,盯着陨天的双目好似要喷出火来,又似一把刀子,锋芒尽显。
“不然,不然我就杀了她!”她突然抓起受伤后准备逃离的林姝悦,将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直接的动作不带一点疼惜。
长剑的剑刃划破她的皮肤,林姝悦眉头一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但她硬咬着牙,不让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僵持着,场面一时寂静得很是诡异。林姝悦在陨天心里究竟什么位置风清颜不知道,只知道后来,陨天同意用夜云深交换林姝悦。
想来,应该也是极为重要的。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原地,彼此隔了一段距离。陨天松开了夜云深,而风清颜一边盯着他那边的动静一边也放开了林姝悦。
林姝悦朝着陨天走过去,而夜云深则一步步地向她而来,可就在两人走到中间擦肩而过时,一把匕首忽然自衣袖滑落手中。
面色一变,林姝悦一个转身就朝着夜云深一掌落下,而夜云深的反应也是极快,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光,侧身一转的同时抬手一挡,另一只手扬起一把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朝林姝悦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
林姝悦飞身一退,一瞬间,匕首在她眼前划过,但很快,夜云深手上就转了攻势,强行撑住伤势,对她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眼见如此,另外两个人也站不住了,风清颜和陨天同时出手,一个要帮夜云深,一个要帮林姝悦,于是最先打了起来。
夜云深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咬牙发出一道闷哼声,而紧接着,抢过他匕首的林姝悦就刺了过来,他目光一瞥,迅速在地上翻过去,堪堪躲过林姝悦拿着匕首落下。
他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抬头朝林姝悦看去,望见她身后是生了灰的浑天仪。
林姝悦则目光一转,再次朝他冲来。
她被勾勒得极为精致的双眸微微眯了眯,目光冷得慎人。她恨,凭什么她家破人亡,被拖着坠入地狱的同时还要遭受那些非人的折磨,而风清颜,她不仅可以名誉四海,还拥有一个非常疼爱她的夫君……
不,这不公平!
她要让她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噗嗤——”
匕首突然刺进了夜云深的心口,他瞳孔一缩,发出一道闷哼声,死死咬着牙,一双桃花眸中透出了不屈的隐忍。
忽然,他伸手抓住了刺进自己心口的匕首,哪怕掌心被划破鲜血淋漓,也不曾喊过一声疼,只是用那双发红的眸子看着她。
“陨天,他,他不是好人……”他张了张嘴,声音极低极低,那一瞬间,林姝悦感觉呼吸都放缓了,她只听到他说:“他甘愿将一半分身给你,也不过是觊觎你纯阴之女的命格,此种命格,最能助妖魔……”
他刚开始说,林姝悦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然而当说到后面时,她却秀眉一蹙,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住口!”
她神情突然恼怒起来,手握着匕首再往前推进一分,“我的事,不用你管!”
夜云深眉头紧锁,面色惨白如纸。
“云深!”
一道焦急又带着惊慌的声音传入林姝悦耳中,她不由转头,看了一眼风清颜。
不远处,风清颜看得心急如焚,她想要来帮夜云深,却一直被陨天缠住,根本寻不到一丝脱身的机会。
忽然,夜云深猛地拔出已经刺进自己身体里的匕首,扬手就要朝她扎下去。
林姝悦反应过来迅速后退两步,但却被夜云深抓住了肩膀,紧接着他一个翻身就来到了她身后,将手中匕首狠狠扎进她后背。
他冰冷的目光,隐忍又危险。
鲜血顺着匕首流了出来,一阵痛楚瞬间自后背蔓延,林姝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咬牙强忍着身上的伤痛,缓缓转过头。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夜云深。
“我一定,要杀了你!”
夜云深后退两步,却差点因为没站稳而摔倒在地。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见她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的碎片,于是趁着林姝悦不注意,快速俯下身去将它捡起,挣扎着往最后一根没有落下碎片的石柱走去。
受伤已经极为严重的他,连走路都是虚浮的,他紧紧盯着前方的石柱,那明明离他不过几步之遥,但为何总感觉遥不可及。
那一刻,林姝悦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整个人都气急了,隐忍的情绪彻底爆发。
“破月之刃!”
她双手施展着咒术,同时低声唤出这四个字,浩瀚如海的力量自四面八方涌来,在半空迅速凝聚成了一把散发着月光的剑刃。
这一幕,风清颜捕捉到了,一阵深深的恐惧瞬间布满了她的心底,她想也没想就放弃了抵抗陨天,朝着夜云深冲了过去。
“云深!”
但这样的结果就是,她还没靠近夜云深就被陨天偷袭,一掌击中,摔倒在地。
“破!”
林姝悦伸手一指,强大锐利的剑刃直朝夜云深冲去。她看着他的背影,不曾眨过一次眼,将他的背影给收进了眼中。
这个男人,她喜欢了好多年,却从来不曾想过,终有一天,她想亲手杀了他。
昏暗的夜色下,当浩瀚汹涌的力量席卷过大半个高台时,几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摔在地上的风清颜一抬头,就亲眼看到那散着月华光的剑刃猛然刺穿了夜云深的身体。
“噗——”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寂静了。
夜云深发出一道闷哼声,站在原地,再没有往前迈出一步。
风清颜看着那一幕,整个人呆愣得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半天都回不过神来,然而眼中泛出的泪,却从眼角止不住地滑落。
他口中再次吐出了大量的鲜血,沾染在了他的衣袍上,膝盖一软,便直直朝着前方跪了下去,高大的身躯显得多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