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刘信函这个陌生人突然到来的，所以古小溪有些畏缩，连平日会做的自我介绍都没了，她一直问，那个人去了哪里，那个人很生气，还会不会回来。

白悠悠一直解释，说得口干舌燥，主治医生出来，接替了她的工作。

“来，古小溪，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主治医生带着她去了活动室，让她在角落的书架旁边坐下。

“抱歉，我来了，她反而恶化了。”刘信函跟着白悠悠走出医院，很遗憾地说道。

“没事，我感觉，她是好些了。”白悠悠回答道，并坐上了他的车子。

“好些了？”刘信函很惊讶:“这算是好些了？我刚刚看到一个病人尿裤子了，他吓得浑身发抖，护士们也说，他好些了？是我对好些了的理解有问题吗？”

白悠悠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

“笑什么？我是认真在问问题。”刘信函皱眉。

“先开车吧！”白悠悠说道:“我们先回去。”

“你先解释吧！”

面对刘信函难得的坚持，白悠悠想了想道:“我不是个很好的解释者，因为这里面太多专业的问题，我不想加重你的误会，所以我们跟李萧言一起讨论这个话题吧！”

“不要！”刘信函摇头道:“母先明今天去了拍卖场，他回来肯定有很多的话要说，我们可能没时间讨论到这个话题。”

“不会的。”白悠悠笑着说道:“他喜欢解决问题，而不是讨论问题。”

“你这么笃定？可是即便他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但是大家必然会想知道里面的究竟吧？比起精神病院的病人的小小状况，我的小小困惑，大家更想知道那个吧？”刘信函有些急。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活过来了。”白悠悠说道。

“什么？”刘信函再皱眉。

“开车吧，同学，我很累了。”白悠悠说罢，闭上了眼睛。

刘信函见她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也只好放弃。但是他实在想知道答案，所以心里默默发誓:我明天再送你来，希望你好好解释一下。

两人回到了诊所，李萧言跟白欣媛正在准备饭菜，照例是点的外卖，当然很丰富。

“因为他去了拍卖会，所以你们今天准备了这么多菜吗？”刘信函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不是啊，是因为这家店刚好送了优惠券。”李萧言笑着回答道:“母医生固然重要，但是毕竟没有美食跟钞票重要。

大家坐下，开吃吧！”

众人坐下，刘信函扫视大家一番，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要问，关于拍卖会，但是在这之前，能不能让我先问个小问题？”

李萧言看了眼白悠悠，再看向母先明。

“随便，我没什么要说的。”母先明开始夹菜。

“那你先说。”李萧言看着母先明，他的话惹得刘信函有些急，而李萧言也感觉到了，因立刻扭头对他说道:“他话少，最多一句。”

“没有异常。”母先明说道:“好了，聊你们的吧！”

“好，刘律师，开始问吧！”李萧言喂了自己一大口肉。

白悠悠看了眼母先明，也低头吃饭。

“我在医院里，看到一个男生，他突然……”刘信函看了眼饭菜，改口说道:“小便了，他吓得直发抖，跟一个生活不会自理的一岁孩子一样，护士们把他带走了，说他好多了，为什么？”

“你说的是小千吧？”李萧言问的是刘信函，但是回答的却是白悠悠:“对，是他。”

“那个孩子，之前的症状很严重，属于自恋型的人格，习惯性控制别人，但是他自身的能力有限，所以他的自恋没有找到合理的对象，然后他的自我认知崩塌了，陷入了歇斯底里。

然后用了药，药物发生了作用，让他展现出了呆滞跟退化。

可是问题是，他的语言跟情绪，都是整体性的，他自己的自恋型人格坍塌之后，他变得不会说话也不会表达了。

这在治疗环节里，称为永恒的迷失。”

“一张白纸，不是更容易治疗吗？”白欣媛问道。

李萧言看着白欣媛，微笑着说道:“虽然问得很小白，但是是个好问题。一张白纸，我们写字画画，自然是最好发挥的地方。

可是我们人，并不是白纸。

即便是新生的婴儿，ta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天，便已经拥有了某种特质。

就像我们爬楼梯，我们需要有楼梯，才能往上爬。

但是那个孩子，楼梯完全没有了，医生不知道如何引导，他自己也无从使力，整天像个巨婴一样，在走廊里游荡，对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感知。

所以今天，刘律师看到了那一幕，他会恐惧，会惊慌，即便在你看来，作为一个成年人，很笨拙，但是在医护人员的眼里，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确实是好多了。”

刘信函依旧皱眉:“我觉得这太玄了吧？你们是不是定义有问题？新生儿确实带着某种特质，在出生的时候？你们不会是内部形成的自我安慰吧？”

李萧言闻言，看着白悠悠说道:

“白老板，劳驾，你来解释吧！”

白悠悠开口说道:“这位病患，之前的状况，就像你跟我。”

“不要扯这边……”刘信函有些不自在。

“我们高中的时候相遇，你觉得你喜欢我，并按照你自己的这个定义，过了很多年，直到最近。而你真实的情感，却在跟秦小范的相处里产生。

你们分手，你出现各种状况，可以称之为发病，也就是小千之前的状况。

但是现在，你跟我讲话，包括你看待我的眼神，角度，都跟之前不同，我们会感觉到你身上的棱角，这不是一个合理的刘信函，有很多的偏执，显得愚蠢，但是，我们都想跟你说，恭喜你，你终于像个活在这个时间点的正常人类了。

你有七情，且不来自文字和逻辑的定义，而是你自己的感知。

人就是这样的，不是靠那么多的逻辑去活着的。

那些逻辑，那些背后的东西，是心理医生跟人类学家社会学家的结论而已。

长期的律师生活，让你养成了用这样那样的规范去看待人，把人分成被告和原告，但真实的生活里，没有这件事。

只有高中同学，只有前任女友。”

刘信函听着，安静地想着，然后突然开口道:“那那位……”

“那位也是一样，虽然我有些奇怪，她为何对你的出现有奇怪的感知，但是她本来有自闭症，只对跟画画有关系的我产生了倾述的欲望，今天却对你有了感知，所以我会说，她好多了。”白悠悠回答道:“或许，这中间是有人做了手脚。

这个话题，我觉得我们明天再讨论，可以吗？”

刘信函闻言，倒是没再多说，看了看从拍卖场回来却只说了四个字就很安静吃饭的母先明，深觉自己话太多，喧宾夺主，因此默默低头吃饭。

但是他一吃饭就立刻想起秦小范，所以他僵住了。

“她在睡觉，你最好吃完饭再去给她煮饭。”白欣媛开口说道:“我刚刚去看过她。”

众人微笑，只刘信函一脸尴尬，喃喃地说道:“谢谢你。”

白欣媛想再说什么，但是她明显感觉到了来自她左边姐姐的凝视，所以她乖乖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