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至,凌然终于回来了,他将空背篓往地上一扔,拿起一个布包兴奋地推开了艾浅的房间。
“小美人儿!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买到了。”
“别叫我小美人,叫我艾浅!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她从椅子上起身,两手抱胸,眯着的眼睛像是含着怒气,“采个草药要这么久吗?”
“我……我不是去街市上换这个了嘛!”凌然连忙把布包举到面前,“你要的东西可不好找,我拿着银子找了好几条街呢!真是有钱都花不出去。”
艾浅一把抢过,“算你识相!但是你好歹也该顾着饭点回来吧,你不怕你儿子被饿死吗?”
“我儿子?我还未婚嫁哪里来的儿子?”凌然愣在原地。
“你不是经常去翠红楼?”
“翠红楼只卖艺不卖身好吗?若是……该去香榭楼,那才是莺莺燕燕,叫人醉生忘死!”凌然意味深长地笑了。
“哟,你倒是清楚啊!”艾浅也附和地笑了。
“这件事整个县里的男人都知道好嘛!”
“那好吧,阿智不是你的儿子吗?他今天躲在柴火堆里啃馒头,被我看到了,后来一溜烟儿跑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哈哈哈,你被他糊弄了,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儿子,他是隔壁王妈的儿子,老爱来我家偷吃东西,老爱捉弄人。”一个出了名的小恶霸。
“不是你的儿子?还偷吃?”这小孩也太不听话了,艾浅撅着丰润的嘴唇,有些反感。
“这条街上的小孩儿就属他最不听话,迟早我要好好教训他。”凌然挥挥拳头,装作很严肃。艾浅顺手解开了布包。
“白色的?你逗我呢,不是让你买红色的嘛!”艾浅将那条白纱巾扔回包里,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我的天,这个真丝很贵呀!我还给你买了件衣裳,已经很够意思了,好吧?”
“全是白色的,我要红色!”她很暴躁。
“红色的?你以为大街上有姑娘穿红色吗?”凌然也有些怒了。
“她们不穿那是她们的事,我要穿!”
“你懂不懂经商之道?既然没有人穿,店铺里怎么会卖红色的纱巾和衣裳?你以为天天都有人结婚吗?”凌然来了气。
“你唧唧歪歪说什么呢?那这个又是什么?”她拿起一个木盒子。
“那是妆粉!涂在脸上的。”他气鼓鼓坐在一旁,斜眼看着她。
“嗯?”妆粉?人间的妆粉长这样?艾浅打开来,一些细白的粉末飘散在空中。
“用里面那个小刷子沾上点儿粉末涂在脸上,便可以遮挡住红纹。我说过会帮你治好脸,可能短时间内不行,那就先用这个吧。”
“像这样吗?”艾浅拿着刷子使劲儿往脸上戳。
“你轻一点,我来!”凌然抢过她手里的刷子,又沾取了点儿粉,在她脸上慢慢拍打。他左手轻柔地托起她的下巴,眼睛凑过去,仔细观察着是否把那些红纹全部遮掩掉了。
“怎么样,好看吗?”艾浅灵动的眨眼,瞳孔也好像跳动着珠光,她显然有些兴奋,嘴角上扬的幅度也很明显。没有哪个女孩儿甘愿自己是一副丑陋的面容。
凌然看着这张光洁绯红的脸蛋,有一瞬间的晃神,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世间倒是真有这样绝美的女子。他微微收敛神色,“我既然叫你一声大美人儿,你自然是好看的。只是没想到隐了这红纹,竟能这般明艳。”
“你说什么?后面声音怎么越来越小?”艾浅凑过去了一点,妆粉淡淡的香味盈满了凌然周围的空气。
“好看极了,我说。大美人儿!”凌然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比翠红楼的阿怜还要好看好几倍,只可惜家里没有铜镜……”
“那行!既然你为我带了这东西,我也就不怪你为我买错了纱巾。”
“得嘞,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凌然痞里痞气地笑着,一双桃花眼显得很快乐,“对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得马上去翠红楼,晚了就见不到我的阿怜了。
“等等,我要和你一起去!”
“哈?你要去!你去干嘛呀?”凌然一惊。
“我也去看看阿怜呀!莫非这翠红楼不让女子进去?还是那阿怜是你的老相好,你……”
“得了,才不是嘞,你想去就去呗,你把这身素净的衣服换上。”
“为什么要换衣服,我不换!”
“你知不知道在街上穿大红衣服表明了你是什么身份?不是婚嫁,那便是娼妓,你若是不换那是断不能出门的!”凌然少有的一本正经。
“这么严重?换就是!反正我要出去逛逛。”艾浅只想乘乱神不知鬼不觉杀掉一个人,吸取了精气,身上的伤必能好得快一些,如此便能尽快回到断情崖。凌然退出房门,留艾浅一个人在房间更换衣裳。
“怎么样?”她换上了那件素白色的长锦衣,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桠,浅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桃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红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窈窕的身段。
“美人儿果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啊!”凌然依旧痞痞地笑着,吟咏出一句诗。
“你把面纱带上,你可别抢了阿怜姑娘的风头!”
“知道了。”艾浅拿起面纱轻轻系在耳后。几年过去了,这面纱在她心里已经成了一种慰藉,不论容貌如何。
“外面为何如此吵闹?”艾浅眉头轻蹙。
“夜市刚开张,自然是喧闹声不断了,摊主们都在吆喝过往的路人呢。清陵县虽位于东部边陲,但是因为渔业发达,倒也是享誉境内的富饶之县。而且最负有盛名的修仙之地就位于群鹤岭上,在县里白天一眼便可以看见那座山峰。”
“玄虚宫?”
“哟,你还是知道点嘛!对,就是玄虚宫。玄虚宫与皇族紧密相连,所有的皇子公主连同许多大臣的子女都在此处修炼,这也就决定了清陵县绝不是一个平凡的小县。”
“哦哦,那倒是必然的。”凌然推开了大门,艾浅跟在他身后。这条小巷上行人并不多,但远远可以瞧见不远处主街上张灯结彩,通明的灯火分外闪耀,也可以清晰感受到那不断涌动的人浪。
他们向着主街走去,凌然疑惑地开口,“说来也奇怪,并未逢年过节,按理说不用挂上七彩灯笼。”
“那是什么?”
“你瞧过去,那种色彩绚丽的大灯笼便是。”艾浅点点头,好奇地东张西望,她虽在断情崖寓居许久,但并未见过人世间的繁华,如今才算开眼,她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从两个卖奇形怪状的饰品摊位上穿过,他们便走上了主街,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高高飘荡的商铺旗号,那徐徐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肆意张扬的笑容全都映入艾浅的眼帘。
“热闹吧?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尤其热闹!”凌然自得地笑了,拉着她往右边走去。
“确实热闹!”艾浅由衷感叹一声,她眼前色彩纷繁,目不暇接,耳边充斥着欢声笑语,隐隐也夹杂着一些争吵声,人声鼎沸,整个街市成了欢乐的海洋。在海族绝不会有这般景象,所有不过是规规矩矩,一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