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五娘倒也还算留了一丝清醒,虽痛打了姚巧娘,但对王天浩倒手下留情未下重手。只是略略抽了两鞭子泄愤。可饶是这样,动静也闹得不小。
那姚记胭脂铺原也不大,后院的角门又正临着百姓住家的巷子。如此一闹,一下子引来了不少人前来围观,将个小巷塞得满满当当。
陆五娘又命人将这铺子只当成淫窟上上下下一通好砸,凡是瓶瓶罐罐一个不留。又绑了满店的伙计掌柜,皆让其跪在店铺正堂之上。如此一来,不光后院,前院也立时呼啦啦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王首辅之子王天浩与兵部陆尚书家的小妾私通,被陆尚书的亲闺女亲自带人捉奸在床。那陆小姐不但砸了小妾幽会的嫁妆铺子,更是将那奸夫□□痛打一顿。
这样劲爆的消息,不出一日,便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京城。街头巷尾,那些闲汉姑婆们更是热衷于这种桃色新闻,一个个津津乐道议论得唾泗横飞。
陆尚书真可谓是,人在府衙坐,帽从天上来。好大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就这样被他闺女亲自扣在了头上。
只是这一片兵慌马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姚记胭脂铺内不知何时悄悄少了一个专门跑腿传话的小伙计。
这事儿也不用等到陆尚书下了府衙,家中自有那忠心的老仆,见五小姐闹出如此大的阵仗,又牵扯出王首辅的独养儿子,自是不敢怠慢,连忙跑去兵部衙门报信儿。
陆尚书当时一听真是又怒又惊,一拍桌子起身便要出去。可刚走了几步,却又踌躇起来,渐渐缓下脚步,最后原地踱了两下回身一指那老仆命道:
“你去带人,把小五带回府中。那姚氏也不必领回来了,直接送回姚家,连她那嫁妆也着人收拾了一并退回。快去!”
老仆不敢怠慢,应了一声,赶忙依命而行。
简短截说,陆府众人到底是连劝带哄地将陆五娘给带回府中。姚巧娘那里只命人草草收拾了几箱子嫁妆,连人带东西一并扔在了姚家门口。
出此大事,姚书办自是颜面无存。本想不去管那门外的姚巧娘,任她自生自灭去。
可是耐不住自己的婆娘一通哭求,又有几个孩子也跪地不起。没办法,只好让人将姚巧娘和箱子一并拖了回来,又赶紧灰溜溜地关门闭户,一连几日都不敢出门。
那姚巧娘被狠打了一顿连羞带吓,回去就病倒在床上。姚书办嫌她败坏门风,又得罪了上司,也不请大夫给治,只胡乱开了几副药去吃。没几日姚巧娘便一命归西香消玉殒了
再说那王天浩,当时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将陆五娘和姚巧娘一起带走,只留下他自个瘫在地上。开始他吓得半晌没敢动地方,直到见众人慢慢都散了,并无人再去理会他,方才敢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身上的鞭伤,一瘸一拐地跑回了相府。
王天浩一从外面回来,便成了这副狼狈样子,惊得阖府上下立时鸡飞狗跳。把王老夫人给心疼得,简直如摘心挖肝一般。先是一连声地催人去请大夫,又抱着王天浩又哭又骂。王夫人也慌了手脚,忙让人拿来换洗衣裤,又亲自检看伤口。
好在那鞭伤倒是不重并未破皮,不过却有两道指来宽的红印子肿涨突起。饶是如此,也看得那一老一小两位夫人直落泪。
可谁知,正乱着呢,王致却提早从衙门中回府了。王夫人忙起身迎出门外,刚想顺便提提儿子被打之事,却不想被那面沉似水的王致一把扒拉到一边,伸手点了点她恨道:“你养的好儿子!”
随即撩开帘子便进了屋。也顾不得王老夫人尚在一旁,一把将王天浩从床上揪起来,拖着便往门外走。
吓得王老夫人忙起身去拦,口中哭喊道:“你这又是做什么?怎么一回来就跟个乌眼鸡似的?谁又惹你了?你倒把气撒在我们身上。你若真嫌我们,我们娘们儿这就收拾东西回洛水老家便是。不用你如此做张做致的地暗里去赶。”
若是以前王致听了此话,定早已撩袍跪地,认错不已。
可今日却转身对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满福、满贵厉声说道:“还不快搀着点老太太!若是老太太今日有任何闪失,你们一个个的也都不用活了!”
满福、满贵吓了一跳,何曾见过王致发这么大的脾气。于是不敢怠慢,赶忙上前扶住了王老夫人,任老太太如何哭骂,只一旁温言相劝。
平日里,王致常觉得孩子若是淘气一些其实并没有什么。就是不太上进也无甚重要。只要万事机灵练达,将来他再一番扶持,未必不能有所作为。
可今日,他却是着实被王天浩给气狠了。现下是什么样的急要关头?皇上大婚在即,绮然即将嫁入皇家母仪天下,满京城的外国使团、地方来的贺亲官员。这几日又因王家要求娶太/安郡主,更是闹得满城风雨。
在这节骨眼儿上,王天浩竟然闹出此等丑事!而且更是将他朝中重要的臂膀得罪个彻底。王致此时何止是生气,简直气得快要发疯。
他将王天浩连拖带扯,几步拽出了屋子。到了院中,嘶啦啦一把撕了他的衣服。
王夫人以为又要动用家法,忙哭着跪地,膝行到王致跟前,抱着他的腿边哭边道:
“请老爷消消气,切莫为这个冤家再气坏了身体。妾身并不敢给这冤家求情,只是想请老爷千万要顾念着老太太的身子才是。若是打了这冤家,老太太如何受得了?若真气着了,老爷心里如何能过意得去?”999更新最快电脑端:
王夫人一番话说毕,屋内恰好适时地传来王老夫人的一声哭嚎。王夫人忙抬头去看王致,满眼的乞求之色。
此时王天浩早已吓得噤若寒蝉,体似筛糠,如个鹌鹑一般窝在一边瑟瑟发抖。
王致听后却一脚将王夫人踢开,指着她骂道:“你也不用搬岀老太太来压我!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闯下如此大祸!府里几辈子的老脸都让他给丢尽了。你且好好在家伺候着老太太。如若老太太有个好歹,到时候咱们新账旧账一起来算!”
说罢王致拎着王天浩便出了院门。直到了大门口管家方才寻来了一把荆条。王致接了过来,胡乱地绑在王天浩身上,然后一把将他推进了门口的马车上,命车夫立时打马扬鞭,奔向陆良川的府邸……
……
栖霞山伏云庵内。晚饭之后,灼华正就着天光练字,三姑敏毓站在一旁相陪。
想到今日京城内所发生的事,三姑忍不住笑叹道:“都说这陆五娘性子刚烈,今日一见,倒果真此。”
“刚烈?”敏毓颇为诧异,“我看是莽撞吧?她这如此一闹,她爹陆良川脑袋上那顶大大的绿帽子可就彻底做实了。现下满京城里,她爹就是个笑话!”
三姑听后忍不住又是扑哧一笑。
灼华此时已写好了一幅字,仔细端详了片刻,方慢悠悠地搁了笔。敏毓忙去门口吩咐听雪打水。
“三姑你看,这事儿像是谁的手笔?”灼华洗了手,又接过三姑递来的帕子,问道。
“这……还真是不好说。若说看这事儿出来后能对谁有利,却又谁都不像。那王天浩的名声本来就已臭不可闻,污糟透的。此时再添上这么一桩,却也不痛不痒,更动不了那王致半分。
“以王太后那袒护的性子,这事过不了几日就又被压了下去了。若说是为了让陆良川和王致离心……似乎倒也能说通,可是……”
“可是陆良川是何许人也,怎会真为了一个女人就和当朝太后,和掌权的首辅撕破脸?就算现在面子上不好看,王致这一通压着儿子去负荆请罪的戏码,也足够让陆某人不言不语了。”灼华嘲讽道。
“所以这事儿看似闹得轰轰烈烈,可实际却未见有任何好处。这……倒也不像那齐老狐狸所为。”三姑沉吟片刻说道。
灼华微微一笑:“这番作为倒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来。前两日上山来劝我拿出赐婚圣旨的那对兄妹。”
“郡主是说那位探花郎?”
“这事儿三姑或许是想岔了。若是目的只为搅和了我与王家的婚事呢?毕竟我一日未嫁,对王太后便一日是个威胁。若我手中真有那赐婚圣旨呢?经先帝赐婚且尚未出嫁的□□郡主,可比一个嫁于王家为妇的□□郡主更有用的多。”
“这么一说倒就对了。若真是这样……”
“若真是这样,那齐家这个探花郎就有些火候不到尚缺历练。他太低估王太后和王氏一族没脸没皮的程度了。只要他们想装聋做哑,别人自然都是聋子哑巴。
“他也太低估王氏手中的权力了。权力这种东西,自是能让人口不言,耳不听,闭目塞听,道路以目。”灼华说到最后忍不住冷笑不已。
三姑端了茶,轻轻递至灼华手中:“可她却终究不是让人道路以目的周厉王。咱们也不是那任人宰割的俎上鱼肉。”
灼华与之姑相视一笑。
……
王天浩出了这种事,栖霞山上却静悄悄的,仿佛真是世外之地,不知人间俗事。于是便有那“有心之人”欲将这消息传上山去。可却均被半山腰的侍卫给截了下来。
不过灼华却也并未享得什么清闲。第二日一早,戎狄贺亲使二皇子萧复拓便于朝会之上,上书朝廷,向大齐求娶太/安郡主为正妃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