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月等人醒过来时,天刚好蒙亮。
榛榛是第一个醒过来的,醒来第一反应是回忆发生了什么,第二件事就是找那个绿袍男子。
他一眼扫过去,宾客们都慢慢醒来,而另外的空地上插着一把银剑,旁边倒着一个身着已染成血色的道袍的女子,面上几乎全是血污。
“大师!”杨弃是被冷醒的。
瑟缩着身子,看到榛榛坐起身,他也跟着望了望,周围倒下的人让他眉头微皱,直到看到那个最惨烈醒目的女子,他也不顾冷不冷了,跑过去将白酒月扶着坐起来。
白酒月双眼紧闭着,身上已经干了的血迹提醒着杨弃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祖父还活着的时候杨弃学过一阵子医,后来家中突变,导致无心学习,这事也被搁置。但偶尔还是会去看看祖父遗留的医术。
好友开了一家春风堂,偶尔忙时,他便帮忙去坐诊。
杨弃急忙给白酒月把脉。
同样面色紧张的榛榛蹲在他们旁边。
“如何?”榛榛问。
杨弃抿唇,睫毛微闪:“筋脉具断,尚有一口气息。心跳极弱。”
“这……”
“还来得及。”杨弃打横抱起白酒月,大步走向内堂东侧的客屋。
杨弃轻轻将白酒月放在床上,榛榛给她脱下靴子,外衣。将被子打开给白酒月盖上,压住多余的边缘。
“内衬……太脏了吧?”全是血迹。
杨弃摇头,走出屋外,宾客都已经醒过来,叽叽喳喳的在讨论些什么。
祖母被大姨扶起,因着凉打了个喷嚏。
“祖母。”榛榛行礼。
祖母点点头,手摸了摸榛榛的头。眼睛瞥向榛榛身后高高的杨弃。
“您……看的见我?”杨弃面色紧张。
榛榛也一脸蒙圈。
祖母也懵了:“那,老朽不该看见?”
大姨扶着祖母的左手,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是不是,我……啊,小生路过此地,恰遇这位小子,被邀来一同参加宴席。为您贺寿。”
榛榛:……
怎么一个两个都拿我当借口?
“祖母,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大……哥哥,昂,对,能不能请祖母借我两个丫鬟,我同行的女道士不小心摔倒,头着地,需要照顾。”
白酒月:……
原来我这么非??
“借吧借吧。小梅小茹,随他去吧。”祖母现在只想快把榛榛打发走,在地上躺了一晚上,冷死了都。
同样冷的小梅小茹表示好难啊。
行过礼便随榛榛和杨弃去往了客房。
看到血污全身的白酒月,小梅小茹面面相觑,摔了一跤能摔成这样?
可好歹也是活了十几年的人精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视若无睹,打了一桶水,先给白酒月擦了擦身子,脱了血衣,里面的身子真是让人胆战心惊,遍布伤痕,让人不禁发颤。
这种情况可不适合细细泡在水里清洗,只能小心的擦擦。
又找到一身干净的内衬为她换上后,才把白酒月重新放回榻上。
榻上的床铺已经被换过了。
没办法,杨弃医术实在不到家,但白酒月的事情肯定不能暴露出去,待白酒月气息平稳一些后便带人回了杨府。
虽然有榛榛的帮助,能被世人看见的杨弃成功进了杨府,可才将白酒月转移到榛榛榻上,又有小厮被派来喊杨弃。
“我爹……欸欸欸~杨老爷要见我?我待会儿就去,麻烦了。”啊呸,差点说漏嘴了。
榛榛看了他一眼,有些担忧。
“没事。”杨弃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肩旁走过,“照顾好大师。”
在杨弃和小厮出去后,本身一脸担忧的榛榛嘴角不着痕迹的微勾。
堂屋。
“杨老爷。”杨弃对着主位慢悠悠的品茶的杨絮行礼。
杨絮没应声,继续喝着自己的茶。斜眼看了看还鞠着躬的杨弃,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有耐性。跟他娘一样,能屈能伸。
“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杨弃……棋。”
“杨弃棋?”努力憋着笑意,杨絮一张脸憋的面色通红,“好名字。”
杨絮说完这句话后周围又安静下来,杨弃本来也不急,可是大师还身受重伤,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出口主动询问。
“不知杨老爷叫我可有何事?”
杨絮静静看着他。
“别急嘛,儿砸。”
???
我整个人都懵了啊!
杨弃面上故作镇定:“杨老爷是看上了我的才华,想认小生做干儿子?”
“噗!”杨老爷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没看出来你这么自恋啊?”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也是。”
听到这话,杨弃的手颤了颤,面上依旧丝毫不显。
他转身就要出门。
杨老爷急了,喊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杨絮。”
杨弃直呼自己父亲的姓名,眼底是被压抑的恼火。
“我来这里是为了见你母亲,当初,真的只是意外。”
“是吗?你有资格吗?”
杨弃低头笑着,他的父亲是个伪君子,现在说什么意外。
呵。
母亲被毒死是意外?
他娶胡姨娘是意外?
树妖俞菰也是意外?
现在发生的一切,一个意外就能打发?
是什么意外能逼的他亲爱的父亲保护一个小小的丫鬟,使她在毒死娘后什么事情也没有?
是什么意外能逼的他亲爱的父亲把一个小小的丫鬟纳入自己的锦囊袋中?
那颗珠子的来历,白酒月给杨弃说过了。
他亲爱的父亲能得到这么一颗珠子,他怎么可能保护不了他的妻子?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到父亲,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杨弃不傻,平日和榛榛以及大师的相处下他把自己塑造疯癫,可他又不是真的疯。
他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甚至于对上位的胡姨娘恨上加恨。
胡姨娘想弄死自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俞菰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亲爱的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胡姨娘的心思?
他杨絮是故意放纵的。
故意放纵胡姨娘对他频频下手。
娘死后第二年,府里谁不知道他唯一的支撑就是那些珍贵的花花草草。
可他的父亲就因为胡姨娘的枕边风,把那些花草统统挖出丢弃,甚至对年龄尚小的杨弃杖责十板,让杨弃跪在祠堂抄写佛经。
身形单薄的杨弃隔着未被关上窗子望着正在放烟火的天空。
娘,佛跳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