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狼族使者已经向礼部递交了国书,正式提出要派本族的三位青年勇士参加武举,与大明武夫切磋较量武艺,增进两国之谊,言辞‘恳切’,足见其预谋已久,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比克,萨鲁,都是狼族的后起之秀,在去岁的忽里台大会上,一道被封为巴图鲁,也就是狼族勇士,上了祭天榜文的,实力必然不凡。至于托雷,年岁比他们要小一些,声名不显,现在看来,也是文武之才,都不可小觑啊。”
春和宫中,边象正在向太子和长公主禀报三人的情报,言语中甚是忧虑。
“不是猛龙不过江啊。”王雲感慨了一声,问道:“以我大明疆域之广,人才之盛,还挑不出几个能降龙伏虎的好汉吗?”
边象犹豫了半晌,还是据实回道:“若单论武夫的数量与质量,天下无一国可与狼族匹敌。此次狼族派来人数虽少,但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族中精锐,虽然都没有动过手,但若真较量起来,恐怕……还是他们赢面大些。”
大王笑道:“你直说大明没有同龄武夫堪与其匹敌便罢了,何必这般委婉,叫王兄还起了别样的心思。”
边象低头不语,算是默认,王雲的一腔豪情还没有挥洒出来,就胎死腹中了。
“那怎么办,难不成一推了之?传出去可不太好听啊。”他还没有放弃,还想挣扎一番。
大王不假思索便回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反正我瞧他们也不顺眼,干脆叫人痛殴他们一顿,撵回淮北去算了。他们要说什么便说去好了,反正又传不到金陵来。”
“掩耳盗铃?”王雲撇了撇嘴,没有说什么,显然不以为意。
“这恐怕也不行。”边象适时进言道:“狼族既然出招,不会这么容易就叫我们蒙哄过关。依他们国书所言,话里话外的意思,若不能在武举场上较量一番,那就要在战场上分一个高下了。”
“分高下就分高下!”王雲一拍桌子,怒道:“我大明不怕他,更加不能受他这般无耻要挟!”
大王却另有一番思量:“打自然不怕,但也要分时机,看场合。现在是秋高马肥,正是厮杀之时,利于敌而不利于我呀。不说大战,即便是小的袭扰,恐怕都要干扰到北伐的准备工作,这就有点儿得不偿失了。”
王雲不乐意了:“你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刚才不还对他们爱搭不理的吗?”
大王无奈道:“人家牛皮糖一样往咱们身上粘,有什么办法?不如借此机会,留他们在金陵,明为武举,暗做人质,叫北疆安稳一个秋冬,那不是赚大了吗?”她越想越来劲儿,一拍桌子,杀气腾腾道:“对!就该把这三个家伙扣在金陵,狼族若敢来犯,先剁了他们祭旗!”
公主杀性挺重啊,边象偷偷摸了把汗,道:“公主所言甚是,内阁应该也是如此谋划,已经上书陛下,准备答应他们的请求了。”
王雲和大王对视了一眼,担忧道:“若是父王同意了,这场武举可不好办呐。不管谁来接手,稍有差池,就是个有辱国体,罢官去职的下场。”
大王问道:“王兄,你觉得谁能做这个武举的主考?”
王雲用极短的时间把朝中有资格的大臣在脑海里都扒拉了一遍,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道:“兵部尚书于少保,只有他,肯接这烫手的山芋,也只有他,能摆平这棘手的事情。”
大王本来想的也是他,正待应和,突然灵光一闪,微微摇头道:“父王未必如此想。”
王雲正待要深究其意,忽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响,原来是明王遣使,宣达诏命,众人来忙起坐跪下来接。
那诏命却也简单,却远出王雲意料之外。
命太子为主考,主持今科武举,兵部尚书于少保为同考,协助太子襄理各项事宜,各部衙全力配合,不得迟误。
王雲登时就被这一道诏命给打懵了,谢恩领旨罢,站起来后脑子来还晕晕乎乎,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一转眼烫手的山芋就揣我怀里了?
那内侍宣诏完毕,还特意凑近了道:“陛下让殿下多花些心事,一定要办好了这桩差事。”
王雲诺诺应了,遣人送内侍出宫去,转过脸来,大王正盯着他含笑盈盈,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什么意思?”
“恭喜王兄。”大王答道:“武举选材,虽不如大联考,也是国家重典,尤其当此之时,父王把武举的重任交给你,用意深远呐,要充实你手下人才,张贤东宫权势。”
王雲苦笑道:“我只感觉重任在肩,俗话说得好,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那三个狼族武夫,现在要交给我来对付了。”
“这有什么?”大王不以为意道:“此事别人若做得不好,丢官罢爵在所难免,王兄做得不好,还有人敢免你的太子之位不成。不管结果如何,此次武举选拔出来的人才,都可以算是太子门人,是你以后在军中的根基啊。”
王雲摇头道:“这我倒没想那么多,还是以国事为重。父王交给我的头一桩大差事,总该办得漂漂亮亮才好,不然也太丢脸了。”
“这也是父王的意思,面子归他,里子归你,爷俩都不吃亏。”大王借机调笑道:“王兄,从今天起,您那悠哉悠哉的小日子一去不返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好好想想,有什么法子能料理了狼族的那三个武夫。”
王雲叹了一口气:“能有什么法子,打铁还得自身硬呐。”说罢看向了堂下的边象,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阿象,你们哥俩还能打吗?”
边象摸着自己遮住了脚面的大肚子,无奈道:“殿下,就算是能打,那年龄也超了呀,武举是要选拔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我们兄弟俩都带三了,再披挂上阵,那不叫人笑咱大明后继无人,只会以大欺小吗?”
王雲一想也是,关键不光年龄超了,体重也超了,派俩泰山压顶上去,有点儿不好看。
这时候大王想起来一事,追问道:“王兄,我上次给你推荐过一个武夫啊,他的年纪应该正好,在哪儿呢?”
“你问我?”王雲一脸的懵逼:“你还给我推荐过人才呢,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亲笔写过推荐信呐,你没看见?”
大王也很莫名其妙,于是兄妹俩一起把目光投向了边象,他是负责保卫和接待的工作。
边象的脸上写满了无辜,赌咒发誓,最近绝没有收到过什么亲笔荐书。
“你推荐的是谁呀?”王雲好奇问道。
“就那个进过红莲寺,被李昊撇在金陵的武夫,叫……”
“张文若是吧。”这个人王雲比大王要熟悉,当即摆摆手道:“算了吧,服侍过通天的人才,看不上为兄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可惜了我妹妹的一番好心呐,做哥哥的差点儿不知道。”
大王却是柳眉一挑,面若寒霜,冷笑道:“看来不是没有人才,而是人才不愿意为我大明所用啊。王兄,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敢不敢干。”
“你先说来听听。”
大王道:“这一次武举,因着有狼族武夫参与,注定了万众瞩目,想低调是低调不起来的,既然如此,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你的意思是……往大了搞?”
“对!”大王重重的一点头,接着解释道:“大明近年来武风不盛,武举的规模也不大,是以并没有选拔出太多优秀的人才。但所谓十里之邑必有忠信,我大明疆域何止万里,卧虎藏龙,英雄豪杰之士应该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只是平时没有得到机会展现罢了。既然如此,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大开武举,令大明各省府县都要举荐,还可以在金陵设置搜遗处,搜罗民间的闲散武夫,只要底细清白,年龄可以放开,二十二十四,也差不了几岁嘛。”
王雲听得怦然心动:“这样一搞的话,规模就大了,只怕要比大联考还要热闹几分。”突然话锋一转,有些担忧道:“只是这样一来,耗时必久,耗费必巨,父王和朝廷那边,恐怕交待不过去啊。”
大王笑道:“这又不是为一己之私,也是为北伐充实人才,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啊。”
“有道理。”王雲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看着眼前的倩影,忍不住赞道:“狼族此举,本来是出其不意,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吾妹转眼之间,变祸为福,这般智计,为兄自愧不如啊,果然才貌双全,不下男儿。”
大王羞赧一笑,似乎是不盛溢美之词,脸色红润,有如鲜花初绽,映得满宫皆春,转眼又恢复如常,有如昙花一现,接着进言道:“王兄谬赞了,此事若要成功,还要王兄下定决心,一力促成才行。”
王雲点头道:“这个自然。”旋即又笑道:“这次武举,若真能选出几个柱国的人才,能为国家出力,为北伐建功,善莫大焉,一时的成败倒不足挂怀了。狼族的算盘打了半天,却是为我们打的。”
“不可大意。”大王正色道:“需要严防狼族借机窥探我大明虚实,这次武举,若是能把这三人永远留在江南,而不留给狼族口实,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雲一惊,面露犹疑:“这个恐怕……不容易办到吧。而且都留下来,而且都留下来,狼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王冷笑一声:“这不是他们自找的吗?”接着沉吟道:“最好还是在比武场上把人解决,技不如人,他们也无话可说,嗯,还是要有足够强大的武夫来压阵……”
大王正盘算着怎么收拾那三个倒霉玩意,有侍女进来禀报,兵部尚书于少保求见,眼看是要来商讨武举的事情。
大王闻言当即道:“王兄和于大人好好商议此事吧,妹妹先告辞了。”
王雲不乐意了:“你留下来继续帮我参详参详啊,我看你的想法不输给前朝的那些大臣。”
“还是算了吧。”大王直接谢绝了:“省的叫人说后宫干政,又要来找我的麻烦,而且,我也有事情要忙。”