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晔知淑贵妃所言何意,他说道:“母亲请放心,绝不会重蹈覆辙。”
淑贵妃笑了笑:“你既然能与我保证,我相信你。只是你可想过,将来各派绝不会允许你只有一人,那样的局面,你可能应付得来?本宫看五姑娘的性子,不会是愿意他人介入其中。”
想到李玥朝与他说得一人一心,赵元晔眼底无尽温柔,面上也露出笑意。他笑言:“朝朝所想,亦是我所想。”
淑贵妃拍拍赵元晔:“娘亲很高兴你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身在皇家,何来情深。”
“母亲喜欢江南,来日让母亲和皇后娘娘搬到江南去。”赵元晔说。淑贵妃与皇后之间的情意,他长大后才懂的。那样的隐晦,那样的情深。她们这段禁忌的情感,注定不能被世人所容。或许是因淑贵妃是他娘亲,他从小在宫中看尽了人情冷暖,所以他对此并不觉得羞耻。
淑贵妃心底暖流淌过,她这一生虽不能如愿与心爱之人隐姓埋名生活,但一路走来,心爱之人陪伴身侧,扶着她在这后宫杀出一条血路。她的孩子没有对她的感情有丝毫的鄙夷,也没有养成那般无情冷血,她拥有了大半辈子的幸运。
她眼眶湿润,说道:“待来日一切定下再说,如今晔儿正需要我和皇后。”
赵元晔道:“多谢母亲。”
淑贵妃挽着他:“走吧,夜里凉,晓得你记挂五姑娘,早些过去看看她。”
赵元晔将淑贵妃送回屋内,随即过去坤宁宫。
皇后见赵元晔来了,先在外头问他:“你母妃与你都说明白了?”
赵元晔点头道:“回皇后娘娘,全说明白了。”他佩服皇后与淑贵妃的默契,不愧是相互心悦。
皇后神色认真道:“看得出来朝朝如今喜欢与你一块玩,好好待她,侯府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后盾。”
带着一丝警告意味的话,赵元晔听得明明白白,他若是负了李玥朝,不管他是不是淑贵妃的孩子,侯府与他定是没完。
他承诺道:“从前没有朝朝,往后只有朝朝。”
皇后不再多言,领着他入内。
大娘子秦氏见赵元晔来了,并不意外,起身道了个万福。
李秀丽好奇地瞅瞅床上的李玥朝,又看看赵元晔,很快心领神会,李玥朝跟赵元晔好了。
皇后对大娘子秦氏和李秀丽说道:“你们陪本宫坐坐。”
大娘子秦氏和李秀丽都明白这是让赵元晔和李玥朝独处,遂而齐声应答。
皇后又对魏璒说道:“陆译伤得重,你去太医院那瞧瞧,看有甚么需要本宫帮忙的。”
魏璒看了眼赵元晔,他希望小姐幸福,所以赵元晔能来陪小姐,他为小姐感到开心。
他恭敬道:“谢皇后娘娘。”
魏璒离开后,皇后和大娘子秦氏还有李秀丽去了外厅。她们未到其他殿里,不想授人以柄,赵元晔和李玥朝独处一室。
赵元晔在床边坐下,她趴着睡,侧着头,脸色仍是苍白,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朝朝,是我能力不够,没有保护好你。”他无比自责。在韩王案之前,他信誓旦旦与她保证,定要护她周全。她的受伤让他明白了,他还不够强大,他所有的心思在父皇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
他想要她留下,那他的目标更不能动摇,退一步则是万丈深渊。
从前他没有软肋,如今他有了。
她既是他的软肋,也会成为他的战甲,让他更有信心在这权力的漩涡中心杀出血路。
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朝朝。”他抬手帮她拭去额上的汗珠,“让你受苦了。”
……
御书房。
皇帝忙完韩王案,与福公公过来御书房。
到了侧殿里,墙上挂着一副画像。
画像中的萧瑜身穿襦裙,几分出尘,她坐在杜鹃花从中,望着花丛中的蝴蝶微微笑着。
看到画像那一刻,皇帝心头所有阴霾扫去,面上愁容也瞬间不见。
他抬手轻轻摸着画中人的脸,饱含万千柔情的眼神,说道:“你可还好?你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朕,可知朕有多难过?这么多年来,朕问了自己无数遍,当初若是坚持与你成亲,是不是结果不同?”
皇帝说着,眼中含泪。他知道,当初他选择了萧瑜,登上帝位的未必就是他了。
他头靠着画:“瑜儿,朕想过无数个可能,也许有别的法子,能让你留在宫中。你一定很恨朕,朕为了江山,抛弃了你。”
皇帝说着,愧疚溢于言表。
他不相信她死了,他相信她还活着,只是他从未去找过她。他害怕确定答案,确定她是真的死了,那只会是更大的打击。
他宁可相信那个爱着的他的萧瑜死了,她以新的身份,开始新的人生。
前半辈子,他给她的痛苦已经够多了,他不愿意她后半生还要因他痛苦。
他相信以她的能力,她可以过得很好。
所以韩王说她还活着时,他以为韩王找到了她。
他当时心情甚是复杂,可最终还是冷静下来。
“瑜儿,朕真的想再见见你。”他摸着画上人的手,“想再牵着你的手,与你一起去看灯。”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他们年少时了。
如今他后宫三千,儿女不少。
她却不知是躺在那冰冷的棺木之中,还是在哪个角落生活着。
这些年他将对萧瑜的感情都投在了李玥朝身上,李玥朝从小时候就太像儿时的萧瑜了。如果他们之间有个女儿,也应该是李玥朝这样。
他与萧瑜之间的遗憾,只能通过李玥朝来完成,李玥朝就是他遗憾的寄托。
思及此,他眸色微沉:“瑜儿,朝儿似乎有了自个的想法。她若选择了老六,你说朕该如何?”
赵元晔不是没有本事,可到底是年纪小,没有在朝上遭到打击,不知其中水深。
战场与官场还是有所区别,为君者,需要的东西更多。更何况,眼下这个权力分割的局面,稍有不慎,便是东秦四分五裂。
思索良久,他幽幽道:“朕还是先静观其变对吗?”
那画上的人儿笑容灿烂,似乎在附和着他的话。
“如果你还在多好,你一定能跟朕分析诸多事。”皇帝再次陷入回忆中。
天上圆月被乌云遮挡一边,犹如被啃了一块,它似乎也在为天下有情人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